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一個遠大的目標和一支堅強的、能夠超越利益的團隊,阿里巴巴能夠在揮舞著鈔票的投資者面前也有點牛。
熱錢!熱錢!
綜觀阿里巴巴的成長,可以說這根成長曲線存在於一個環境的三維坐標中:
中國經濟的發展是一維,它支持著所有人對中國的關注。在中國從一個貧弱的大國發展成一個強健的大國的過程中,全球各種人物都試圖在其中分一杯羹。在經濟領域最集中的體現,就是有大量的中國公司在海外成功上市,而背後的推動力,就是投資商們看好這些來自中國的公司有著比發達國家公司更快的成長。所以,儘管中國的這些上市公司有著各種各樣的痼疾,但它們在海外上市還是受到了熱烈歡迎。
另外,如前所述,在中國的復甦過程中,工業化和民間資本的壯大是最大的推動力,而產生這個推動力的,正是大量中國中小企業的產品在全球鋪天蓋地的出現。雖然受到各種貿易摩擦的阻擋,但中國從農業化大國向工業化大國轉化中所釋放出來的勞動力之廉價,是誰也抵抗不了的誘惑。儘管這種工業化帶著與生俱有的短處,其進化過程中以壓低本國勞動力價格、摧毀本國現有工業生態,甚至以犧牲環境為發展的代價,也因此而受到越來越多的批評。但我們不得不承認,在改革開放的前20年,它確實是一股巨大的推動力量。
而作為中國經濟中一支最新的力量,互聯網經濟無疑是最為吸引全球目光的產業。它出生於中國經濟開始全面與世界接軌的時代,所有中國互聯網公司的主要特點就是它們身上沒有任何計劃經濟的歷史包袱,大多數都有著全球化的資本結構和規範的公司治理,兼有強大的新經濟推動力,從而成為國際資本的寵兒。
中國經濟發展、民間資本壯大、互聯網勃興,這構成了阿里巴巴成長的三維坐標。而事實上,幾乎所有中國互聯網公司的成長都處於這個三維坐標中的兩維以上。同時,由於互聯網的規模效應大於其他任何一種經濟形式,對很多互聯網經濟形式來說,不達到預計規模就意味著虧損,所以對於資本的渴求也是超乎其他任何一種經濟形式的。
而從另外一個方面看,在1999年的中國互聯網領域,除了由電信部門衍生出來的ISP(運營服務商)在資本上仍然佔有優勢以外,新興的ICP(內容提供商)多數是由個人和機構合資建立的。由於技術理解的障礙,中國本土的社會資本在早期的進入並不積極,客觀上也給國際資本的進入留下了空間。而由於雅虎公司巨大贏利的示範,對於最熱潮時的中國互聯網經濟,國際資本的胃口也就顯得很龐大。1999年的情形,也許用電影《大腕》裡的台詞來形容最為恰當:「你花錢去建一網站,把所有花的錢數後面加一個零,就直接出手給下家了。」
這雖然有些誇張,但說的卻基本上是事實。鑒於上述的理由,1998年到1999年,國際性的風險投資大規模地進軍中國市場,以老虎基金、高盛、軟銀為首的三巨頭分別在三大門戶網站和電子商務、娛樂類網站裡大把花錢、培養未來。以三大門戶網站為例,新浪獲得華登投資的1600萬美元;搜狐在1999年獲得一筆600萬美元和一筆3000多萬美元的投資;而且僅僅在一兩年後,中國的三大門戶網站都分別在納斯達克登陸,首批風險投資者在幾大中國互聯網公司的投資得到快速的高回報。
這樣的示範作用使得風險資本對中國互聯網公司垂涎三尺,一開始是國際資本,後來是敏感的國內資本,再後來是很多盲目的跟風者,都寄希望於在這一場資本的爭奪中得利。那兩年間北京到處都可以看得見做互聯網的人與搞風險投資的人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到1999年門戶網站開始上市的時候,中國互聯網風險投資已經進入了一種不理性的狀態。「只要你是做互聯網的,有比較好的背景,同時又在做他們設想中的那幾類網站,拿到風險投資十分容易。」當時的業內人士評論說。
但是投機資本永遠像潮水一樣,來的時候一起來,走的時候一起走。從1998年開始的國際國內資本投資中國互聯網公司的熱潮,僅僅維持了兩年多時間,就急速地跌入了低谷。其中的主要原因是除了頂級的投資銀行之外,大多數風險投資對中國互聯網經濟並不做持久的持股打算。因為除了公司自身贏利之外,國際慣例的投資通道還有另一個出口,那就是公司上市。早期的投資者可以通過公司上市套利,從而退出市場。到1999年後期風險投資對中國互聯網經濟的投資熱潮,除了對這些公司看好之外,更大的驅動力實際上來自於美國的納斯達克市場。由於互聯網經濟體中的技術型公司主要是在此上市,這個主要以小型公司和高風險投資為主的股票市場,在互聯網熱潮的推動下,其指數從1995年的400點一路上揚,到2000年上升到5000點以上。而在它的推動之下,全球的互聯網經濟都處於一片熱潮之中。以1999年為例,當年的數據表明,美國當年的投資有70%在互聯網上。
神話到2000年告了一個段落。這一年的4月開始,納斯達克指數從它的最高點回落,開始了一波深幅調整。這輪調整一直到2001年9月才告結束,而在這期間納斯達克指數也從最高的5000點下跌到1300點。這段時間和此後納斯達克指數處於低位運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幾乎所有投資人都對互聯網公司捂緊了錢包。2001年被人們稱為互聯網泡沫的破滅年。
如果說從國際上而言互聯網在2001年是泡沫破裂的話,那麼對中國互聯網公司來說除了泡沫破裂之外還有資信破產的因素。從2001年開始,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又成為最被國際資本排斥的一個群體,從熱點中的熱點到冰點中的冰點,究其原因在於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在運作中的不規範,使得國際資本在中國的這一輪互聯網投資熱中被中國規則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腰。
在互聯網熱潮中,國際資本的「愚蠢」作為似乎表現得非常清楚。按照他們的慣例,投資人在經歷接觸、考察、談判之後確定了向一家公司投資的數字以後,就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既沒有投入運作的必要,也沒有參與其中的興趣。這裡似乎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操作空間,所以誘惑著不少中國互聯網公司的經理人大量地使用關聯交易手段,把投資人的錢洗到自己的錢袋中。而在互聯網熱的後期,有些人乾脆就是奔著投資人的錢去的,他們的商業計劃書可以寫得非常完美,唯一的缺點就是從制定之初就沒有打算實施過。
另外一種情況是,哪怕像新浪和搜狐這樣的公司,在啟動之時所設想的贏利點和最後實現的贏利點之間,也有巨大的差距。2002年,三大門戶網站紛紛宣告贏利,但迎來的卻是國外投資者和評論者們的一片惡評。與他們當初宣佈的目標完全不同的是,他們的贏利看來十分莫名其妙,新浪和搜狐靠的是短信業務,而網易的贏利則來自網游,這與投資者最初心目中的門戶網站完全是兩個概念。而馬雲的經歷中就有一個對此現象描述得非常清楚的場景,那是在2003年,阿里巴巴的股東孫正義召集了所有他投資的公司的經營者們開會,每個人有5分鐘時間陳述自己公司的現狀,馬雲是最後一個陳述者。他陳述完以後,孫正義說:「馬雲,你是唯一一個3年前對我說什麼,現在還是對我說什麼的人。」
對於大多數私募者,尤其是對於信息非常不對稱的上市公司小股東來說,像這樣的贏利幾乎與奔著投資人的錢袋而去的公司沒有什麼區別。因此,當時中國互聯網公司的處境被搜狐的張朝陽稱為「孤島上的棄兒」,搜狐和網易股價都跌到過仙股(即股價以美分為單位的股票),同時納斯達克交易當局對中國互聯網公司的資信也調查得格外嚴格,網易就受到過公開譴責。這種情況甚至到了可笑的程度,搜狐的價格就跌到過公司現金量超過以股價計算的公司價值。為此,張朝陽還動用自己的錢去買搜狐的股票——為中國互聯網經濟中部分人的惡行,三大門戶網站付出了沉重的信用代價。
不過無論對於互聯網的投資是高潮還是低潮,互聯網在中國生長卻是實實在在的。在使用人數上,從1995年中國黃頁在推銷互聯網時幾乎無人知曉互聯網,到2005年中國互聯網網民人數超過1億,進而成為排名在美國之外的第二大互聯網使用國家;在網速上,馬雲在1996年需要三個半小時下載的圖片,現在可能用一秒鐘就打開了;在資費上,1999年阿里巴巴的上網費還是他們幾乎無法承擔的重負,到現在普通居民只要花上數百元人民幣就可以整年自由使用網絡。互聯網已經成為相當多中國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過對於投資者來說,他們對中國互聯網經濟的信心,到2003年年底才逐步恢復,也就是在新浪、搜狐和阿里巴巴等大型網絡公司紛紛宣佈贏利後差不多1年後,風險投資中的國際資本才又重新開始對投資中國互聯網經濟發生了興趣,而且這種興趣在一系列網絡公司陸續宣佈贏利之後迅速變得濃厚起來。因為此時中國互聯網公司除了三大門戶網站和阿里巴巴這個還沒有上市的公司外,有一大批與傳統經濟密切相連的網絡公司,如做旅遊的攜程,做招聘的前程無憂,做即時通訊的QQ,做遊戲的盛大、聯眾等公司都已經贏利或者進入良性循環,同時,三大門戶網站的贏利也已經擺脫了最初時的搖擺,進入正常狀態。
在贏利的帶動下,被人們稱為風險投資的第二輪迴歸迅速開始了。以老虎基金為例,2003年它向e龍投了1500萬美元,向卓越投了620萬美元,向當當網投了1100萬美元,幾乎是到了要多少給多少的地步;軟銀在看中了盛大以後,為了不失去投資機會,不惜賣出已持有的雅虎股票向陳天橋投資了4000萬美元。
實際上,到了2003年,向中國互聯網經濟投資的風險基金,已經變得相當成熟。經過互聯網經濟的一起一落以後,投資空間最大的中國互聯網ICP各領域都出現了不同的公司,接下去的發展,雖然還將有創業型的公司出現,但更多地將以收購和兼併的形式出現。這種形勢的出現對投資人來說,風險無疑會大大降低,因為經過兩年時間的磨合,現有的中國互聯網公司已經完全清楚了在公司生長鏈上自己所處的角色,以這些公司為基點去整合整個中國互聯網經濟,對投資人來說風險是很低的。
阿里巴巴憑什麼?
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阿里巴巴獲得投資的過程趕上了所有的節拍——天使基金、第二筆投資、公司自身贏利、投資者為擴大公司規模而進一步注資、投資者以公司為投資門戶向外整合。
我們可以沿著這個節拍一直搜索阿里巴巴在這個過程中的步子,從中讀者可以體會到阿里巴巴的強勢。馬雲多次說過:「在阿里巴巴,最重要的是客戶,其次是員工,然後才是投資者。從這個意義上說,投資者是娘舅。」
「馬雲從來不管錢。」阿里巴巴的一位創業元老這樣說。
但無論你管不管錢,錢都會來管你。在湖畔花園創業四五個月後,錢已經是阿里巴巴能否生存下去的核心問題。1999年7月的時候,馬雲不得不向阿里巴巴的創業隊伍借錢來發工資,因為阿里巴巴已經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