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15章
    「阿杉,」沙南鑫一邊把玩手中的佛珠串,一邊問,「你跟沙小園的事進展如何?」

    林杉點點頭,說:「還算順利。」

    這是沙南鑫一月前交給他的任務。沙小園負責雙英實業投資有限公司的稅收,要想在這方面謀取大的利益,光靠花點小錢是不行的。市場經濟條件下,鄉情的親和力與影響力也非常有限。所以,探知沙小園對平淡如水的婚姻心存失望,寂寞之時上網聊天打發時光的情況後,沙南鑫決意使出千百年來人們慣用的伎倆,把頗有古天樂氣質的林杉從深圳辦事處調到沐州,讓他通過網聊獲取芳心,一舉把沙小園拿下。

    拿下沙小園,林杉倒不覺得有什麼難處,如今網戀成風,像他這樣的老手迷倒三兩個女人如探囊取物,尤其是沙小園這般喜歡文字的女人。因為這類女人細膩多情,喜好幻想。她們會因一朵花的凋落,一片葉的飄零,一隻小蟲生命的結束而傷感淚流;她們也會因你一句多情的話語,一個迷離的眼神,一絲甘甜的微笑,甚至一次不經意的觸碰而心起波瀾,輾轉難眠。但是,接下來要利用沙小園在稅收方面給雙英實業提供「方便」就很難說了。沙南鑫不贊同他的觀點。固執己見是老人的通病,沙南鑫堅持認為在情感方面男人始終不如女人堅貞不渝,男人一旦得手便想脫手;而女人恰恰相反,只要上了男人的床就完了,從此把男人當成自己的摯愛,再也不想分開,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竭盡全力地幫你實現。林杉自然不會跟老闆爭辯。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他細細地翻閱了沙小園的相關資料,爾後以梁山伯為QQ暱稱披掛上陣。一個月過去了,效果還算不錯。

    「見面了?」

    「這倒沒有。」林杉說,「不過,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她拿下。」

    「哦?」

    「她興致很高,有時聊到半夜還不願下線。」林杉自得地,「一口一個梁兄,叫得我心裡癢癢的。」

    沙南鑫哈哈大笑:「看來你小子還蠻有女人緣。」

    林杉說:「您沙董交辦的事,我能不盡心嗎。」

    「好。」沙南鑫說,「沙小園身世特別,你要在溫暖二字上多做文章。」

    「我會的。」林杉說。通過翻閱資料他瞭解到,沙小園是在淒風苦雨中由奶奶一手喂大的。她父親沙南森是方圓數十里有名的能工巧匠,因家貧勢單,三十歲那年同鄰村一位長其五歲的寡婦結婚。沙小園出生時,母親難產大出血撒手西去。常言道禍不單行,那年虎山縣破獲了一個反共救國軍組織,據匪首交待,山溪縣也有反共救國軍。這一情報引起沐州地區高層領導的重視。當時,清泉公社正放映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警惕性極高的公社書記受戲中走村串戶的小爐匠欒平的啟發,突然想起冬閒時常在圩鎮上吆喝晃悠的那位黑黑瘦瘦的年輕人,立馬責成保衛幹事將其抓來突審。沙南森受不了皮肉之苦,供認自己是名聯絡副官,修犁補鍋只是個掩護,真正的意圖是上下聯絡傳遞消息。問其軍銜,他一會兒說是少尉一會兒說是上尉,直到對方提到楊子榮假冒的胡彪時,才恍然大悟承認自己是名少校副官。公社書記異常興奮,讓保衛幹事加大審訊力度,爭取像虎山縣一樣破個大案。沙南森不願坐以待斃,在逃出土牢被圍捕時自殺身亡。

    沉吟片刻,沙南鑫又叮囑道:「別看她表面口無遮攔,這個女人聰明著呢,你千萬不能大意,大意失荊州。」

    「我明白,」林杉說,「所以每次網聊後,我都會調出記錄細細琢磨她的心理,以便拿捏住突破時機。」

    「很好。」

    林杉略一遲疑:「有一點我還沒弄明白,她似乎對我的博客很讚賞,可我並沒有給過她博客地址。」

    「哦?」沙南鑫眉頭一皺。

    「也許,她太想瞭解我吧。」林杉見狀忙作解釋,「通過某種途徑弄到別人的地址,對我們這類經常在網絡上衝浪的人來說,算小菜一碟。」

    沙南鑫掏出煙叼在嘴上,林杉拾起桌上的打火機幫他點燃。

    「謝謝。」沙南鑫吐了個煙圈,想起日本料理店的一幕,說,「還是那句話,大意不得,不能讓梁尚博這小子搶了先機,打亂咱們的計劃。」

    林杉有些惘然:「梁尚博?」

    「噢,」沙南鑫解釋道,「一個記者,也算是我的朋友,想打沙小園的主意。」

    「這傢伙長得很帥嗎?」

    「還可以吧。」沙南鑫看著他,突然笑了,「你別說,這小子長得跟你還挺像呢。」

    林杉有點驚訝:「是嗎?」

    「比你稍微白嫩一點。」沙南鑫笑笑,「文人嘛,大多是這個樣子。」

    林杉說:「我有信心。」

    「我相信。」沙南鑫吸了口煙,思索著,「如果沙小園後院起火,你的勝算就更大了。」

    「您是說……」

    沙南鑫笑笑:「這事我來想辦法。」聊了一陣,又交待道:「你抽空去一趟天霧峰烏龍潭度假村,叫他們準備兩道山溪縣的特色菜,一道是艾草雞蛋,一道是芋頭石魚。」

    林杉說:「好。」

    沙南鑫解釋說:「省紀委來人了,領頭的叫宋元明。」

    林杉噢了一聲。

    「這傢伙肯定要找我瞭解鷹嶺事故情況,我得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人家。」

    林杉問:「沙董跟他是朋友?」

    「朋友談不上。」沙南鑫回憶道,「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他響應號召從上海來我們村插隊落戶。我呢,也從縣高中畢業回鄉務農,應該都算知青吧。」

    林杉問:「這人怎樣?」

    「在那個年代,算是很左的一個人。」沙南鑫眼睛微瞇,「領著一夥人把我那富農老爹鬥得夠嗆,而且不管農民死活,跟著工作組一天到晚搞運動,割什麼資本主義尾巴。你想想,那個年代他不左,怎麼可能從一個小知青爬到公社書記的位子,還當上了縣太爺呢?」

    「那倒是。」林杉有點擔憂地說,「這副德行的人來沐州查案,對咱們很不利。」

    「也不至於,」沙南鑫說,「人是會變的,特別是政客,他們沒有什麼信仰什麼原則,上面放個屁,他們就唱台戲。從古至今概莫能外。聽說過裴矩這個人物嗎?」

    林杉搖搖頭。

    「你們這些大學生吶,還真不如文革前的高中生。」沙南鑫瞥了他一眼,感慨道,「裴矩是隋唐時期的政治人物,隋煬帝時,這人是有名的佞臣,唐太宗時,又是有名的諫臣。什麼原因?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這些政客,比宮女強不到哪裡去,向左轉還是往右走,全憑上面一句話。」

    林杉不解地:「您是說宋元明不過是奉命來沐州走走形式?」

    「也不完全這樣,」沙南鑫思索著,「關鍵看他對寇天龍政治潛能的評估。寇天龍來沐州任職時,宋元明早就調省裡工作,二人沒有交情也沒有矛盾。宋元明不看好他,自然會下狠手。如果宋元明看好他呢,情況就不一樣了。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些,因為宋元明不會不懂欺老莫欺少這個道理,寇天龍抓經濟工作成績顯著,在省裡很有影響,倘若上面有心保他,前途無量。而他宋元明是個快退休的人,哪天寇天龍成了省領導,還不得靠他照應?」

    「就怕老傢伙認死理,鑽牛角尖。」

    沙南鑫不以為然:「自古官官相護,沆瀣一氣,此次調查有可能走過場。幾十年歲月的磨礪,宋元明不再是當年那位初出茅廬熱血沸騰的小青年,他浸淫權力場數十載,深諳為官之道,該怎樣做,心裡會有一本賬。」

    林杉說:「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

    「你先去一趟隧道項目經理部,」沙南鑫想起什麼,交待說,「讓大曹提十萬元現金給我。」

    林杉站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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