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程也拿出筆記本。
「放大鏡技巧、蠶食技巧、專業顧問式技巧……」小韓撓撓頭，這幾個技巧，鄭奇還沒有詳細講解給他。
「小韓，」程程用筆敲打他的腦袋，「你帶我去參觀你們混混的生活好不好？」
「嗯？」小韓吃驚地看著她。
「你們那裡面有沒有山雞，有沒有鄭浩南？我想去看看呢。」
「電視看多了吧！」
「我想去嘗試一下嘛。反正，也沒工作可干了。」
「那有個條件！第一不能對我兄弟說我被開除了，我是他們的希望，他們還想我帶他們出山呢。第二嘛，嘻嘻，我說了你不准罵我。」
「今天我們都落難了，我不罵你。」
「騙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不然，他們是一群狼，你去了，肯定把你吃了。」小韓說完，緊張地看著程程。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反正又不是真的。走吧。」程程站起來，看看手上的作業，鬱悶了，作業是寫好了，可交給誰呢？
卡位戰爭來勢兇猛，很快艾潔生意就告急。好生活率先被淨潔點「藍」，接著是家潤多、新一佳，二三級市場都被升級後的淨潔產品填滿。
門店告急，渠道告急。
臨時數據調查，一個月剛過，淨潔份額持續增長。淨潔公司士氣復燃，上至龍潛下至理貨員，個個開始鬥志昂揚地加班加點。
晚上9點，剛與朋友聚餐回來的龍潛回公司拿東西，看見陳夢還在辦公室裡加班，二話不說，跑出去買了一碗熱粥，送到陳夢面前。
陳夢嚇了一跳，尷尬地站起身。
龍潛「嗯啊」地支吾了幾聲，「沒事，你忙，這粥順便帶給你的。我也加班，我也加班。」龍潛有點害羞地離開了陳夢的辦公室。
陳夢搖搖頭，她豈不知龍潛這一份心意？不過，她的心裡，還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那道坎兒上面寫著兩個字：鄭奇。
倒是這粥還真香，也確實有點餓了，陳夢不客氣地大吃起來。
分析這段時間的銷售數據，增長趨勢確實與漸漸增長的市場份額數據相吻合。陳夢一邊得意，一邊納悶。這艾潔新來的湖南經理，當初來勢洶洶，怎麼面對淨潔的兇猛反撲沒有一點動作呢？
陳夢感覺到不對勁，把數據翻來覆去地看，還是沒有特別的發現。直到她把趨勢銷售數據換成以日為單位的數據列表，猛然嚇出了一陣冷汗。
今天的銷售只有昨天的一半！
也就是說，趨勢銷售數據在昨天以前，都是斜線增長，但到了今天，跌了一半。做銷售久了就知道，以天為單位的銷售都是波動比較大的。甚至以月為單位的銷售都會波動得厲害。只有在更長時間段裡的銷售趨勢才能真正反映問題。
可是，跌掉一半，是正常波動嗎？
陳夢禁不住打電話給各城市經理。
得來的反饋都是一片良好，沒有異常。有的經驗豐富的銷售人員還勸解她，這是正常波動。
陳夢狐疑地吞下最後一口粥，陷入了深思。
拉開客戶名單，今天的波動是從長沙的客戶開始的。長沙的經銷商，今天沒有一分錢進貨。
陳夢顧不得時間晚，撥通了客戶的電話。
得來的反饋還是一樣，都說這是正常波動。
大家越說正常，陳夢越不放心。或許，只有一個人能知道真相。
徐東！他現在還是艾潔的經銷商，陳夢一直沒有拿下他。
陳夢遲疑地撥出徐東的號碼，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些什麼，更不知道他是否會告訴她。
「我們贏定了。」楊操面對一屋子的職業經理人，他心目中的「FBI」。他心目中的職業經理人形象，跟電視裡的FBI差不多，都是從表面就開始職業化。
陳夢的卡位戰爭雖然厲害，還是流於表面的銷售戰術。甚至包括鄭奇以前的「正」也好，「奇」也好，楊操都不看在眼裡。
「小打小鬧小聰明。」楊操看他們都上不了檯面，哪怕是胡一，楊操也不當他是對手。他來艾潔的目的，可不是一個湖南省經理那麼簡單。他借三天王之請，先從湖南打起戰爭，然後挾湖南得勝之勢，直取胡一。
全國銷售總監，是艾潔對他的暗地承諾。
「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大手筆。放手幹吧，奮勇直追！出發！」楊操解散了眾人，讓大家分赴崗位。
昨天，有一批艾潔「假」貨流向長沙批發市場。這批「假」貨質量有一定保證，數量大，價格只有現在艾潔的1/3。先會在湖南批發渠道上一貫賣假貨的經銷網絡裡流動，不久，就會因為巨大的數量與中間利潤衝擊整個行業市場。管你以前是賣艾潔還是賣淨潔的，還是賣別的什麼品牌。面對這樣的飛來橫財，都想要抓住大發一筆。楊操甚至可以肯定，從省會長沙到最偏僻的通道縣城再到鄉鎮農村，都會很快流入這批貨。
有的品牌的假貨，甚至是全民參與了。你可以看到，賣電池送高壓鍋的，促銷力度大於想像的，都是假貨了。
湖南是淨潔的總部，淨潔對比艾潔，到底差在哪裡？楊操告訴兩位天王，胡一在自認為專業的路上走得太遠，鄭奇還太嫩。真正的差距不在賣場不在批發也不在什麼中小超市裡，而在分銷與消費者對品牌的認知。淨潔因為多年經營，能夠將自己的產品從省會分銷到每個縣城鄉鎮包括農村。讓這麼一大片的市場裡，每個人都認識了淨潔，才是艾潔不能贏的死結。
要打開這個死結，就只有一個辦法—假貨！中國是個特殊的國家，誰的網絡最好，誰的渠道最深，誰賣得更多更遠甚至到農村？假貨！只有假貨！有那麼一批經銷商，專門販賣假貨，原因只有一個，價格低利潤高。所以，你會發現，在很多農村，不管你是什麼世界性的國家性的多麼牛的品牌，你永遠沒有假貨賣得好。甚至你真貨到不了的地方，假貨都過去了。這一點，寶潔寶馬都比不上。
要解決艾潔的品牌分銷與推廣問題，只有假貨。讓假貨帶動艾潔的品牌分銷到更多更遠的角落裡。同時，假貨的質量要好。要讓每個消費者都感覺到，這艾潔的假貨比淨潔便宜很多，質量一樣好。要做到這一點很簡單。直接從艾潔公司拉出真貨，送到廣東鍍鍍「假貨金」，再通過假貨網絡送回湖南，就自然成了假貨了。
真貨這邊穩打穩扎地賣，市場穩打穩扎地做，品牌廣告繼續加強，還要唱高調喊著打假。假貨只有在真貨品牌有影響力的條件下，作用才發揮得最大。這也就是為什麼越是知名品牌假貨越多的原因。
等三個月後，假貨將艾潔的品牌分銷，消費者有了足夠體驗後，再分批分步驟斷掉假貨供應。到那個時候，艾潔已經搶下很多份額了，不要說增長60%，增長100%都不難。艾潔的品牌已經分銷到了湖南各個角落，真貨的價格就算是高點，大家也認了。中國的老百姓就是好，只要你品牌被認知了，只要價格不過分，他都願意埋單。
其實，做營銷這麼久，楊操並不覺得營銷有多難。都是那些路數。超市賣場、批發經銷商，都是這些對手。這麼多年，已經把營銷人研究得很透了。所以，要有效果，已經不要用這些常規手段了。假貨之所以大家不願意用，因為是有後遺症的。在品牌分銷不夠的時候，假貨幫你提升品牌認知；可等你品牌好了後，假貨就搶你的份額了。
楊操的這個辦法，是把雙刃劍，這麼運作下來，可想而知以後艾潔假貨將在湖南多麼嚴重。可是，眼前這絕對是大絕招。
為了眼前的利益，透支未來的事情，人類做得還少嗎？楊操絕不是第一個。
好比沒有原始積累的中國人，透支未來達到短期暴富！
「我只是工具而已。」楊操從來沒有愧疚感。
龍王、胡一、鄭奇、陳夢，甚至諸如徐東、小韓之類，他都不愧疚。他要把他們都踩在腳底下，踩成灰末。
不是我故意的，只是你們擋我路了。營銷是勝利者的江湖，榮譽給勝利者。明天，我將改寫湖南乃至整個艾潔整個行業的格局。
喝了一杯紅酒，楊操決定幸福地入睡。
「假貨猛於虎！」沒想到艾潔出了這麼一個絕招。徐東在電話裡短短幾句話，就點透了其中的關鍵。陳夢「啪」地掛上電話，一口氣跑到龍潛辦公室門口。辦公室裡，龍潛正在讀書，白雪正在泡茶。
陳夢來不及敲門，「呼」地推開門，龍潛和白雪都嚇了一大跳。兩個人都站起來，著急地看著陳夢。陳夢向來沉穩，沒有急事，她不會如此失態。
陳夢三言兩語，講明事情嚴重性，龍潛與白雪都愣在那裡。
「假貨，找工商查他們。」
「沒用的。艾潔故意用真貨來替假貨，用假貨名義搶渠道。假貨可以在瞬間鋪滿整個市場，甚至是我們看不到的角落，鄉村裡的地攤都不會放過。市場份額數據將猛然上升，而我們將無力面對。等市場份額跟我們拉開一定差距，新一佳、好生活這些超市我們都保不住。超市不能不銷售份額高、品牌好的產品的，否則損失客流、損失形象。但這些假貨的質量，怎麼查都是真的。工商幫不了我們。」
「那怎麼辦？」龍潛感到絕望。
「龍王，找龍王！」白雪喊道。
關鍵時刻，龍王是他們的依靠。白雪撥打龍王的手機，關機。自從決定淡出公司管理，龍王就很少開機了，過起了閒雲野鶴的隱居日子。
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麥曉曉、傭人、秘書、白松等幾兄弟，所有龍王身邊的人，都沒有龍王的消息。
大家都在無奈之際，陳夢的手機響了。
「徐東？」陳夢在龍潛、白雪納悶的眼神裡，接起了電話。
「陳經理，著急了吧？」徐東在電話裡調侃。
陳夢是很著急，可是並不情願在口頭上輸給了他：「還好吧，我正泡著鐵觀音想辦法呢。」
「真有大將風度，難怪龍王讚歎你，說你心懷溝壑，淡定如一。我在芙蓉茶館，過來吧。」
「這麼晚了，徐總如果有什麼好辦法指教，電話裡說比較好。」
「哈哈，多疑了。龍王在這裡，叫我打這個電話給你。還有一位貴客。楊操這招很損，我沒有辦法，這位貴客卻一定有。你肯定很想見他。」徐東說完就掛上電話。
龍潛一直等著陳夢的答案，陳夢問：「芙蓉茶館在哪裡？」
「我送你去。」龍潛掏出車鑰匙要走。
「我也去。」白雪不甘落後。
陳夢想了一路，是哪位貴客。等她推開包廂門，就看見一個寬大的人影，戴著一頂帽子，正微笑著看著她。
鄭奇！
微笑，如往昔；
高大，如往昔；
寬厚，如往昔；
就是看她的眼神，都如往昔，溫和關心。
陳夢的腳都邁不動了，龍潛禁不住往裡推她。
陳夢呆呆的樣子，一屋子人都看在眼裡。龍潛泛起一陣醋意，白雪在後冷笑，就是龍王，心裡也狐疑不定。
他要往淨潔引入鄭奇，拯救淨潔，可如果被他奪走陳夢，也就奪走了淨潔的後半輩子。這算不算引狼入室？
陳夢呆了一陣，眼神卻泛起一陣恨意。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
鄭奇被這眼神嚇了一跳，不自覺地站起身，滿眼愧疚，和陳夢對視。
一屋子人各懷心事，倒只有徐東落得個冷眼旁觀，喝上一口茶，往椅背一靠。淨潔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倒想看看這台好戲。
鄭奇會幫龍王嗎？
鄭奇有辦法對付楊操的假貨戰爭嗎？
陳夢會和鄭奇和好嗎？
龍潛怎麼辦？
白雪呢？
還有龍王，這個一夜老去的老人，他會如何面對淨潔的眼下，如何面對龍潛的未來？如何面對企業與兒媳的選擇？
還有徐東，在艾潔與淨潔間反反覆覆，一直尋找不到出路。回艾潔，楊操辱之，回淨潔，當初的背叛本來就是侮辱。
當今天下，有多少經銷商面臨徐東一樣的艱難抉擇？零售市場崛起，寡頭形成，以家樂福、沃爾瑪、大潤發等為代表的零售企業寡頭，控制了零售市場50%以上的市場份額。而相應的批發萎縮，利潤不再。經銷商的渠道就是與這些零售寡頭鬥爭，鬥爭的結果就是被零售寡頭欺辱控制，費用增長不斷，利潤越擠越薄。
而另一端，廠家品牌形成，對經銷商的利潤和發展也壓搾得厲害。廠家品牌越強，經銷商話語權越小，而小品牌的廠家，也絕對難養活經銷商。
經銷商就如老鼠進了風箱，兩頭壓搾兩頭都是氣，一頭都得罪不得。
這一屋子人，大眼瞄小眼，小眼看地板，誰能給他們的未來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