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的秘密:洛克菲勒自傳 第3章 忠實的商業夥伴 (1)
    我不靠天賜的運氣活著,但我靠策劃運氣發達。

    阿奇博爾德先生

    由於只是一些零散的、非正式的回憶記錄,所以我可能會絮叨很多小事情,請大家見諒。

    回顧我的一生,腦海中留下的最鮮活的回憶便是和老同事共事的場景。在本章談起這些朋友,而不談別的朋友,並不是說其他人對我不重要,我只是想在後面的章節中,再談談早期的那些朋友。

    人們可能會忘記與一個老朋友初次相逢時的情景,或者對一個老朋友的第一印象是什麼,但我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標準石油公司現任副總裁約翰·D.阿奇博爾德先生(JohnD.Archbold)時的情形。約翰·D.阿奇博爾德先生

    那是35或40年前,當時我正周遊全國,與生產商、煉油商、代理商交流,四處考察,瞭解市場行情,尋求商機。

    一天,在油田地區附近有個聚會,當我到達旅館時,裡面已經擠滿了石油行業的商人,我看到簽到本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名字:約翰·D.阿奇博爾德,每桶4美元。這是一個富有朝氣、熱情四射的傢伙,不失時機地進行宣傳,在簽到本的簽名後面還加上了廣告語「每桶4美元」,估計沒有人會懷疑他對石油業的堅定信念了。每桶4美元的吶喊非常引人注目,因為當時原油的價格遠低於此,這次爭取高價的戰役一炮打響——因為這個價格令人難以置信。但阿奇博爾德先生最終不得不承認,原油不值「每桶4美元」,即便如此,他始終保持著熱情的幹勁和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他天性幽默。法庭是一個嚴肅的場合,有一次,他出庭作證時,對方律師問他:「阿奇博爾德先生,你是這個公司的董事嗎?」

    「是的。」

    「你在這個公司擔任什麼職務?」

    他立刻回答道:「爭取更多分紅。」這個回答將那位學識淵博的律師引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我一直驚歎他解決問題的卓越能力。現在,我見到他的機會少了,他總是日理萬機,手頭有處理不完的事情,而我則遠離喧囂的商界,打打高爾夫球、種種樹,過著農夫的田園生活,即便這樣,仍然覺著時間不夠用。

    說起阿奇博爾德先生,我必須再次強調一下,在標準石油公司工作期間,他們給予我很多聲譽,讓我愧不敢當。我非常幸運,能夠把這麼多能力超群的人聯合在一起,他們現在都是公司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我忠實的商業夥伴與他們已經共事多年,因為他們,許多困難重重的任務都被完成了,公司得以不斷發展壯大,走到了今天。

    我與大部分同事都交往多年,到現在這個年齡,幾乎不到一個月(有時我覺著不到一周),就不得不給相交的家族發出唁電,安慰那些喪失親人的家人。最近,我數了一下已經去世的早期共事的同事,還沒有數完,已經六十多個了。他們是踏實、真誠的朋友,我們共同努力,共擔風雨,一起渡過了艱難的時光。我們曾討論、爭執、斟酌許多問題,直到最終達成共識。我們彼此坦誠相對,做事光明磊落,對此我一直感到十分欣慰。沒有這些作基礎,商業夥伴就無法取得事業的成功。

    當然,讓這些意志堅定、堅強有力的人達成共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我們的方法是耐心傾聽、坦誠討論,每個人都開誠佈公,把所有細節都拿到桌面上討論,盡量得出結論,最終決定行動的進程。這些同伴中保守者通常佔大多數,這無疑是件好事,因為大公司總是有一味擴張的衝動。成功人士通常會比較保守,因為一旦失敗,他們會失去很多。但幸運的是,也有一些野心勃勃、敢於冒險的同事,通常是公司中最年輕的,雖然人數少,但敢作敢為,極具說服力,令人信服。他們希望有所作為,並快速付諸行動,他們不介意承擔工作的壓力,敢於承擔責任。我對保守者遭遇激進者(我可以稱他們為激進者嗎?或者說是敢於冒險的人)時的情形記憶深刻。在所有的事件中,我都是後者的忠實代表。

    達成共識

    我有一個合作夥伴,已經建立了宏偉大業,生意紅紅火火,蒸蒸日上,他堅決反對我們大多數人支持的企業改進計劃。據估計,這個企業擴展方案耗資巨大,我想大約要花費300萬美元。我們反覆討論,和其他幾個同事分析了所有利弊,並且運用了能夠獲得的所有論據,證明為什麼這個計劃不但有利可圖,而且還能保持我們原有的領導地位。這位老合作夥伴異常固執,堅決不屈服,我甚至能夠看到他把手插到褲兜裡,頭向後昂,站在那裡,擺出抗議的姿態,歇斯底里地喊著:「不行!」

    很遺憾,為了捍衛自己的立場,一個人用爭吵的方式而不是考慮如何尋找證據來支撐自己的觀點。他失去了冷靜的判斷,他的思維已經處於停滯狀態,只剩下了固執。現在,就像我前面提到的,這個必須要進行的企業改善方案至關重要。然而,我們不能和老合作夥伴翻臉,我們中的一小部分人下定決心盡全力說服他。於是我們決定通過另一種方式說服他,對他說:「你說我們不需要花這些錢?」

    「是的,」他回答道,「投入這麼一大筆錢,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見到收益。當前不需要你們想要建造的這些設施,現在工程進展良好,只要能保持現狀就夠了。」

    這位合作夥伴明智多才、經驗豐富、資歷很老,對這一行比我們所有人都熟悉,但我已經說過,我們已經下定決心,如果能夠得到他的同意,就堅決執行這個想法,如果他不同意,我們也願意等。激烈的爭論過後,爭吵漸漸平息下來,我們又把這個話題提出來。我已經想到了另外一種新的方式來說服他。我說:「那我獨自出資,自己承擔風險。如果這項支出證明有利可圖,公司就把資本還給我;如果虧損了,我來承擔損失。」

    我的這些話打動了他,他不再像原來那麼固執了。他說:「既然你這麼篤定,那我們共同承擔風險吧。如果你可以承擔這個風險,我想我也可以。」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我想,所有企業都面臨著如何明智地把握企業發展速度的問題。當時,我們的企業發展迅速,到處大興土木,向各個領域擴展領地。我們要不斷應對各種新的突發事件。發現新的油田後,不得不馬上製造出用來儲存原油的油罐;舊的油田日漸枯竭,也會出現新情況。我們因此面臨著雙重壓力,一方面要放棄舊油田中我們已經建好的整套設備;另一方面,不得不在毫無準備的新油田附近建造工廠,做好儲存和運輸石油的準備。石油貿易之所以屬於風險行業,這是原因之一,但好在我們有一個勇敢無畏的團隊,我們都意識到一個重要原則,那就是如果不能全面而有效地把握風險和機遇,企業就不可能獲得重大的成功。

    我們反反覆覆地討論這些棘手的問題!有些人急於求成,希冀馬上投入大量資金;其他人則希望能夠保持適度發展速度,穩健前進。這通常是一個妥協的過程,但每次我們都將問題提出來,一一解決,解決的結果既不像大多數激進派所希望的那麼衝動激進,也不像保守派所希冀的那麼小心翼翼,不過最終,雙方都能就這些問題達成基本共識。

    尋找人生榜樣

    我最早的一個合作夥伴亨利·莫裡森·弗萊格勒先生(HenryMorrisonFlagler)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他總想衝在前面,完成各種各樣的大項目;他樂觀努力,總是積極地處理每一個問題,公司早期的快速發展很大程度上應歸功於他驚人的幹勁。

    取得像他這樣成就的人,大部分都希望退休,享受舒適的晚年生活,

    但他卻孜孜不倦地奮鬥一生來履行自己的使命。他獨自承建了佛羅里達州東海岸鐵路。他計劃建造從佛羅里達群島至基韋斯特(KeyWest)六百多公里的鐵路。建造這麼長的鐵路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項足以傲世的大事業,但他不滿足於此,還建立了一系列豪華酒店,吸引遊客到這個新開發

    亨利·莫裡森·弗萊格勒先生的國家來旅遊。更為重要的是,他運籌帷幄,把所有計劃都付諸實踐,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就是這樣一個人,利用自身的幹勁和資金,推動了這個國家一大片疆土的經濟發展。不論是本地居民,還是新來移民,都擁有了產品交易的市場。他為成千上萬人提供了就業機會,最為重要的是,他承擔並完成了一項不同尋常的工程偉業,即建造穿越大西洋,從聖·奧古斯丁至基韋斯特的鐵路,這個計劃他已經籌劃了多年。

    實際上,所有這些事情都是在大多人認為他已經到達事業頂峰後所做的,任何人如果處於他當時的位置,可能都會選擇退休,坐享自己的勞動果實。

    我第一次見弗萊格勒先生時,他還年輕,為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代銷產品。這個年輕人聰明努力、積極主動、衝勁十足,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我們已進入石油行業,他是一名代銷商,與克拉克先生在同一棟樓裡工作。那時,克拉克先生已經接管了克拉克-洛克菲勒公司,事業蒸蒸日上。不久之後,他便買下了克拉克先生的股份,併購了他的公司,擴大了經營範圍。

    自然而然,我們見面的機會多了起來。與生活在紐約這種地方的人相比,生活在克利夫蘭那樣的小地方的人相互之間接觸更多,聯繫更加緊密。因此,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從生意夥伴逐漸發展為商業友誼。隨著石油貿易的不斷發展,我們需要更多的支持和幫助,我一下子想到了弗萊格勒先生,希望他能成為合作夥伴。於是,我誠摯地邀請他放棄委託貿易,加入石油行業。他接受了邀請,我們之間持續終生的友誼由此開始了,而且這一友誼從來沒有中斷過。這是一種基於商業合作的友誼,弗萊格勒先生曾說過,這種關係遠遠好過基於友誼的商業合作。之後我的經歷也證實了這一點。

    我和這位早期的合作夥伴並肩戰鬥了許多年:我們在一個辦公室工作,住在同一條街——歐幾里得大街(EuclidAvenue)上,住所相距只有幾步。我們一起走著上班,一起走著回家吃午餐,吃完午飯後一起回辦公室,晚上下班後一起回家。在路上時,沒有辦公室

    歐幾里得大街裡的打擾,我們一起邊走邊思考、交談、做計劃。在實踐中,所有的合同都是弗萊格勒先生起草的。在這一方面,他能力超群,總是能夠清晰準確地表達合同的目的和意圖,避免出現誤解,保證對簽約雙方公平公正。我還記得他經常說的話——在簽訂合同時,必須設身處地地用同一標準考慮雙方的權益。這就是亨利·莫裡森·弗萊格勒先生的做事方式。

    有一次,弗萊格勒先生連問都沒有問,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一份合同,令我十分吃驚。那次,我們決定買一塊地建煉油廠,當時這塊地屬於我們兩人都很熟悉的約翰·歐文。歐文先生從辦公室拿起一個馬尼拉紙做的大信封,在背面起草了土地買賣合同。合同的條款與常規的此類合同類似,只不過有一處寫著「南面界線到毛蕊花稈處」之類的話。在我看來,這個定義有點模糊,但弗萊格勒先生說:「好的,約翰。我同意這份合同,不過如果將毛蕊花稈處換為合適的標樁處,你會發現整份文件將準確而完整。」當然,像他說的這樣確實非常準確。我甚至想說有些律師可以拜他為師,學習起草合同,這對他們肯定有好處,但可能法律界的朋友會覺得我有失公允,所以我不會強求大家都贊同這個觀點。

    弗萊格勒先生做的另一件事情也讓我十分欽佩。在公司發展的早期,他堅持煉油廠不能依照當時的慣例,建造得輕薄簡陋,不結實。當時,每個人都擔心石油會消失,花在建築上的錢會打水漂,所以都用最劣質廉價的原材料建煉油廠。弗萊格勒先生反對這樣的做法。雖然他不得不承認油井可能會枯竭,石油貿易擁有巨大的風險,但他始終認為既然我們選擇了這一行業,就必須充分地瞭解它,盡全力做好它;我們應該擁有最好的設施;所有設備都應該堅固結實;必須竭盡全力爭取最好的結果。他堅持建造高標準煉油廠的信念,似乎石油行業將經久不衰。他堅守信念的勇氣為公司後來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今天仍在世的很多人每每回憶起當時聰明智慧、樂觀真誠的年輕的弗萊格勒先生,無不點頭稱讚。我們在克利夫蘭收購某些煉油廠時,他的表現尤為活躍。一天,他在街上偶遇一位德國老朋友,這位朋友曾是個麵包師,多年前弗萊格勒先生向他賣過麵粉。他告訴弗萊格勒先生,他已經不做麵包生意了,建了一個小煉油廠。弗萊格勒先生很驚奇,他並不贊成朋友把一小筆資金投到建小煉油廠上,覺得肯定不會成功。但開始時,他也不知道能做點什麼,不過有段時間,他一直想著這件事兒,顯然,這件事情讓他有點煩。最後他跑來跟我說:「那個麵包師懂得如何烤麵包,但對於煉石油,他知之甚少,不過我還是覺得邀請他加入我們更好一點,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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