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寶現在在員工總數為2500人的阿里巴巴公司中是特別小的一家,總共只有90個人。但就功能而言,這是阿里巴巴所有子公司中最有前途的一家公司。馬雲把電子商務分成三塊,分別是信息流、資金流和物流三塊,而現在90人的支付寶將承擔阿里巴巴對資金流和物流兩個方向的嘗試。
經濟論壇的作用
昨日,在瑞士達沃斯參加2005年世界經濟論壇的阿里巴巴CEO馬雲在會議上表示,2005年將是中國電子商務的安全支付年。不解決安全支付的問題,就不會有真正的電子商務可言。安全支付的問題一旦解決,電子商務將讓阿里巴巴和淘寶網商踏踏實實地賺到錢。
馬雲在會議中表示,電子商務,首先應該是安全的電子商務,一個沒有安全保障的電子商務環境,是沒有真正的誠信和信任可言的。而要解決安全問題,就必須先從交易環節入手,徹底解決支付問題。
這是新華社2005年1月27日的一篇新聞稿,除了闡述馬雲參加世界經濟論壇和發表了講話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外,官方的通訊社登載這樣一則消息更多地表明了一個事實:馬雲的話開始受到人們的關注了。
「2005年開始做第三方擔保性質支付工具的公司特別多,我們想大概是因為馬雲在經濟論壇上所說的那段話被人們注意的緣故。」阿里巴巴的一位高層這樣說,「人們開始傾聽馬雲說的話了。」
按一般人的想法,馬雲和他的夥伴們應該是按這樣一條思路想出「支付寶」這個工具的:因為馬雲看到eBay進入中國後,C2C可能向B2B發展的威脅,於是進入了這個領域;而在進入這個領域的時候,發現支付是C2C中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因此想出支付寶這樣一個工具。
這樣說從邏輯上而言幾乎是全對的。只是馬雲和他的夥伴們在這樣一個故事裡顯得太神奇了,他們進入C2C,淘寶就火起來了,2年之內就成為已經做了4年的易趣的對手;他們要解決支付問題,支付寶就出來了,而且很快就成為一個不錯的支付工具。
他們是神仙嗎?不是,所以現實中也不應該是這樣的邏輯。
因此,支付寶的真實發展情況是這樣的:幾乎從馬雲開始做電子商務這一塊起,他就一直在琢磨這個領域的核心問題。他把電子商務分成三塊:信息流、資金流和物流。正是認識到了中國的情況比較特殊,信用環境不好,所以馬雲和他的創業夥伴們從開始做阿里巴巴的時候,就小心翼翼地避開後兩者,只做信息流。而與他同時開始從事電子商務的同道們,很多都是因為胃口太大或者是沒有想清楚其中的核心,把電子商務簡單地看成從網上買東西,最後因為目標太大而累死在半途中。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阿里巴巴的成功是因為它縮小了目標,把目標建立在一個可以操作的範圍之內並實現了它。
而到了2004年,馬雲和他的創業夥伴們認為,中國的環境已經到了可以解決物流和資金流的時候了。他們的依據是一份來自於世界貿易組織的研究報告,這個全球最大的經濟貿易組織在這份報告裡聲稱:根據他們對全球上百個發展中國家的研究,在工業化過程中,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從1000美元上升到3000美元的時期是信用重建的時期。而在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由於近年來經濟的迅猛發展,國民生產總值上升巨大,人均1000美元這條均線被紛紛突破。馬雲據此認為,這些地方已經進入了信用重建期,解決網上貿易中的物流和資金流的時候已經到來了。而阿里巴巴進入的這個C2C領域,正是一個著手的地方。
如果就支付寶現在的規模而言,它應該是淘寶的一個附屬部分,支付寶的絕大部分用戶來自於淘寶,真正要把支付寶做成一個第三方的支付平台似乎還差得很遠。
但是同時,作為馬雲的阿里巴巴之夢來說,支付寶又是一個最活躍的平台。因為馬雲要從這裡解決物流和資金流,所以,他對這個現在還只有90多人的公司投入的精力和財力是最大的。同時,支付寶公司也是阿里巴巴公司中最為活躍的一個子公司,它的談判對象都是恐龍級的,比如說四大國有銀行、十大股份制銀行、最優秀的國內物流公司等等。
明天誰知道呢?中國的發展是奇妙的,曾經的中國首富劉永行這樣說過:「我自己也無法想像,四川縣城裡一個腿有殘疾的青年,在經過20年的奮鬥以後,可以成為數十家企業的企業主,並在上海浦東的一個辦公室裡回憶自己的過去。」沒有人能預言明天的中國會怎樣,同樣我們也無法預言未來的支付寶會怎樣,而如果我們從信息流、物流和資金流這三個電子商務組成部分,以及馬雲做事言出必行的風格來看,支付寶很有可能——我說的是很有可能——成為阿里巴巴集團內的巨型公司。
所以我們還是有必要細聽一下,這個涉及信用、安全、金融理念、合作、雙贏等所有當下中國時髦概念的工具背後所包含的夢想。
用什麼付錢?
幾乎就在2003年製作淘寶網站的過程中間,馬雲和阿里巴巴的高層開始了對網上支付的研究。
「我們看過了幾乎所有國內外電子商務的支付工具,到現在《PAYPALWAR》這本書還放在阿里巴巴很多人的案頭。但我們認為,那些都不適合於中國現在的國情,我們必須重建一個。」馬雲說。
確實,相對於國外的信用體系來說,要把現實中的支付搬到網上去完成,中國的信用卡和銀行制度存在著巨大的問題。在eBay生長的美國,沒有多少人敢於嘗試向一個賣家交付並得到自己認可的產品不付錢。這意味著接下來所有的銀行都會對你停止貸款,你將不能通過信用卡付水電費、房租費,你將不能通過刷卡來進行消費,在美國,如果不守信用,這些對於個人來說幾乎就像回到太空那樣不方便——銀行信用體系構成了他們生活的基礎。而在中國,現金幾乎是最主要的支付方式,即便在大宗交易中,依然可以看到現金的出現。這個現象的背後,是銀行信用的缺失,沒有了銀行信用,當然也就沒有銀行監督。在小宗商品的交易中,信用問題必須通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來解決。而在電子商務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做不到的。如果要把電子商務做大,物和錢就必須分開,因為電子商務做大後就不可能讓網上的賣家拎著貨到買家那裡去收錢。
儘管在制度上有著重大差別,但2003年馬雲和阿里巴巴的高層還是在國外諸多支付性網站上找到了一個可以模仿的對象,它的名字叫escow.com,這個網站提供了一種第三方擔保的方式。流程比現在的支付寶要複雜,就是把買家的錢和賣家的貨都收到它那裡,經過它檢驗,錢貨兩訖,再把貨和錢分別送到買家和賣家那裡。這給了馬雲和他的高層一個解決中國電子商務支付問題的最初模型。
而在淘寶開通後,他們不斷地與會員們交流,瞭解他們的需求,試圖尋找解決的方案。
「大概在淘寶開通3個月後,支付寶的模型才構思完整,我們開始著手下一步的工作,尋找銀行的合作夥伴了。」馬雲說。
支付寶出現以前的電子商務流程中,買家和賣家在大部分情況下是不見面的。物流主要通過物流公司來解決,買家上網看中了貨以後,雙方可以通過諸如電話、網上聊天工具等手段來完成交易過程。然後買家把錢打到賣家的銀行賬戶中,賣家在收到錢以後把貨發出。
在這個看似簡單的過程中,買家承擔著很大的風險,因為當他把錢匯給賣家的時候,他已經把交易主動權完全讓給賣家,尤其是在雙方採用網上聊天工具交流的時候,賣家經常會採取註銷自己號碼的方式,拿了錢不給貨。這種交易的不安全性讓眾多想從網上購物的人失去信心。
支付寶的方式是,買家把錢先匯到支付寶上他自己的虛擬賬戶裡,由支付寶通知賣家買家的錢已經到賬,可以向買家發貨;而當買家收到貨以後(也就是賣家把貨發出後一段時間內)通知支付寶,驗貨完畢,可以付錢;於是支付寶就把買家虛擬賬戶裡的錢轉移到賣家同樣設在支付寶的虛擬賬戶裡,賣家就可以通過銀行把這個賬戶裡的錢取走。實際上,支付寶承擔著第三方的擔保功能,與馬雲最早看到的那個國外網站一樣,只不過支付寶不承擔驗貨的功能。
如果在前言中的亞齊—穆罕默德交易過程使用的是支付寶的話(當然處於未來世界的他們,不大可能還要通過支付寶這樣一個第三方體系來支付),那麼亞齊在選定穆罕默德那裡的某種剃鬚刀後,他會打開貼在穆罕默德網店上的支付寶標籤,在那個頁面上輸入自己的相關數據(他的賬號和密碼),並通過網上銀行授權支付寶從自己的銀行賬戶裡取走這筆錢。
再次引入這個交易案例是為了說明錢實際上的流向:在得到亞齊的授權後,支付寶通過銀行從亞齊的賬號裡取走了這筆錢,把它劃入支付寶在銀行的賬號裡——通常這會是在同一家銀行。而在支付寶的這個大賬號裡,亞齊有著一個獨立的子賬號,這就是支付寶所謂的虛擬賬號。此時亞齊會有一段時間來收到和確認穆罕默德的貨物,而在他向支付寶確認收到了貨以後,支付寶首先是在銀行自己的賬號裡把屬於亞齊子賬號的錢劃到穆罕默德的子賬號裡,然後再給銀行指令,授權銀行從支付寶的賬號裡把這筆錢劃給穆罕默德。
馬雲說:「剛剛推出支付寶的時候,賣家們有很大的不樂意。因為支付寶的實質是取消了他們對交易的控制權。在網上交流的時候,很多人對我說:淘寶不信任我們。」
在這個問題上,馬雲和淘寶的高層沒有讓步。他們告訴賣家,網上交易的巨大價值在於方便,但是就當時的情況,買家承擔的巨大風險將使他們對於這種風險的恐懼超出交易的方便所帶來的誘惑。而對賣家來說,買家購物衝動的大小決定了網上交易的生死,此時賣家就必須讓步。這種對交易的控制權的讓渡會減少交易中的摩擦,擴大交易量,最終還是會讓賣家得益的。
在說服賣家和說服銀行這兩項工作中,馬雲原來的預計是說服賣家比說服銀行要容易得多,結果他發現兩者都不是很難。他對此的總結是,很多事情只要做起來就會順利起來。
剛才,在我們對支付寶模型的簡單描述中沒有提到銀行。作為一家第三方的擔保公司,買家的錢要匯到支付寶自己的虛擬賬戶必須要經過銀行,而支付寶要付給賣家的錢也要通過銀行。因此沒有銀行的參與,支付寶是轉不起來的。
「於是我們去找銀行,首先找的是工商銀行杭州分行下的西湖支行。沒想到他們的熱情很高,西湖支行方面僅僅幾天後就幫我們約到了總行企銀部的人員來進行洽談,而且很快就把這個設想敲定下來。」馬雲說。
除了阿里巴巴的名聲之外,銀行之所以有如此之大的熱情來與阿里巴巴公司合作支付寶這個項目,更多的是銀行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其實據作者瞭解,有不少銀行人士都對網上銀行抱有極大的興趣,只是其中不為人所知的是,對於銀行來說,大量通過櫃檯走賬的小筆業務是一個虧損業務。相對於臨櫃人員的工資和銀行在房租方面的支出來說,這些小筆業務所帶來的手續費和利息收入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補平銀行的成本,所以他們有極大的興趣來推廣網上銀行。而阿里巴巴所推出的淘寶和支付寶業務是網上銀行一個極大的推動力,因此,雙方一拍即合。
繼而銀行的熱情甚至讓馬雲和他的高層們目瞪口呆。例如,在支付寶業務剛剛開始與銀行合作的時候,此時,支付寶的虛擬賬戶還無法與銀行的體系實現電腦的對接。因此,買家匯到支付寶虛擬賬戶的錢和賣家在支付寶虛擬賬戶上的錢,都需要銀行用手工對賬的方式來進行操作,而這無疑是一項量非常大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