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太陽:尼采隨筆 第30章 愚蠢與美德
    享樂主義、悲觀主義、功利主義、幸福論,所有這些思維方式都是以樂和苦,也就是以不同的心態和次要的事物,作為測量的標準的。它們就是前面提到的思維方式和幼稚的表現。在這一點上,凡是意識到塑造力和藝術家良心的人,都不會輕蔑它,更不會沒有同情心地俯視、鳥瞰它。對你們同情!這當然不是什麼同情,而且更不是你們所說的同情:因為,這並不是對社會「困苦」的同情,也不是對「社會」、對社會上的病夫、不幸者的同情;它不是對有惡習者、原本就支離破碎的人同情,雖然這樣的人躺在我們腳邊;這更不能算作是對滿腹牢騷、反抗鬧事的奴隸的同情,因為這些人所追求的仍然是統治——他們將此稱做「自由」。我們所說的同情乃是一種更高級、更有遠見的同情——我們已經看到了人是如何變得渺小的,你們是怎樣將人變渺小的?——就在這種時刻,我們用一種無法形容的擔心,關注著你們的同情,我們對這種同情提高警惕,因為我們發現你們的這種鄭重竟然比任何一種輕率都要危險。擺脫苦痛;難道是我們?——這似乎是我們所希望的更愛、更高、更糟地擁有這種前所未有的苦痛!就像你們所理解的舒適和健康——這確實不能算作目的,在我們眼中它只是一種終結!

    有一種心態,能夠將人馬上滑稽化、蔑視化——它想將人希冀於沉淪!培植那種苦痛,培植那種所謂的偉大的苦痛——你們不會知道,正是因為這種培植,才創造了迄今為止人類的所有昇華。

    那種不幸所導致的靈魂的緊跟,培養了你們的堅強、你們在偉大的毀滅時刻的戰慄,並且培養了你們在幸運地拖帶、堅守、闡釋、充分地使用過程中所具備的敏感性和勇敢性,這不過是深邃、秘密、虛假、精神、詭計,一向之所賜——難道這不是深處在苦痛之中、深處在培植偉大的苦痛之中所享受到的嗎?世界上,造物和造物主本屬一體:因為,在人世間,四處都是質料、碎塊、充盈、泥巴、污垢、荒謬、混亂;在這裡,同樣存在造物主、雕刻家、堅實的錘頭、觀眾的神情和第七日——你們明白其間的矛盾性嗎?你們的那種同情倒是很適用於人世間的「造物」,這種東西必須經過一番成形、破碎、鑄造、撕破、焚燒、加熱、提純——它必然要受到一些苦楚,當然,這些苦也是應該受的,不是嗎?但是我們所說的同情——你們不會理解的同情,則適用於我們的同情的相反一面,如果它與你們所說的同情相抵牾,與一切最致命的柔弱化相抵牾的話,是嗎?——也就是說,此同情反對彼同情!——但是,還要重複一遍,世界上存在一種比樂、苦、同情這類課題更高一層的課題;任何單單以這些課題為出發點的哲學,都是幼稚。

    正直——如果說它是我們的美德。從這一點出發,我們將不能自拔,我們有自由的精神——那好吧!說實話,我們想以一種惡意或者鍾愛之情去研究它,並且在特留給我們的美德中,樂此不疲地使自己「完善」起來:願我們美德的光輝就像一束鍍了金的、藍色的、嘲弄般的晚霞一樣,投射到這陳舊的文化,及其陰鬱的鄭重上!如果我們的這種正直哪天突然變得疲倦,並且長吁短歎、伸展四肢;而且發現我們過於強硬,希望更好地、更輕易地、更柔和地擁有它,那麼這就像一種愜意的惡意一樣:我們要始終保持這種強硬。因為我們是最後的斯多葛!我們將我們僅僅依靠的暴虐行徑所擁有的東西統統派出

    去,去幫助它——我們討厭臃腫笨拙,我們為了被遭禁的東西而奮鬥。我們充當冒險家,增加冒險的勇氣,我們的狡猾和被慣壞了的好奇,穿上我們最雅致的服裝;喬裝打扮之後,我們便擁有了最精神性的權力意志和征服世界的意志,然後垂涎三尺地神馳和醉心於一切未來帝國——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魔怪」是我們向「上帝」的施助!但是我們很可能會否認自己或者混淆自己,這是為什麼呢?人們也許會說:「因為你們的正直啊!這就是你們的暴虐行徑,除此之外你們還有什麼?」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即使人們真的明白了道理!但是到目前為止,所有神靈不都是同樣的、重新接受洗禮的魔鬼嗎?最終,我們對自己又有什麼瞭解呢?面對引導我們前行的精神,我們應該怎樣稱呼呢?但是我們又要怎樣保護這麼多的精神呢?我們正直,我們有自由的精神——我們擔心,它們千萬不要學會我們的虛榮、裝飾、奢華以及我們的局限、愚蠢!因為任何美德都是傾向於愚蠢的,所有愚蠢也都傾慕於美德。在俄國,有人說「愚蠢至神聖」。所以我們擔心,我們千萬不要因為這種正直而最終變成聖者或者是無聊的人!我們自己掌握生命,它不是過於短暫,就是過於無聊。人們大概已經信仰了永恆的生命,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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