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最好的自己 第37章 我和我的朋友們 (1)
    約翰莫利和我都覺得馬泰阿諾德是我們認識的人當中最有趣的一個。他絕對是個「活寶」—這是唯一能用來形容他的出場效果和說話方式的詞。即使他不苟言笑的時候也令人忍俊不禁。

    好像是在1880年,他與我們一起在南英格蘭坐馬車旅行,同行的還有威廉布萊克和埃德文A.艾比。當我們路過一個美麗的小村莊時,他問我是否能讓馬車停上幾分鐘。因為這裡是他的教父基布勒主教的長眠之處,他想他應該去拜謁一下他的墓。他繼續說道:

    「啊!親愛的,親愛的基布勒!我在神學上的見解讓他非常傷痛,這也讓我覺得悲痛。但儘管我讓他非常的傷心,但他還是我親愛的朋友。他千里迢迢地趕到牛津,選我為英文詩歌教授。」

    馬泰阿諾德在神學上有他獨特的見解。隨著時代不斷地進步,人們慢慢地已經能接受他的觀點。在今天,他的教義觀幾乎已經不會再被譴責。如果有一個特別虔誠的教徒的話,那就是馬泰阿諾德了。他從來不會說任何不敬的話語,但是他曾經有一個短句是反對超自然力量的:「反對奇跡存在的人雖然非常少,但它們確實是不可能發生的。」

    1883年,他和他的女兒(即現在的威特瑞奇夫人)在紐約時是我們家的常客。他們還經常到阿爾勒格尼蒂山居區拜訪我們,所以我老是能看到他,但老覺得見不夠。我的媽媽和我曾經駕車帶他出席了他在紐約的第一次公開講演。那次演講不怎麼成功,因為他缺乏在公眾面前的很好的表達能力。當我們回到家後,他說的第一句就是問:

    「好了,你們怎麼評價?告訴我!我能當個演講家嗎?」

    我非常希望他能夠成功,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他除非他已經找到感覺了,否則就不要再繼續這樣的演講了。他必須找一個演說家來教他一些演講的要點。由於我的強烈要求,他同意了。在我們說完之後,他轉向我的母親說:

    「現在,親愛的卡內基夫人,他們都已經表達了他們的看法了,但我還希望你對我在美國的第一次演說發表意見。」

    「太死板了,阿諾德先生,太死板了。」我母親慢慢地、溫柔地說道。阿諾德先生後來偶爾提起這句話,說當時這句話給了他當頭一棒。當他結束西部之旅回到紐約之後,他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他的嗓音完全能夠抵得上布魯克林音樂學院的水平。他還遵照我們的意見,在波斯頓跟從一位演說藝術教授學習演講,從這以後,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利了。

    他很想去聽著名的傳教士比徹先生的演講,於是一個星期天

    的早上,我們動身前往布魯克。我們提前告知比徹先生我們的到訪,以便讓他在舉行完布道儀式後能與我們見面。當我把阿諾德先生介紹給他時,比徹先生非常熱情地歡迎了我們的到來,並表示很高興能見到久聞的在精神領域很有名的阿諾德先生。

    1887年,阿諾德到我們在蘇格蘭的家中做客。有一天我們談到運動時,他說他不打鳥,他不能獵殺任何有翅膀的、在湛藍的天空中翱翔的動物;但是,他補充說,他不能放棄釣魚。他告訴我們一個公爵一年給他兩三次一整天的釣魚時間,說到這兒的時候他顯得很高興。我忘了這位公爵到底是誰了,但是他的名聲好像不太好。我們問他怎麼會跟這樣一個人有密切的交往。

    「啊!」他說,「一位公爵總是個人物,一個名流,和他的學問和品行不相干。我們都是勢利小人,幾百年的時間讓我們變成了勢利小人。這是與生俱來的,我們無法改變。」

    他微笑著說了這番話,而我對他所說的話持保留態度。他自己本身就不是勢利小人。

    有一天,我問他為什麼從沒有寫過莎士比亞作品的文學批判。他說他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但是他總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去寫有關於莎士比亞作品的任何東西,更別提去評論和批判了。他認為在這方面他還不能做到。莎士比亞的作品太重要了以至於不適合用任何文藝評論的原則去批判;或者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很欣賞莎士比亞卓越的天才般的寫作技巧,而導致他一直都迴避評論莎士比亞作品這方面的主題。在他對莎士比亞作品無比地稱讚後,我告訴他對此我早有準備,我給他念了他曾寫的14行詩,喚起了他的回憶:

    莎士比亞

    別人容忍我們的問題。你的作品是自由的。我們不停地追問—你依然微笑不答,淵博的知識。像崇高的山嶺,那個被廢黜王位的君王,

    在海裡踏著堅定的步伐,讓他所停留的地方成為天堂,他所在的地方被烏雲籠罩,尋找死亡;而你,你是我們的星星,我們的陽光,

    ……

    不朽的靈魂需要忍受所有的痛苦,不再軟弱,不再悲痛,去尋找勝利的唯一呼聲。

    我認識邵先生(喬什比廉斯),希望阿諾德先生—這位和藹可親的傳道者—能見一見那塊未經加工的鑽石—雖然粗糙,但仍舊是一顆鑽石。幸運的是,一天早上,喬什來溫莎酒店看我(我那時就住在那兒),於是見到了阿諾德,並表示了他的仰慕之情。我說:

    「你今晚要和他一塊吃晚飯。女士們都出去了,只剩我和阿諾德兩人一起吃了。」阿諾德先生非常渴望聽邵先生講一個演說家是如何吸引他的聽眾的。

    「好的,」他說,「你不能讓他們笑那麼長時間,否則他們會覺得你在笑話他們。在逗樂了聽眾之後,你必須開始認真起來,轉入正題了。例如,『生命中有兩件事情是人們沒法預先準備的。誰可以告訴是什麼呢?』然後有人大喊『死亡』。『好,誰還有另外的答案?』有人說財富、幸福、力量、婚姻、稅收。最後我開始嚴肅地說了:『沒有人能說對第二個答案,這世界上有兩件事情是人們沒法預先有準備的,他們就是—雙胞胎。』然後整個屋子都被笑聲震動了。」阿諾德先生也做到了。

    「你要一直持續編出新的故事嗎?」阿諾德先生問道。

    「是的,一直。除非你有新的故事否則你不可能一年又一年地演講,有時候這些也有不起作用的時候。曾經有一次,我非常肯定一個故事將能博得滿堂喝彩但卻失敗了,我覺得它沒能起到它應有的功效,這全是因為我沒有找到一個絕對必要的詞。在密歇根州時我整夜坐在燃燒的爐火前,突然我想到了一個詞,而且我知道這個詞肯定能起到非同凡響的效果。我後來在孩子們中試驗了,果然效果很好,比以前我所用過的詞產生的效果維持得都要長。」

    我發現在環遊世界的旅程中,其他宗教的經典不再是沒有用的渣滓,而是對他們的傳說進行必要的積累而成的。我記得阿諾德先生說過《聖經》也應該被這樣處理。孔子和其他的能夠讓世界更美好的經典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後以「語錄」的方式成書的。他們的信徒沒有讓蒙昧時代的糟粕出現在經典當中。

    我們對事物應該做篩選,並只用篩選之後的部分。在這一點和其他的很多方面,阿諾德—我非常感激我能認識他並覺得非常幸運地與他成為朋友—是一個超越了他所在時代的真正的老師,是一個主宰「未來和它的未知事物」的最偉大的富有詩意的老師。

    我把阿諾德從阿爾勒格尼山的避暑山莊上帶下來去觀看黑煙蔽日的匹茲堡。在從埃德加湯姆遜煉鋼廠到火車站的路上,有兩段台階通向一座橋,第二座比較陡。當我們都已經走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時,他突然停住,氣喘吁吁的。他靠在橫桿上,把手放在胸口上,對我說:

    「啊!這總有一天會要了我的命,就像我父親那樣。」

    我那時不知道他的心臟不好,但是我永遠忘不了當時的那個場景。過了不久,我收到了他突然去世的消息,在英國他曾經盡力去迴避的那道檻,這使我痛苦地想起他曾經對自己命運的預言。我們損失巨大。我所知道的沒有一個人能夠比他更能配得上伯恩斯記的《聖經》中參孫的碑文:

    他疲倦的肉體在這安息:

    阿門,虔誠的人們,寬恕他吧!

    如果誠實可以配去天堂,

    那麼天堂離他不遠了。

    1882年,我和赫伯特斯賓塞,還有他的朋友勞特先生結伴從利物浦前往紐約。我有一封莫利先生寫的關於他的介紹信,但是我之前在倫敦就已經認識這位哲學家了。我是他的門徒之一。作為一個旅行老手,我擔負起了照顧他和勞特先生的責任。整個航程期間,我們坐在一塊兒。

    有一天,我們談起了第一次見到偉大人物時的印象這個話題—他們是不是和我們想像中的一樣?每個人都談了自己的經歷。我自己的經歷則是我想像中的和親眼見到的差別很大。

    「噢!」斯賓塞先生說,「以我為例吧,也是這樣嗎?」

    「是的,」我答道,「你與我想像中的導師差別很大,我覺得你應該是沉著冷靜的哲學家,像佛一樣,對所有的事情都無動於衷;我做夢都想不到你在柴郡奶酪還是切達奶酪的問題上是如此的激動。」那天,他暴躁地推開柴郡奶酪,向乘務員大喊:「切達奶酪,切達奶酪,不是柴郡奶酪,我說的是切達奶酪。」這是一個聖人不可能發出的叫聲。他在他的《航海傳記》中提到過這件事。

    斯賓塞喜歡聽故事,而且很愛笑。尤其喜歡與美國有關的故事,我也給了他不少,經常能引起他的爆笑。他非常渴望多瞭解美國西部的事情,那時這個地區正吸引著歐洲人的關注。我給他講過一個有關於得克薩斯州的故事,讓他樂不可支。有一個移民失望地從得克薩斯州回來,被問及關於那塊當時還很貧瘠的土地的情況時,他說:

    「我對得克薩斯的所有感覺就是如果我擁有了得克薩斯,我就……把它賣了。」

    今時不同往日!得克薩斯現在擁有超過400萬的人口,據說1882年它的棉花產量比全世界其他地方的總產量還要多。

    斯賓塞先生美國之行的高潮發生在德謨尼克家為他舉辦的宴會上。我開車送他赴宴,看到這個偉大的人非常緊張。他對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除了他要演講。我覺得他以前很少在公共場合講話。他巨大的恐懼將使他說不出任何對美國人們有利的東西,而第一個對他的作品表示欣賞的正是美國人。他可能參加過很多宴會,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有那麼多卓越的社會人士來參加。這是盛大的聚會,這些傑出人士給斯賓塞的讚美是獨特的。宴會在亨利沃德比徹的總結致辭中達到了高潮,比徹轉向斯賓塞,說:

    「我的父親和母親讓我擁有了生命;而你,先生,你讓我擁有了智慧。在關鍵時刻,你給我指明了通過充滿沼澤的泥地的安全道路,你是我的老師。」

    這些話是用緩慢的、莊嚴的語調說出的。我不記得曾經有注意到內心深處的感覺;明顯地,他們都是深受影響的人。這些話讓斯賓塞先生非常感動,就此大家給予了許多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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