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書看上去非常有用,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書到後不久,泰米艾爾的外表再次發生了與其他龍不一樣的變化,他的爪子周圍開始長出細細的捲鬚,臉周圍可以彎曲的角中間長出了一個精緻的翎頜,就像裝飾物一樣。這讓他的表情更加生動、嚴肅,但並不顯得有什麼不適,不過無法否認的是,他看上去和其他龍更加不一樣了。如果不是在愛德華先生的書上的可愛插畫中,有一張中國皇帝的雕版畫,畫上展示的那條大龍也有這種環狀物的話,泰米艾爾看到自己和其他夥伴的模樣越來越不一樣,當然又要不高興了。
對於外表的變化,他仍然很焦慮。不久,翎頜長出來了,勞倫斯發現他經常對著湖面研究自己的影子,不停地把頭轉過來轉過去,從不同角度觀察自己和他的翎頜。
「過來吧,你再這樣的話,會讓別人認為你是一條愛慕虛榮的龍,」勞倫斯撫摸著他在風中搖晃的捲鬚說,「說實話,看上去很漂亮,不要再想它們了。」
泰米艾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吃驚的聲音,他向撫摸自己捲鬚的手上靠了靠,「感覺奇怪極了。」他說。
「傷著你了嗎?它們很纖弱嗎?」勞倫斯立刻停了下來,焦急地問。儘管他沒有對泰米艾爾說很多,但從讀的關於龍的故事中,他已經注意到中國龍,至少是「王龍」和「天龍」,看上去並不經常用於戰爭中,除非國家處於危亡時刻。他們更多的是以美麗和智慧聞名,如果中國人養育的龍首先具有這些特質的話,那麼這些捲鬚可能非常敏感,並且在戰爭中成為他們的一個弱點。
泰米艾爾輕輕推了他一下,說:「不,它們一點也沒有受傷,再摸一下可以嗎?」當勞倫斯小心翼翼地再去撫摸時,泰米艾爾發出了一種聲音,突然渾身顫抖了一下,「我想我很喜歡這樣。」他補充道,然後眼睛恍惚起來,眼瞼合了上來。
勞倫斯馬上把手拿開,「噢,上帝」,他非常尷尬地向四周看看,謝天謝地,沒有其他龍或飛行員注意到他們,「我最好馬上對塞勒瑞塔斯說一下,我想你已經成年了。我應該意識到,捲鬚長出來後,一定是意味著你已經完全長大了。」
泰米艾爾眨了眨眼,「噢,很好,但你一定要停下來嗎?」他哀傷地問道。
「真是一個好消息,」當勞倫斯說完後,塞勒瑞塔斯說,「我們不能再撫育他了,因為我們不能浪費這麼長時間,但不管怎樣,我非常高興。每次把一些未成年的龍送到戰場上時,我總會很焦慮。我會告訴培育員,他們會考慮最有潛力的雜交品種。『王龍』的血統加入到我們的隊伍,會為我們帶來最大的利益。」
「有什麼——緩解的方法——」勞倫斯停了下來,並不太確定如何用不太野蠻的方式提問這個問題。
「我們必須等等看,但我想你不用著急,」塞勒瑞塔斯淡淡地說,「我們不像馬或狗,我們至少能和你們人類一樣控制自己。」
勞倫斯輕鬆了一點,他擔心泰米艾爾現在很難和莉莉或者麥瑟瑞爾或者其他雌性龍保持親密的關係,而都西爾太小了,不會引起他的興趣。但泰米艾爾沒有對任何一條龍表現出興趣,有那麼一兩次,勞倫斯斗膽用一種暗示的方式問他,泰米艾爾看上去對於這個問題有點困惑。
不過,仍然可以察覺到泰米艾爾的變化。勞倫斯首先注意到泰米艾爾經常不用喊就醒來,他的胃口也變了,儘管吃得比以前多,但不太有規律,有時兩天也不吃一點東西。
一開始,勞倫斯有點擔心,怕泰米艾爾為了避免在吃飯時沒有給予優先地位而感到不快,或者擔心別的龍會斜視他的新面孔,所以餓著自己。不過,大約一個月後,翎頜長完整後,他的擔心大大緩解了。一天,莉莉和麥西莫斯被叫到飼養場時,他讓泰米艾爾站在遠離龍群的地方觀察。就在這時,另外一條龍也被召集到了那裡,那是一個新來者,勞倫斯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龍,他的翅膀上有著大理石一樣的圖案,橘黃色、黃色和棕色的翅脈分佈在幾乎透明的象牙一樣的翅膀上,龍的個頭也很大,但要比泰米艾爾小一些。
營地裡的其他龍給他讓開路,看著他們走過來,意想不到的是,泰米艾爾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低沉的隆隆聲,不是咆哮聲,而是像一隻12噸的牛蛙發出的聲音,沒有得到邀請,他就跟著他們跳躍過去。
勞倫斯無法看到站在下面的牧人的臉,但他們好像受到了驚嚇,不停地圍著籬笆亂轉,很明顯,無論如何,沒有一個人願意嘗試著趕走泰米艾爾。莉莉和麥西莫斯沒有表示反對,當然那條奇怪的龍甚至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一會兒,牧人殺了六七頭牛放到地上。
「確實非常特別,他是你的龍,對嗎?」勞倫斯轉過頭去,發現一個陌生人正和自己說話,這個人穿著厚厚的毛紡褲子,樸素的平民外套,兩樣東西上都有龍等級的標誌。他當然也是一名飛行員,一位軍官,他的姿態和聲音都像一名紳士,但說話時帶著濃重的法國口音,勞倫斯對他的出現困惑不已。
法國人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薩頓陪著來的,現在他走上前來,作了介紹,這個法國人叫考伊秀。
「我來自奧地利,昨天晚上和普伊科瑟瑞斯剛剛到這裡,」考伊秀指著下面大理石般的龍說。這條龍正姿態優美地吃著另外一隻羊,不時避開從麥西莫斯吃的第三隻羊身上濺下來的血滴。
「他為我們帶來了一些好消息,儘管他本人對這些消息很不高興,」薩頓說,「奧地利正在動員起來,馬上就要和波拿巴再次交戰,我敢說,不久波拿巴就會不得不將注意力轉到萊茵河,取代英吉利海峽。」
考伊秀說:「但願我不會毀掉你們的希望,但我不敢保證我對他們抱有多大的信心。我不想聽到不領情的聲音,奧地利空軍非常慷慨,在革命期間為我和普伊科瑟瑞斯提供了庇護,這讓我覺著欠了他們的債。但大公們都是傻瓜,不聽少數有能力的將軍的話。弗迪南德大公要和馬倫戈及埃及的天才們作戰!簡直是太荒謬了!」
「我不覺著馬倫戈有多麼厲害,」薩頓說,「如果奧地利人及時地把維羅納的第二支空軍部隊調過來,我們將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這就要看運氣了。」
勞倫斯覺得自己不能用地面戰術來支持自己的觀點,但薩頓的說法會讓人覺得他在虛張聲勢。無論如何,他尊重運氣,波拿巴看上去只是被吸引走了一部分力量,而不是大部分的將軍。
在這一點上,考伊秀笑了笑,沒有提出反對,只是說:「或許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不過他們把我們帶到了這裡,如果奧地利被打敗,我們也將無法守住陣地。在我以前服役的部隊裡,許多人都反對我把普伊科瑟瑞斯這樣有價值的龍帶走。」面對勞倫斯詢問的目光,他解釋道:「朋友們警告我,波拿巴打算把要求我們投降作為達成協議的先決條件,把我們置於叛國的罪名之下。因此我們不得不再次逃走,現在來到了這個慷慨的國家。」
他輕鬆愉快地說著,但眼睛中卻掩飾不住深深的憂鬱,看上去很不開心。勞倫斯同情地看了看他,之前,他就瞭解這種類型的法國海軍軍官的情況。那些在法國大革命時逃走的海軍軍官,在英國地位悲慘淒苦,整日憂傷不能自已。他感覺他們比那些為保命逃走而失去財產的貴族們更慘,因為國家處於戰爭中時,他們只能無聊地坐在那裡,英國每一次勝利的慶祝都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噢,是的,我們真是不同尋常的慷慨,像這樣引進了『戰歌』,」薩頓沉重但逗趣地說道,「畢竟,我們有那麼聰明絕頂的人,不應該向別人,尤其是這樣一個傑出的、受過良好訓練的老兵施加壓力。」
考伊秀輕輕鞠躬表示感謝,然後慈愛地向下看了看他的龍。「聽到表揚普伊科瑟瑞斯的話,我非常高興,但你們這裡也已經有了許多好品種,『帝王銅』龍看上去個頭巨大,從他的角上我看得出他還沒有完全長成。勞倫斯上校,相信你的龍是一個新品種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龍。」
「是的,如果不繞地球走半圈的話,你可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龍了。」薩頓說。
「先生,他是一條『王龍』,一條中國龍。」勞倫斯說。說這話時,他內心掙扎著,一方面不希望自己顯得太炫耀,另一方面又無法抑制自己的喜悅。儘管考伊秀優雅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他表現出來的驚奇的反應還是讓人非常滿意,接著勞倫斯不得不解釋泰米艾爾的情況。當講述到這是從法國船上俘獲的一隻給法國人的龍蛋時,他還是感到有點尷尬。
但是考伊秀很明顯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儘管沒有說話,仍然彬彬有禮地聽了這個故事。薩頓有點驕矜地說,這是法國的損失。勞倫斯一聽,便馬上轉移了話題,問考伊秀將在營地裡做什麼。
「我知道正在訓練一個新的陣型,普伊科瑟瑞斯和我將加入訓練,我相信我們的加入將會減輕你們的壓力,環境允許時,」考伊秀說,「塞勒瑞塔斯也希望普伊科瑟瑞斯能夠為你們的陣型訓練提供一定的幫助。我們總是在陣型中飛行,現在已經快14年了。」
第一批的四條龍吃完後,其他龍被放進了獵捕場,雷鳴般拍打翅膀的聲音中止了他們的交談。泰米艾爾和普伊科瑟瑞斯在附近的同一塊岩石上著陸,勞倫斯吃驚地看到泰米艾爾正露出牙齒,朝老一點的龍閃著他的翎頜。「對不起,失陪了。」他匆忙地說,然後馬上去找了另一個地方,喊了喊泰米艾爾,看到泰米艾爾跟著跑了過來,他才放下了心。
「我會到你這兒來的。」泰米艾爾有點責備地說,他瞇著眼睛看了看普伊科瑟瑞斯,此時,普伊科瑟瑞斯正佔據著有利的地勢,靜靜地和考伊秀說話。
「他們是這裡的客人,給他們讓路是出於禮貌,」勞倫斯說,「我沒想到你這麼渴望得到優先的權利,親愛的。」
泰米艾爾用爪子扒拉著他面前的地面,「他並不比我大,」他說,「他不是一條『長翅』龍,他也不能噴毒藥,在英國也沒有噴火的龍,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比我好。」
「他沒有你好,一點也沒有,」勞倫斯撫摸著他緊張的前腿說,「地位優先只是一種禮儀,你最好在權力範圍內和其他龍一起吃。無論如何,請不要同他們爭吵,他們是從歐洲大陸逃過來的,從波拿巴那裡逃過來的。」
「噢,」泰米艾爾的翎頜漸漸在脖子上平滑起來,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這條奇怪的龍,「但他們正在說法語,如果他們是法國人,為什麼會害怕波拿巴?」
「他們是保皇主義者,忠於波旁王朝,」勞倫斯說,「我敢說他們是在雅各賓派處死國王后離開的,法國當時非常恐怖,我想波拿巴雖然不再砍掉人腦袋,但他在這些人眼中沒有好多少,我敢肯定,他們比我們還要鄙視波拿巴。」
「噢,對不起,我太粗魯了。」泰米艾爾咕噥著,直接走上前去和普伊科瑟瑞斯說話,「很抱歉打擾您。」令勞倫斯吃驚的是,他在說法國。
普伊科瑟瑞斯轉過頭,「不,沒有關係,」他溫和地回答道,向前傾了傾腦袋,「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我的騎士考伊秀。」他補充道。
「這是我的騎士勞倫斯,」泰米艾爾說,「勞倫斯,請鞠躬。」看到勞倫斯只是吃驚地站在那裡,他低聲補充說。
勞倫斯馬上鞠躬致意,當然他不能打斷他們之間正常的交流。但當他們飛向湖邊為泰米艾爾洗澡時,他的吃驚馬上都爆發出來,問道:「你究竟怎麼學會說法語的?」
泰米艾爾轉過頭,「你是什麼意思?說法語很不尋常嗎?一點都不困難。」
「嗯,真是太奇怪了,據我所知,你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句法語,當然不是從我這裡學的。」
「他能說法語我一點也不吃驚,」下午,當勞倫斯在訓練場上問塞勒瑞塔斯時,他說,「只是你以前沒有聽到他說罷了,你的意思是說泰米艾爾剛從蛋殼裡出來時就沒有說過法語嗎?他直接說英語了嗎?」
「嗯,是的,」勞倫斯說,「我承認我們都很吃驚,但他一直說英語,這有什麼不尋常嗎?」
「是的,很不尋常。我們在蛋殼裡就開始學習語言,」塞勒瑞塔斯說,「在孵出來前,他在一條法國船上待了幾個月,對於他懂得這種語言,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我更吃驚的是,他只在英國船上呆了一個星期,就能夠說英語,他說得流利嗎?」
「一開始就非常流利。」發現了泰米艾爾具有非凡天賦的新證據,他感到非常高興,「你總是讓我吃驚,親愛的。」他拍了拍泰米艾爾的脖子,興致勃勃地補充道。
但泰米艾爾的情緒變得有點不太穩定,很容易發怒,尤其是普伊科瑟瑞斯在場時,沒有公開的憎惡,沒有特殊的敵意,他只是明顯地想要表明和這條老龍的平等地位,尤其是塞勒瑞塔斯開始把這條「戰歌」龍引入到訓練中時。
看到普伊科瑟瑞斯在空中沒有泰米艾爾那樣靈活和優美時,勞倫斯心中竊喜,但他和他的上校掌握了許多陣型技巧,這些經驗對英國人來說非常有價值。泰米艾爾開始變得熱衷於自己的工作,有時勞倫斯吃完飯出來時,發現他正獨自在湖上飛行,練習曾經讓他覺得厭煩的技巧,不止一次,他甚至要求犧牲一部分閱讀時間來加強自己的技能訓練。如果勞倫斯不加以限制的話,他每天都會練得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