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太陽:尼采隨筆 第87章 德意志的深沉
    曾經有過這種時代,當時,德意志人被人們習慣地用「深沉」的嘉許來稱道,在德意志民族的性格裡頭,好像有種大森林的氣質:深沉、內向、穩重和靜穆。而現在,就在這個時候,嶄新的德意志文化、功績,已經成為全新的另類的榮譽了。而且人們對所有具有深沉、懷念「勇武」的東西都心存疑惑,這基本上都是合乎時宜,體現愛國主義思想的。無論人們以前是否用那種讚譽自欺欺人,現在都算了;德意志的這種「深沉」,歸根結底就是某種另類的惡的東西,和某些……上帝保佑,拋開了成就概念的東西。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得不嘗試著對德意志的這種「深沉」的看法作一些改變。而對此,我們僅僅能做的是對德意志靈魂的活體解剖。這種靈魂首先分為很多種,而且有著不同的起源。

    我們要用比實際多得多的聚合和疊加將它建造起來。一個不想冒昧地主張擁有兩種靈魂的德意志人,在我心中,他似乎已經嚴重地觸犯了真理,更確切地說,就是將一些靈魂遺留在真理的下面。作為一個龐大的種族融合,甚至是前雅利安因素居大多數的民族,作為任何理智意義上的「中央民族」,德意志人比其他任何一個民族都要不可捉摸、矛盾重重,而且不容易被認識、估量,甚至有時是一鳴驚人、令人害怕——對於定義,他們可以脫口而出,以至於讓法國人感到徹底絕望,這就是他們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德意志特徵。

    那麼,「何為德意志?」這是一個永世沒有得出答案的問題。科采布認識的德意志人真是夠朋友,他們向他吹噓:「我們認識」,桑特也自認為與他們相識。讓·保爾知道,當自己憤怒地對待撒謊的費希特對愛國主義的阿諛奉承和過分抬舉時,自己都做了什麼。但是,也存在這種可能,在對待德意志人的看法上,歌德和讓·保爾也存在著差異,如果說歌德在涉及費希特的問題上,認為讓·保爾是正確的。那麼歌德對於德意志人究竟有什麼看法呢?但是,歌德對於自己周圍的許多事物從未說清楚過,甚至是其一生精通的雅致的沉默——也許他對此有充足的理由。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並不是「自由之戰」。這些戰爭使他仰慕崇高的程度並不亞於法國大革命,由此他對《浮士德》,也就是「人」的課題的想法發生了改變——這就是拿破侖的出現。歌德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出自外國人的聲音一樣,他用一種不耐煩、生硬的語氣否認德意志人引以為豪的東西:他給著名的德意志情感下了一個定義為:「具有陌生性和特別軟弱的寬容。」歌德的這種說法難道不公平嗎?——這句話很準確地將德意志人的特徵表達了出來,並且體現了人們對德國人的不公平的看法。德意志的靈魂中擁有洞穴、藏身處、古堡地牢、通道和過道,它們無秩序,不規則排列,其中還隱藏著許多神秘的刺激。

    德意志人精通如何做到天下大亂的秘徑,就像任何事物都懂得愛惜自己一樣,德意志人則喜歡一切不清澈的、自然生成的、骯髒的、昏暗潮濕的和具有災難性的東西:因為,他們將每個種類的不確定性、無佈置安排、隨其自然看做是一種「深沉」。德意志人本身並不存在,而且他們正處在變易生滅、「發展」的階段。「發展」,這就是在哲學公式的偉大領域裡,標誌著德意志最初的出土文物和成功之作——它是一種統治概念,在與德意志啤酒和音樂結盟的基礎上,致力於將整個歐洲德意志化。站在謎語面前的外國人,因為害怕而目不轉睛;而這個謎語卻向他們揭示了德意志的根基上存在著矛盾的天性。黑格爾將這種天性納入了體系,後來,裡查·瓦格納則把它歸到了音樂裡。

    「親切與惡毒」,兩者的並存,對於那些特殊的民族來說就是一種背理和荒謬。但遺憾的是,在德意志它卻往往自我辯解:其原因是人們在士瓦本(德國南部的一個部族)的名義下,僅僅生活了一段時間而已!因為德意志學究們的愚蠢,社會性的無聊,使那些恐嚇別人的做法與輕快的跳舞繩和莽撞共存。而在這種莽撞的舉動面前,任何神靈都知道了什麼是害怕。如果人們將這種「德意志靈魂」展現在眼前,那麼人們一定會發現德意志的審美,並且洞察到它的藝術和風俗習慣:因為,與「審美」相對立的就是農夫般的漠然!最高貴的人怎麼會和最卑賤的人並肩而立呢!

    無序和富有竟然掌管了一切靈魂!德意志人是靠靈魂將自己向前拖拽的;而引導他們的僅僅是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他們並不能很好地消化自己的事件,而且他們根本沒有能力自己解決這些事件。然而,德意志的那種「深沉」,通常只是一種簡單的沉重,帶有一種遲疑的「消化」功能。這一點同那些一切習慣性病人、一切消化不良者需要擁有舒適的嗜好一樣,德意志人也很喜歡「坦誠」、「老實」,但是擁有了坦誠和老實,又怎麼會舒適呢?今天,這或許就成了德意志人最危險和最幸福的外衣。這種溫暖、懷有好意的東西就是德意志對誠懇的攤牌。這即是魔鬼靡菲斯特的高超藝術。他們希望以此將事情「攜至更遠的地方」!

    德意志人會用一雙忠實的、空洞的藍眼睛觀察這一切,但是外國人,卻經常將德意志人和他們的睡衣混淆在一起!我原本想說:成為德意志「深沉」的東西,事實上正是這個「深沉」所要的。我們可以暗地裡嘲笑這種「深沉」——我們要保持住「深沉」的外貌和美名,而且對於普魯士的「果敢」和柏林的詼諧、沙土來說,我們不要積極低劣地敗壞深沉民族的歷史久遠的名聲。對於一個民族來說,能夠承

    認自己是深沉的、不靈活的、好心腸的、正直的、不聰明的,是一項聰明之舉,這個民族甚至可以成為深沉的民族!最後,人們應當將無比崇高的榮譽賦予德意志人,人們並沒有無謂地稱其為「條頓」的民族、迷惑人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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