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23章
    美聯達國際會所網球館是一座國際標準室內網球館,擁有三片場地和完美的飛利普斯照明系統,可容納百人觀看專業網球比賽。而此時,偌大的場地只有寇天龍和藍紫菁兩人站在那兒說話。

    沙南鑫從側門進來,沒帶隨從,親自拎著兩個精緻的小箱。寇天龍瞥了一眼左上角三片葉子般的商標圖案,眉宇間漾出一絲笑意。三葉草是德國阿迪達斯公司經典系列的品牌,在運動用品世界中,阿迪達斯一直代表著一種特別的地位象徵,這種象徵有人稱之為「勝利的三條線」。從1948年創立至今,ADIDAS幫助過無數的運動選手締造佳績,成就了不少豐功偉業。看來,沙南鑫的確很會辦事,在藍紫菁面前給足了他寇天龍面子。

    今天是週六,沙南鑫一大早來到他的住所,邀請他和藍紫菁到美聯達國際會所打網球。打網球是他的強項,是他喜歡的運動項目之一。沙南鑫將一本精美的畫冊放在茶几上,說上午九點在美聯達見面。

    寇天龍清楚,美聯達是一家高級會員制俱樂部,以其完善的健體娛樂功能享譽沐州。他打開畫冊,裡面夾著一張永久會員親情卡,年費八萬元人民幣。另有兩張副卡,供親友及一名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持有。畫冊扉頁的文字表明,擁有此卡可免費享用會所的各項健身娛樂設施,每月可免費兩次入住會所提供的豪華套房,外出度假還可享受國內聯盟俱樂部給予的優惠待遇。

    沙南鑫曾經送過一些昂貴物品,都被他毫不留情地退回。他不是那種利慾熏心貪得無厭的財奴,對錢物一直看得很淡很淡。他向來認為,一個人不能建功立業堂堂正正地立在世上,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看重的是人格,是尊嚴,是施展平生抱負的政治舞台。他不願像狗一樣讓人牽著鼻子跑,更不願讓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把卡放在手中把玩了好一會兒,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網球照打不誤,但卡如數奉還。他掛了個電話給藍紫菁,說有事,八點半來車接她。

    到了美聯達國際會所,藍紫菁才知道寇天龍約她打網球。她心中惦著菲菲,有些猶豫,說:「羽毛球還可以,網球打得不是很好。」寇天龍說:「熟能生巧,二者在很多地方是相通的,比如球拍同手的關係。」藍紫菁其實也是網球運動的愛好者,點頭道:「球拍就是球員手臂的延伸,是球員身體的一部分。」寇天龍笑道:「說這話證明你不是外行。」又問:「球拍的握法還有方式上的區分,你習慣東方式正手還是東方式反手?」藍紫菁說:「正手。」寇天龍說:「我也是。」藍紫菁說:「是不是改日,您瞧我這身裝束。」正說著,沙南鑫手拎印有三葉草商標圖案的精緻小箱出現了。

    從更衣室出來的藍紫菁讓寇天龍和沙南鑫眼睛為之一亮:金剛黑鑲邊的07新款淡紅女式運動長背心和黛青色短裙,與她窈窕身姿融成一體,勾勒出一道誘人的弧線;全棉質地的大前簷網球帽將她一腦濃密的鬈髮束在一起,把一張白皙的小臉襯托得愈發俏麗。

    「寇市長,開始吧。」藍紫菁手握球拍望著已換好裝束的寇天龍,輕快地跑進場內,做好發球的準備。只見她小嘴微抿,柳眉輕展,轉腰回眸之間盈溢出一股颯爽英氣。這是一個全新的形象,跟以前那個文靜淡定的清純女子迥然不同,陽光,矯健,活力四射。球還沒開打,寇天龍已經有點暈了。

    場上,藍紫菁腳步移動快捷,頭腦反應靈敏,面對寇天龍力道大、球速快,球路和節奏變化莫測的進攻,她從容鎮定,一會兒單手下旋擊球,一會兒網前凌空扣壓,化被動為主動,變防禦為進攻,把對手弄得前俯後仰東跑西顛難以招架。

    沙南鑫在旁邊觀戰,禁不住一陣感歎:「尤物,天生尤物呵!」

    十幾分鐘下來,寇天龍早已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藍紫菁主動掛了免戰牌,怕累著了寇天龍也怕傷了他的自尊。

    沙南鑫適時地舉手鼓掌:「好,精彩!寇市長,藍總跟您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精彩,我算是飽了眼福。」

    寇天龍用毛巾揩著汗水,說:「還是紫菁同志厲害,棋高一著,我算是服了。」

    藍紫菁笑道:「我怎能跟寇市長比,是寇市長讓我。」

    沙南鑫拿來飲料,說:「我看寇市長有點憐香惜玉,沒拿出殺手鑭。」

    寇天龍哈哈大笑:「我哪有什麼殺手鑭!」

    他們在一旁坐下,喝著飲料。沙南鑫問:「在沐州,打網球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超過藍球和乒乓球的趨勢,什麼原因?」

    寇天龍說:「網球算得上是世界第二大運動,它孕育在法國,誕生在英國,開始普及和形成高潮在美國,如今盛行全世界。沐州人向來追求時尚和優雅,這種運動以其豐富多變的技巧、較小的傷害性、舒適的運動氛圍,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青睞也是常理中的事。」

    「其實,任何運動都可能對人帶來一定的傷害。」藍紫菁提醒道,「比如網球,正手上旋擊球時,稍不注意,很容易使腕、肘、肩受傷。」

    「有道理。」寇天龍點點頭,「紫菁你也要注意,我看你的動作有時猛了一點。」

    他沒再稱「紫菁同志」,藍紫菁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心不由微微一熱。

    接下來,他倆又打了幾輪。沙南鑫看看表,說:「咱們先到D座的芬蘭桑拿中心休息片刻,然後呢,上A座的加州扒房吃頓便飯。」

    寇天龍說:「行,一切由你安排。」

    從桑拿中心出來,他們轉進A座。美聯達的餐飲也很有特色。二樓的餐廳以海洋藍為基調,擁有兩個自助餐檯:橢圓型自助餐檯為客人提供鐵板燒、碳燒、菜品、湯類和海鮮;圓形自助餐檯為客人提供冷菜、水果和蛋糕等甜品。三樓的加州扒房則具有濃郁的西方特色,流行的綜合菜單包括部分歐洲菜式及墨西哥菜式,並且配有菲律賓樂隊現場表演。

    落座後,寇天龍望著面色溫潤白裡泛紅的藍紫菁,關切地問道:「怎樣紫菁,徹底放鬆了吧?」

    藍紫菁點點頭,笑道:「一張一弛,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沙南鑫說:「二位領導滿意我就放心了。」

    寇天龍說:「老沙,放心不放心,關鍵看你的隧道工程。記住,無論做什麼,咱們都要對黨的事業負責,對人民負責。」

    「我一定牢記寇市長的教誨。」沙南鑫應道,心裡卻冷笑一聲:「誰是黨誰是人民?只有對一個個具體的人負責,滿足他們的慾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要吸取教訓,」寇天龍叮嚀道,「安全必須擺在首位,再出事,我可饒不了你。」

    「寇市長放心,」沙南鑫豎起拇指,「有藍總指導絕對OK。」

    寇天龍滿意地答道:「好。」

    美聯達的徐總過來敬酒:「聽說寇市長書法了得,能否留一墨寶敝所,讓四海賓客大飽眼福?」

    寇天龍不是那種會拿毛筆就到處題字的領導,可今天,不知是心情好,還是藍紫菁在場的緣故,他爽快地答應:「墨寶談不上,不過很久沒拿毛筆了,倒有一點寫字的慾望。」

    沙南鑫對徐總說:「還不快拿文房四寶!」

    「好好,這就去。」徐總大喜,匆匆走了。

    藍紫菁瞧著寇天龍:「中國書法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是一門很高深的藝術。寇市長不知師從何派?」

    「最早學的是顏體。」寇天龍說,「顏真卿是唐代中期傑出書法家、偉大的愛國主義者,楷書端莊雄偉,氣勢開張,北宋歐陽修評論他的書法剛勁獨立,有如他忠義的人格。所以,我對顏公很是敬仰。」工作之餘,寇天龍喜歡吟賞唐詩宋詞,臨習古今名家之作,他從顏真卿楷書入門,基本功紮實,近年來又潛心研習懷素的草書,頗得神韻。

    「紫菁你呢?」他微笑著反問道。這女人天生麗質,清純脫俗,就像一隻無形的小手,總會在你心底深處某個地方,輕輕地觸動一下。

    「我比較喜歡石濤。」藍紫菁說,「石濤通權達變,非常重視感受,他認為感受要用不同的方法畫出來,每一次的感受不一樣,每一次的方法就應該不一樣。」

    寇天龍點點頭:「這是位獨具匠心的書法大家。」

    徐總抱著文房四寶興沖沖地進來。

    寇天龍讓他另置一桌,鋪上宣紙。沙南鑫在一旁早把墨研好,遞上毛筆。

    寇天龍凝神無語,蘸上墨,筆落風生。

    眾人屏氣細看。

    宣紙上,但見點如墜石,撇若秋雲,捺似臥蠶,鉤比兵戟。

    臨了,寇天龍一頓一提,趁勢迅捷將筆一收。

    眾人齊聲叫好。

    寇天龍書寫的是劉邦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寇天龍用的是顏體楷書,豐腴渾厚,骨力遒勁,字裡行間透出雄奇恢宏的氣勢。

    藍紫菁凝眸看了片刻,微微頷首:「寇市長功力果然不凡。」

    沙南鑫誇道:「寇市長在書法和詩詞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

    寇天龍淡淡一笑:「造詣談不上,喜愛而已。」指著藍紫菁說:「她比我強,名副其實的才女。」

    藍紫菁連連擺手:「寇市長又笑我了。」

    寇天龍說:「我看過你的博客,青兒。」

    藍紫菁不好意思地輕輕喊了聲:「寇市長!」

    「你有文學天賦,書法自然差不到哪裡。」寇天龍笑笑,「有人說過,真正的書法家肯定是書文同根的,有民族文化的深厚底蘊,才可能成為優秀書法家。書法沒有文化底蘊,就是匠筆。」

    沙南鑫對書法並不在行,卻裝出一副虔心求教的樣子:「寇市長的顏體寫得這般好,簡直到了亂真的境界,有什麼秘訣?」

    「亂真不是一種境界,」寇天龍說,「學習書法要說有什麼秘訣的話,那就是勤學苦練。顏真卿少時家貧缺紙筆,就是用筆醮黃泥水在牆上練字。無論做什麼,不下苦功夫的人,不會有任何成就。」

    沙南鑫連連點頭:「至理名言。」又問,「寇市長以劉邦的《大風歌》贈給徐總,有什麼寓意吧?」

    徐總附和道:「對對,請寇市長賜教。」

    「寓意談不上。」寇天龍說,「大丈夫理當建功立業,否則,就算活了一百歲,也枉在人世走了一遭。」

    「那是,」沙南鑫接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嘛。」

    寇天龍瞧著藍紫菁,問:「下午怎樣,繼續活動?」

    藍紫菁搖搖頭,歉意地:「家裡真的有事,下次吧。」

    寇天龍不無遺憾地說:「行,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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