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士3:天龍大戰 第2章 密信 (1)
    燥熱的風吹進了澳門,並未令人感到涼爽,只是加重了漚臭的海水味,港口上到處都是臭魚爛蝦和成堆的深紅色海藻,還有散發著臭味的人和龍製造的廢棄物。即便如此,「忠誠號」的水手們依然靠著欄杆坐在甲板上,呼吸著流動的空氣,他們一個靠著一個,擠成一團,以獲得小小的休息空間。他們中間不時會爆發一些小爭執,然後前前後後地推擠著,麻木地交流著,但是熱浪湧來,他們的爭執馬上歸於沉寂。

    泰米艾爾煩躁地躺在龍運輸船的甲板上,盯著廣闊海洋上的白色薄霧,在他巨大的陰影中,值班的飛行員正躺在那裡打著盹兒。甚至連勞倫斯也不得不犧牲自己的高貴和尊嚴,脫下外套讓自己涼爽一點,為了躲避別人的視線,他只好坐在泰米艾爾前腿的彎曲處。

    「我確定我能夠把船拖出港口。」泰米艾爾說。在過去的一周裡,他不止一次地這麼說過。當這個美妙的計劃再次遭到拒絕時,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他確實能夠拖動像龍運輸船這麼巨大的船隻,但是頂著風的話,他根本無法將船拖出港口,只會讓自己精疲力竭。

    「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你也幾乎不可能拖它走那麼遠,」

    勞倫斯安慰地補充道,「在廣闊的海洋中,幾英里可能會有用,但目前我們最好待在港口裡,這樣或許會更舒服些。即使我們把船拖出港口,航行的速度也不會太快。」

    「真是太遺憾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卻不得不在這裡等待風。」泰米艾爾說,「真想趕快回家,那裡有那麼多事情需要我們來做。」為了表示強調,他用尾巴砰砰地敲打著空心的甲板。

    「我想你不要有那麼高的期望,」勞倫斯有點灰心喪氣地說,勸說泰米艾爾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並沒有收到很好的效果,現在,他並不期待著事情有什麼轉機,「你必須做好忍受一段時間的耽擱的準備,在這裡是這樣,回家也是一樣。」

    「噢!我發誓我將會非常耐心。」泰米艾爾說,然後他馬上不再說可能會讓勞倫斯抓住的小破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前後矛盾,「但我確信海軍部能夠很快公正地對待我們。當然,就像我們的隊員應該得到公平的待遇一樣,龍也應該得到。」

    勞倫斯從十二歲開始出海,後來成為了一名海軍上校,接著事情突然發生變故,他成為了一名龍騎士,在這之前,他一直非常瞭解海軍委員會的紳士們,他們不僅監視著海軍,也監視著空軍,他們的性格中並沒有什麼敏銳的正義感。這些官員們看上去已經失去了所有普通人的行為準則和真實本性,成為了躡手躡腳、微不足道的政治動物,而不是一個人。在中國,龍所享受的相當優越的待遇讓勞倫斯大開眼界,他很不情願地正視他們在西方所遭受的悲慘遭遇,但至於海軍部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至少就目前來說,哪怕只需要國家花費很少一點錢財,他都對此不抱有任何希望。

    無論如何,他總是忍不住私底下抱有些許希望,一旦回到家鄉,就回到他們在英吉利海峽的位置,投身於保護國家的忠誠事業中,如果泰米艾爾沒有放棄他的目標,至少以後能夠逐漸調整。勞倫斯並沒有真正抱怨這些目標,這是自然公正的。畢竟英國處於戰爭中,他意識到,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要求自己的政府做出讓步會有點太輕率:就像是叛變一樣。泰米艾爾本來可以留在中國,享受著他作為天龍一生下來就擁有的奢華和自由。他返回英國主要是因為勞倫斯,同時也希望能夠改變同事們的命運,儘管勞倫斯疑慮重重,無法直接提出反對意見,但不說出來,他倒覺得有點不忠誠。

    「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們應該首先付費。」泰米艾爾繼續說,這些話又加重了勞倫斯內心的負罪感,就像在他的心頭上又加了爐火一樣。他曾經提出這些想法,主要是為了讓泰米艾爾提出不太偏激的建議,而不是因為他提到的其他事情,比如說倫敦地區進行大規模的拆遷,以便為龍們提供足夠寬闊的道路,但派龍代表到國會發言,除了他們進入建築有困難外,這樣做肯定會讓所有的人都逃得無影無蹤。

    「一旦我們付費,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會容易得多。然後做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給人們錢,他們喜歡錢,就像你為我僱用的那些廚師一樣,他們做的東西味道真是美極了。」他補充道,這並不是一個不合邏輯的推論,烤肉的濃郁香味越來越濃,漸漸掩蓋了港口的惡臭。

    勞倫斯皺了皺眉頭,向下看了看。船上的廚房就在龍甲板正下方,繚繞的炊煙從甲板的木板縫中冒了出來。「戴爾,」他把信使叫過來說,「去看看下面正在幹什麼。」

    泰米艾爾吃慣了中國式龍的飲食,只能提供屠殺的新鮮牛肉的英國軍需官無法滿足他的飲食需要,因此勞倫斯許諾了高工資後,找到了兩個願意離開家鄉的廚師。新廚師不會說英語,但卻非常自負,總是自作主張。職業的妒忌使船上的廚師和助手與他們在廚房爐子旁廝打起來,競爭氣氛相當緊張。

    戴爾沿著後甲板的樓梯快速跑了下去,打開了廚房的門,濃煙滾滾湧了出來。很快,在傳動裝置上的瞭望員大喊「著火了」!值班軍官瘋狂地搖起了鈴,整個船上叮叮噹噹地響起來。勞倫斯大喊著「堅守崗位」!然後派人去叫消防員。

    所有疲倦和無精打采馬上消失,水手們跑著找來水桶。兩個大膽的水手衝進了廚房,拖出了幾個跌跌撞撞的人:廚師的助手、兩名中國人、一個船上的男孩,但沒有看到廚師。水桶裡的水源源不斷地倒進去,水手長咆哮著,在前桅上敲擊著手杖,給手下人打出傳遞提桶的節奏,一桶桶水倒進了廚房。但透過甲板上的裂縫和縫隙,煙仍然不斷湧出來,越來越濃,甲板上已經讓人感覺到了灼熱,繞在兩根鋼柱上的繩子開始冒煙了。

    年輕的迪格比反應敏捷,已經組織了另外一些海軍少尉。這些男孩正一起用力,展開纜繩,當他們的手握住滾燙的鋼柱時,不斷發出了嘶嘶聲,他們忍受著灼傷的疼痛。剩下的飛行員都在欄杆旁,用水桶從海裡提水,倒在甲板上,把甲板弄濕。甲板上蒸汽繚繞,不一會兒,厚木板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灰白的鹽鹼外殼,甲板吱嘎作響,像一群老人在呻吟。接縫處的焦油也開始熔化了,沿著甲板流淌著,烤焦時發出刺鼻的味道,並冒著黑煙。儘管勞倫斯曾經看到過泰米艾爾舒服地躺在正午陽光曬烤下的石頭上休息,但此時,溫度太高了,他也不得不把四條腿都輪換著抬起來,不停地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來降低溫度。

    瑞雷上校也在汗流浹背、辛勤勞作的人群中忙碌著,當水桶來來回回傳遞時,他大聲叫喊著為水手們鼓勁,但他的聲音已經到了絕望的邊緣。氣溫太高了,現在處於乾燥季節,船在港口停

    靠太久,在熾熱陽光的照耀下,木頭非常容易燃燒。巨大的貨艙裡裝滿了旅行的貨物:包在稻草裡、裝在板條箱中的精緻瓷器,成捆的絲綢以及備用的新帆布。火只會沿著四個甲板一路向下蔓延,易燃的貨物將使火苗無法控制,很快會一路燒到火藥庫,將船炸得粉碎。

    早上值班的人正在下面睡覺,不一會兒也從下甲板上掙扎著跑了上來,衝亂了痛苦的遞水的隊伍,他們被煙嗆得大聲咳嗽著,氣喘吁吁。儘管「忠誠號」是一個龐然大物,前甲板和後甲板上仍然無法裝下所有的船員,而龍甲板幾乎全都籠罩在火苗中。勞倫斯抓住一根柱子,站到了甲板的欄杆上,在忙亂的人群中尋找他的隊員,大多數人都在龍甲板上,但沒有看到另外一些人:瑟羅伍茲,他的腿在北京的一場戰鬥中受傷,仍然上著夾板;外科醫生凱恩斯可能正獨自在船艙裡看書;他也沒有看到自己的另外一個信使艾米麗羅蘭,儘管她馬上就要十一歲了,但要想穿過熱火朝天、奮勇掙扎的人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廚房的煙囪上突然發出刺耳的呼嘯聲,原來金屬通風帽開始朝甲板上跌落下來,就像花謝結子一樣。泰米艾爾本能地不高興地向後退了退,發出嘶嘶聲,把脖子伸長回頭觀看,翎頜平整地貼在脖子上。他那巨大的臀部已經繃緊,一條前腿放在欄杆上。「勞倫斯,你那裡安全嗎?」他焦急地喊道。

    「安全,我們都很好,趕快飛到高空!」勞倫斯說。隨著木板開始跌落,考慮到泰米艾爾的安全,勞倫斯揮手讓手下人到前甲板上。「火穿過甲板時,我們最好能夠阻止它。」他補充道,主要是為了鼓勵那些聽到他的話的人。事實上,一旦龍甲板塌了,他無法想像後果。

    「好的,我會過來幫忙的。」泰米艾爾說著,飛到了空中。

    一些膽小怕事、只想保命的人已經把船尾的小艇放到了水裡,希望避開正在火中絕望掙扎的軍官的注意,獨自逃命。當泰米艾爾意想不到地離開船,降落在他們面前時,他們痛苦地跳到了水中。泰米艾爾根本沒有在意他們,只是用爪子抓起小船,像勺子一樣把它伸到水下,舉到空中,水從空中滴下來,船槳也掉了下來。他小心地讓船保持平穩,飛了回來,把裡面的水倒在龍甲板上。從天而降的洪水像瀑布一樣澆了下來,傾倒在甲板上,發出嘶嘶聲。

    「拿斧頭來!」勞倫斯急切地喊道。在蒸汽中用斧頭砍木板,真是酷熱難忍,讓人汗流浹背。他們把斧頭刃不斷砍在潮濕、浸滿焦油的木頭上,每砍一斧,滾滾的濃煙就會從砍斷的地方冒出來。當泰米艾爾再次把水倒下時,所有人都盡量使自己待在原來所在的位置。但持續不斷地潑水只能讓他們繼續工作,濃煙依然滾滾。奮力勞作時,一些人搖搖晃晃地倒在了甲板上,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此時,甚至沒有時間把他們抬到後甲板上,因為每一分鐘都異常寶貴。勞倫斯和他的軍械維護師普蘭特並肩作戰,毫無規律地輪換著揮動斧頭,襯衫上留下了黑色汗水的淡淡痕跡,就在這時,甲板突然像槍聲一樣「啪」的一聲斷裂開來,龍甲板的大部分掉了下去,跌落到下面咆哮的熊熊火焰中。

    一會兒,勞倫斯在危險的邊緣上搖晃起來,他的第一上尉格蘭比迅速把他拖開,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勞倫斯眼前一黑,差一點在格蘭比的臂彎裡跌倒。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而短淺,眼睛也被灼傷了。格蘭比剛拖著他走到半路,另一次水流衝了下來,把他們衝到樓梯盡頭,抵到了前甲板上的一個四十二磅的大炮上。勞倫斯使盡全力靠著欄杆站了起來,靠在邊上狂吐,但此時比起頭髮和衣服發出的刺鼻的臭味,嘴裡的苦味根本算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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