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解紅樓夢 第18章 奢華與時尚 (1)
    《紅樓夢》之所以精彩好看,跟作者對大觀園中生活細節的生動描寫不無關係。人們除了關注動人的愛情故事,對賈府這樣豪門貴族的生活場景同樣充滿了好奇。古代文人要表達一個家族的顯赫和繁榮,往往只籠統地用「鐘鳴鼎食、連騎相過、閭閻撲地、冠蓋如雲」來形容。大意就是住豪宅、吃大餐、開好車、用美器、明星駐唱、貴人捧場。但是這麼一概括卻讓人覺得很不過癮,究竟豪宅是怎樣佈局裝飾的?天價宴席都有什麼山珍海味?平時穿的用的是何等的精緻?

    在信息高度發達的今天,炫富擺闊都會被圍觀,何況是在兩百年前的古代。《紅樓夢》為我們揭開了這個謎底,賈府是奢侈品彙集的地方,像一場規模宏大的奢侈品博覽會;大觀園是一個時尚街區,國際名品總匯。其實這種奢華的背後有一種中國人的傳統精神,那就是精益求精。看完《紅樓夢》,以及新版的電視連續劇,讓我們不勝感歎:中國才是奢侈品真正的發祥地。這些精美的建築、華美的服裝、美食、美器無時無刻不透露一個信息,那就是我們曾經用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對待我們的器物。這種追求完美的精神,如果我們能夠弘揚到今天,中國製造一定會大放異彩。

    什麼是奢侈品?奢侈品的第一真諦是精益求精,第二是要捨得鋪張,窮奢極侈地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紅樓夢》中的奢華與時尚值得我們細細品味。

    真正的豪宅:大觀園

    「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築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這是元妃參觀完大觀園後留下的感慨。其中的一句「天上人間諸景備」就是久負盛名的北京頂級夜總會——「天上人間」的名稱來源,天上人間原本形容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天與地兩個世界的巨大差距。南唐的亡國之君李煜的名句「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是元春第一次把「天上人間」的涵義引申為天上和人間所有的美麗精華都彙集到了一塊,難怪高級娛樂會所選「天上人間」這樣的名字。

    大觀園耗費巨大直接拖累了榮國府的財政狀況,是這個大家族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房產開發,一建就建成了當世的第一豪宅。連從皇宮裡走出來的元妃也看花了眼,一面大加讚歎,一面直呼「太奢侈了」。大觀園究竟是什麼樣子呢,先不說「堆山鑿池、起樓堅閣、種竹栽花」這些龐雜的基建工程,單說規格,賈蓉曾向賈政匯報說,丈量了三里半的土地。按保守的估算,這三里半是大觀園的周長的話,那麼大觀園每一邊長約為500米,即一華里,總佔地面積約為25萬平方米。一個標準足球場的面積才7140平方米,整個大觀園就相當於350個足球場。怪不得賈政等人在裡面轉悠了大半天,走得腰酸腿軟,也不過「才游了十之五六」。

    大觀園內硬件一流,軟件也是五星級的。他們專門派人「下姑蘇請聘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創辦了一個私家藝術團——女子十二樂坊。在當時沒有電影、電視、互聯網的時代,私家藝術團應該是最奢侈的娛樂享受了。

    玉橋金舟、山石嶙峋、移步景新、華堂若隱、繁花溢香,修竹成林,集合南北風物,匯聚天下奇珍,彷彿所有的文字都不足以形容大觀園的精、奇、壯、美。大觀園可不是面子工程,建築內部的裝潢修飾也是別有洞天,「奎壁輝煌,琉璃照耀」,白天裡看,水環雲繞,幽林靜舍,只當是瑤池仙境,等到夜裡,華燈初上,流光溯影,大觀園更是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如今的地產商滿世界叫賣所謂的豪宅,不知看了賈府這個「省親別墅」後有何感想。大觀園名義上是為元妃興建的,但元妃並沒有太多的機會享受,她省親「戌初才起身」也就是晚上七點才從皇宮出來,「丑正三刻,請駕迴鑾」,凌晨兩點四十五就被催著回去了,她總共在大觀園待了不到8個小時。為什麼凌晨兩三點還急著趕回皇宮?只因皇帝管老婆太嚴,為了保證自己的血統純正,皇帝是不允許自己老婆在外邊過夜的,哪怕是在自己的娘家。雖然元妃沒有機會享受,大觀園這座豪宅並沒有閒著,它成了賈寶玉和他的姐妹們盡情享樂的人間天堂。「花柳繁華之地,富貴溫柔之鄉」,賈寶玉自從搬進了大觀園,才有了「富貴閒人」的稱號,而他們最熱衷的集會方式,除了寫詩酬唱,便是大擺宴席。

    葬禮如盛典

    《紅樓夢》中秦可卿的葬禮,本是喪事,但是其豪華和排場卻倒像一個盛典。

    「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零八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後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一壇於天香樓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醮。然後停靈於會芳園中,靈前另外五十眾高僧、五十位高道,對壇按七做好事。」(《紅樓夢》第十三回)

    關於出殯的描寫更為壯觀:

    「連家下大小轎車輛,不下百餘乘。連前面各色執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一對對擺三四里遠。」

    「一時只見寧府大殯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從北而至」。(《紅樓夢》第十四回)

    有人困惑,用得著這麼大排場嗎?答案是:必須的!

    原因有二,其一是斗富。在那個年代,賈府雖說是顯赫的家族,但正如冷子興說的:「如今的這寧榮兩門,也都蕭疏了,不比先時的光景」,「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曾經滄海難為水,越是這樣的人家其實是越怕外人看出「蕭疏」的光景來。這場葬禮恰好為賈府提供了一次向外界宣言「我們依然強盛」的機會。其二是邀寵。其實這種場合是最適合聯絡豪門貴族之間感情的。與寧榮共稱八公的聚齊了,東南西北四大郡王來了,其餘公侯伯子男也都不勝枚舉。賈寶玉也是在這個時機得見北靜郡王的,為以後賈府落難時北靜郡王出手相救埋下了伏筆。

    《紅樓夢》是美食大全

    《紅樓夢》通篇描寫的各色宴會有很多,規模比較大的省親宴、生日宴、燈謎宴、合歡宴等,作者都做了細緻的描寫,活色生香,令人垂涎。《紅樓夢》堪稱中華美食的百科全書,現在還有很多美食家在研究並在裡面汲取養料。

    其中所描寫到的食品更是琳琅滿目,主食、點心、菜餚、果品、補品等數百種,品目繁多,精美絕倫。

    光是提到的粥就有碧粳粥、燕窩粥、江米粥、鴨粥、棗粥等幾十種。

    現在全國各地都能看到不少掛名大觀園或紅樓宴的食府,其實只是徒有虛名的。還有人專門去點書中寫得最詳細的那道「茄鯗」,上菜一看大失所望,原來茄鯗就是加了茄子的宮保雞丁啊。想來一定是廚師沒有認真研究過這道菜的製法,或者是雖然研究過了,但覺得按本方製作,這道菜的價碼可能就不輸於燕窩鮑翅了。但無論怎樣都不能按宮保雞丁的風格來做。因為這茄鯗是賈母最愛的一道菜,而賈母年紀大了吃菜都是要爛熟的,宮保雞丁恐怕老人家是吃不動的,況且它壓根兒就不應該是一道熱炒,而是一道涼拌菜。

    賈寶玉被賈政打了板子後,想吃一種蓮蓬荷葉湯。按說就是些普通的食材,做法也不難,但是經鳳姐一說,人們才知道其中的玄妙,必須要用一種純銀做的模具才行,模具有四副,三四十樣造型,做出的麵食十分精巧別緻,再用高湯熬製,連薛姨媽這樣富貴人家的主婦都讚歎說:「你們府上也都想絕了,吃碗湯還有這些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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