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揚是對美德的反映,但又好像是由玻璃或者其他物體反射出來的影像一樣。
如果讚揚是來自平民百姓的,那麼讚揚通常也就是虛假的和毫無價值的,所讚揚的就是徒有虛名的人,而不是道德高尚的人。這是因為,平民百姓並不懂得許多優秀的美德。最低等的美德會從他們那兒得到讚揚,中等的美德讓他們感到驚奇和羨慕,而最高等的美德,他們就根本意識不到或者感知不到了。而假象和「類似於美德的表象」,對他們才是最起作用的。不可否認,名聲就像一條河流,它可以讓輕的東西漂浮起來,而把沉重堅實的東西淹沒。而如果讚揚來自上等人和有判斷力的人,那麼「好的名聲就會像芬芳的油膏」,它的芳香充溢了四周,而且不會輕易消失。因為油膏的香味,比花的香味更持久。
虛情假意的恭維太多了,以至於有人對稱讚也產生了懷疑,這不是沒有道理的。有些稱讚純粹是出於阿諛逢迎。那些沒有什麼水平的獻媚者,只會說些適合任何場合的好話。老練的獻媚者,用的是將心比心的方法,先找到人們心中最自以為是的地方,然後再對他大吹特吹。但是最厚顏無恥的獻媚者,卻會找到人心中感覺最不足和最難堪的地方,拚命說他在這些地方有什麼長處,使他對自己的不足視而不見。
也有一種稱讚是幫助別人向善的方面發展的,這就是所謂的「鼓勵性的稱讚」。許多賢臣曾經對他們的君主運用這種方法。表面看來是在稱頌,其實他們是在暗中指點他的不足和應當怎樣改進。
有些稱讚甚至比咒罵還惡毒,這就是那種煽動別人來嫉恨你的稱讚。這就是古諺語所說的「最狠毒的敵人就是正在稱頌你的人」。希臘人說:「我們應當注意那些在我們鼻上有瘡的時候卻還在恭維我們很美的人。」
毋庸置疑,有益的讚揚也應當適度、適時,而並不流於庸俗。所羅門說:「早早地起床對朋友大加讚美,那就好像是在對朋友大加詛咒。」對人對事的讚揚如果過分誇張那只會招致別人的反感,並且會招來嫉妒和嘲笑。除個別的情況之外,自吹自擂不可能顯得非常得體,但一個人如果是讚美自己的工作或使命,他便可以顯得非常體面,甚至顯出一種崇高。那些身為神學家或經院神學家的羅馬紅衣主教就自命不凡,對世俗事務極其鄙薄,因為他們把所有的將軍、大使、法官和其他非神職官員都叫做「代理執政官」,彷彿他們不過是在代行職權。然而這些「代理執政官」的所作所為卻往往比主教們高深的思辨對人更加有益。聖保羅在誇耀時常常會說「恕我妄言」,但當他說到他的工作時卻往往會說「我要讚美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