最後華蘭茜還是上床睡覺了。睡前她又讀了一遍特倫特醫生的信,這讓她寬慰了一些。信寫得那麼肯定,那麼確鑿,字跡又那麼堅定,寫字的人一定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但是她睡不著,巴尼進來時她裝作睡著了,巴尼也假裝睡著了。可華蘭茜知道他和自己一樣失眠了,她知道他躺在那裡,在黑暗中睜著雙眼。在想什麼呢?想要去面對什麼?
那個夜裡經常高興得睡不著的華蘭茜現在終於付出了代價,一夜的痛苦。一種不祥的預感包圍著她,使她內心充滿猜測和恐懼,就算閉上眼睛也不能逃避它,不能忽略它。
她的心臟一定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不管特倫特醫生怎麼說,要是有問題,那生死攸關的三十秒鐘早該把她嚇死了。無論怎麼回味特倫特醫生的信件和名聲都是沒有用的,最偉大的專家有時也會犯錯,這次就是證明。
華蘭茜做了一宿稀奇古怪的夢,其中一個是巴尼因為她騙了他而辱罵她,在夢中,她發起了脾氣,用擀面杖狠狠地向他的腦袋打去。可是他卻是用玻璃製成的,打下去之後碎片灑了一地。她哭喊著驚醒了,發現是夢,終於舒了一口氣。她笑自己怎麼會做這麼荒唐的夢,但夢中的一切又讓她心痛。
華蘭茜知道巴尼已經走了。有時候人就是有這樣一種預感,沒有人告訴你,你也會知道。她知道他不在房子裡,也不在「青須公的密室」裡。起居室裡瀰漫著一種古怪的寂靜。那座老鍾已經停了,巴尼一定是忘了給它上弦,他以前從來沒有忘過。儘管陽光穿過窗子灑進來,光束在牆壁上跳躍,沒有鐘響的房間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斯勞森停在樹下,可是獨木舟不見了,看來巴尼到野外去了,天黑之前他是不會回來的,也許到那時也不會回來。他一定是生她的氣了。他的沉默代表他生氣了,他在怨恨。華蘭茜知道她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雖然此刻她身體無恙,但是那種糾纏她的奇怪的麻木感比病痛還要難受,好像身體裡的某個地方已經死去了。她強迫自己吃了點早飯,又機械地把藍色城堡收拾得井井有條。接著她穿上大衣,戴上帽子,鎖上門,把鑰匙藏在那棵老松樹的樹洞裡,然後就開著那艘螺旋艇到陸地去了。她要去見特倫特醫生,她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