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點8:人們情願相信詭異的事情
作家羅伯特E.巴索羅曼和本傑明雷德福在他們的書中講述了這樣一件事情:德克薩斯州拉雷多市的很多市民都相信《拉雷多朝聞報》上報道的一件怪事,一條重達300磅、長約79英尺的蚯蚓經過長途旅行,跨越35個州界來到了拉雷多市。當然,並不是所有市民都相信這個故事,而且那些一開始相信的人很快也發現故事並不真實。但是,竟然有人相信這等怪事,即使是片刻的相信都讓大家感到驚訝。在他們的書中,巴索羅曼和雷德福還列舉了很多類似的不可能發生的事件,有些甚至比巨型蚯蚓的故事更離譜。在這些故事中,巨大的標題不斷影響著人們的信念,甚至持續達數周或數月。是什麼使如此多的人相信報紙上的這些荒謬事件?是什麼讓人們對那些能質疑這種無稽之談的證據不聞不問?用《無神論者》雜誌編輯邁克爾捨默的發人深省的書籍的標題來講就是,為什麼人們會相信如此詭異的事情?
◎童年期線索
12歲的辛西婭要完成一份作業:閱讀一篇描寫踏入圖坦卡門國王墓室的人是怎樣死於奇怪病症的文章。有些人聲稱,這些人都是所謂的「法老的詛咒」的受害者。在做作業之前,訪談者詢問了辛西婭如下問題:
訪談者:有關詛咒,你確信瞭解些什麼?
辛西婭:詛咒有好有壞,好的就像是神話故事中的法術,但是壞的也的確存在,就像是百慕大三角。我讀過一篇文章,其中描述說一艘裝有乾屍的船在1832年的時候經過百慕大後就消失了。乾屍對船下了詛咒。一般來講,具有超感知能力的人也有力量給他人下詛咒,我也有超感知能力,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下詛咒。
訪談者:難道你不瞭解詛咒?
辛西婭:詛咒到底會怎麼實現?巫師到底怎樣給他人施加詛咒?扎針的玩偶是否真的有作用?迷航的方舟是否真的有詛咒?這個詛咒又是什麼?
訪談者:你相信塔特王的詛咒嗎?(辛西婭點頭表示相信)是什麼讓你相信這個詛咒?
辛西婭:你知道,我就像是密蘇里——那個以「讓我看」而聞名的州。我必須看到詛咒,否則我不相信它存在。之所以相信塔特王詛咒,是因為在很多書裡我都看過有關它的描述,當然,在電視裡也看過。
◎謎題:辛西婭遭遇了什麼
大多數人都會覺得辛西婭的話很天真,因為他們認為辛西婭年齡小。但是研究顯示,比辛西婭更小的孩子都會表現出比她更複雜的思維。在一項研究中,研究者給學齡前兒童看一張圖片,圖片中有兩個男孩在小溪旁。圖片中的男孩一定是看到了某種之前從沒見過的東西,這個物體正好被草遮住了,所以參與研究的孩子無法看見。研究者告訴孩子,圖片中的一個男孩正在說:「看這個東西,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但是我敢打賭它一定能漂浮在水面上。」另一個男孩不同意:「我認為它會下沉。」
然後,研究者會詢問孩子一系列問題:你覺得為什麼兩個男孩會對此有不同意見?你認為誰是對的?他們能確定誰是對的嗎?
問到最後一個問題時,一個學齡前兒童說:「我可以將它撿起來,扔到水裡,就能知道它是否能漂浮了。」超過半數的孩子都提出,要解決兩個男孩的紛爭,辦法就是進行某種試驗,這樣就能確定真理掌握在誰手裡。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辛西婭。到底是什麼使得這個12歲的孩子在作出判斷的時候會如此依賴從電視中獲得的信息,而不再是自己親身體驗而得來的證據呢?問題的答案能幫助我們理解,為什麼成人有時候會全盤接受來自媒體的信息,比如相信一條300磅的蚯蚓爬到了當地的高速公路上。
◎孩子學會懷疑自己的感知覺
一位父親跟我說過他帶4歲的女兒第一次坐飛機的故事。女兒很喜歡飛機,他們經常到機場附近看飛機起飛和降落,所以,當飛機起飛時,女兒非常興奮。飛機升空飛行片刻後,女兒看著父親問:「我們什麼時候會開始變小?」
多麼聰明的小女孩!她已經預知到飛機裡必然發生的變化,當飛機起飛上升後會變得越來越小,而下降著陸後又會變得越來越大。因此,很顯然,乘坐這種會膨脹和壓縮的交通工具的人也一定要隨之而膨脹和壓縮,否則就無法存活!她的想法真的非常奇妙,但是她卻錯了。就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樣,他們都會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在第一次飛行之旅中,她就學會了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觀察。
在成長過程中,兒童會發現事物並不如其表面上所呈現的那樣,這種體驗會不斷強化。一個小女孩把自己的畫忘在朋友家了,祖母說:「沒關係,下次再去的時候就可以拿回來。」但是第二天,小女孩就確信自己的畫在家裡的某個地方。「我睡著的時候,媽媽出去了,」她堅定地認為,「一定是她把畫拿回家的。」她非常確信這一不可能事件發生了,但是祖母就開始想:「也許是你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媽媽出去把你的畫拿回來了。」這樣,小女孩就有了另外一種體驗,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
既然知道了事物並不一定表裡如一,孩子們就面臨一個基本的問題,即我們怎樣瞭解外界。我們怎樣能辨別事物的真偽?怎麼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沒法依靠自己對現實世界的直接觀察來確定,那麼能依靠什麼?
對於孩子來說,他們決定依靠「大人」來認識世界,信任那些博學的成人顯然是很合理的。我們開始接受諸多的觀點,比如,月亮並不總是跟著汽車跑,雖然看起來是這樣;我們必須洗手殺菌,雖然我們根本就看不見細菌;當成年人告訴我們太陽並不會真正升起,而是地球在圍繞太陽轉,我們也就接受了這一觀點,雖然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上課的時候,我們看到一些紀錄片中播放出移民第一次到達埃利斯島的情形,或讀到描寫第一次感恩節的書籍,我們就認同了這些知識。學齡兒童學會了依賴權威——父母、老師、書籍、電影、電視節目——獲得關於世界的知識。此刻,我們就不會對辛西婭會引用電視節目來作為她相信塔特王詛咒存在的證據而感到奇怪了。
◎成人依賴他人獲得「真相」
對成人而言,在很多方面都會處於跟兒童同樣的境況。就像孩子一樣,我們也想知道事件的真相,然而卻不能直接觀察。我們也想知道媒體(電視、廣播、報紙、新聞雜誌、紀錄片和書籍)報道的事件。我們沒有辦法對每件事都親自觀察,所以也必須依賴他人的報道,比如事件的當事人或對當事人的訪談。我們還對發生在遙遠的過去的事情,一百年前、一千年前,甚至是一百萬年前發生在銀河系的事情感興趣。這些遙遠的事情僅僅出現在一些專業書籍或文章裡,如歷史學、人類學、考古學和古生物學書籍。對我們而言,絕不可能親自去見證當時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們就必須依靠專家們對在古籍資料(如化石、骨頭和古代工具)中發現的線索的解釋才能獲得認識。
只有很少人能親自到月球探險,證明那裡也是可以企及的;大多數人對月球的瞭解只能依靠間接的證據,比如宇航員的照片或錄像資料。同樣,也很少有人能直接獲得保密級別的政府信息,或能直接參與重要組織的高層會議。除了這樣的人事方面的問題,很多自然現象也是肉眼看不見的。我們無法直接觀察到隱性遺傳基因,分子的置換,黑洞或可見光譜外的顏色,小於原子的粒子(如夸克)。即使是擁有精密儀器的科學家也可能無法直接看清楚小於原子的粒子,他們必須依據粒子運動軌跡來推斷其存在,就像是歷史學家、考古學家和地理學家必須依靠岩石信息、骨頭、陶罐及古卷軸等留下的信息才能推斷過去發生的事情一樣。
總之,這就讓人覺得進退兩難。我們不可能親自去見證,也不可能自己去測試有關世界的各種觀點。對我們而言,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去收集所有的證據。我們不能簡單地像扔塊石頭到水中看看它能否漂浮那樣去驗證,反而必須依靠他人的報告。然而,我們也不可能竭盡全力去研究每個報告、每位作者、每位科學家、每位紀錄片提供者的專業性和可信賴程度,就像我們自己直接去調查一樣。並且,即使當人們都認同某些事實,我們仍然會發現從那些事實中可以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因此,我們怎樣來決定到底相信什麼?就像孩子依賴「大人」來辨明真偽一樣,我們自然也會依賴專家和權威。但是,當專家意見不一致時,我們該相信誰?
◎是什麼決定了你選擇信任誰
我們到底該信任誰?大多數情況,人們都會相信那些一直被教育要信任的個人或組織——和自己有共同的價值觀、世界觀的人。如果我們是基督徒,就更容易接受基督教出版物提供的信息,而不那麼容易接受來自猶太教、穆斯林或非宗教出版物和節目提供的信息,反之亦然。如果我們在政治上偏向自由黨,那麼我們更信賴的書籍、更喜歡的脫口秀節目主持人,以及認為既精確又充滿智慧的喜劇演員的台詞,都可能和保守黨的觀點不一致。不管我們所信奉的「聖經」是《聖經》、《古蘭經》還是《紐約時報》,如果它們跟我們的世界觀一致,我們就能更容易地接受其中某種「聖經」的信息。如果是和我們的價值觀、世界觀不一致,我們就會拒絕其提供的信息,或者至少是更懷疑。
很多人都盛傳卡那封勳爵(曾於1922年帶領專家挖掘埃及「國王谷」)和其他一些人的死亡跟進入塔特王墓室有關,是他們打擾了法老的安眠,觸及了法老的詛咒,凡是這樣的觀點我都會拒絕,因為我的世界觀中不存在詛咒,所以總是會駁斥這樣的觀點。後來,我在英國《週日時報》上讀到一篇文章,文章引用了三個科學家的證據,他們都一致認為墓穴裡存在某種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病原體——致命的細菌、孢子或真菌——也許在墓穴裡一直存在並感染了卡那封勳爵。是否這種病原體也可能導致了其他進入墓穴的人的死亡?這樣一個一直用詛咒來解釋的現象,也許它的後面隱藏著某一科學原因,對此我感到更好奇。
請注意,我的思維發生了改變,雖然事實並沒有發生改變,唯一改變的東西就是對那些事實的解釋:科學的解釋符合我的世界觀,詛咒這一解釋不符合。這就是世界觀和信念體系的力量,它能影響我們接受和拒絕不同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