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家們發現,當人們學習新技能時,如果意識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學習會變得更容易。因此,老師們都會鼓勵一二年級的學生去關注自己的「元認知」(元認知就是對認知的認知,具體地說,是關於個人自己認知過程的知識和調節這些過程的能力,是對思維和學習活動的知識和控制。元認知包括元認知知識和元認知控制,實質是對認知活動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調節),更加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及遇到問題時所採用的策略。「你看看『孔雀魚』這個詞,」老師可能會這麼詢問年幼的學生:「你注意到這個詞了嗎?當你看到它時你做了什麼?」她希望孩子們在看到一個不熟悉的單詞時能意識到自己是如何對新詞作出反應的。他們可能會繼續前進(遠離新詞語,或是忽略它),向老師詢問,或者基於圖片猜測意思,還有的可能會按照發音規則念出這個詞。如果孩子們能意識到他們自己採取的方法,也能意識到還有其他方法可供選擇,老師就希望他們能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策略來進行學習。
同樣,成人如果能意識到自己的思維風格,也能變成更好的問題解決者。倘若我們能意識到自己在制訂一個成功的商業計劃,或完成一次高質量的課程或設計出一次完美旅行時所用的策略,那麼在將來應對各種問題時,就能有意識地選取這些策略或選擇更有效的方法。意識到最適合自己的學習風格也能提升我們的學習體驗。例如,如果你知道自己通過觀察和描述他人行為的方式學習效果最好,那你在要學習設計花園或計算機時就絕對不會只看手冊,你一定會考慮參加一個培訓班或請個人指導。
除了適應,還有一個原因會致使人們忽視身邊和周圍的事物,
那就是接受信息的風格。有些人完全依靠某一特定感官接受信息,而忽略其他感覺通道的信息。正因為我並不是一個視覺型的人,所以才會沒有注意到車的顏色,也就不記得。我的朋友伊芙琳跟我說過她的故事,有一天,她和女兒凱瑟琳(前面提到過,是個畫家)在一起,看到一片牧場。當時正值春天,鄉村一片生機盎然,簡直就是不同綠色的拼接畫:深綠的萬年青,黃綠的草地,淺綠的橡樹葉。凱瑟琳驚歎道:「看看這些不同的綠色吧,多麼美麗!」伊芙琳說:「凱瑟琳說完這句話後,我突然也注意到了這些不同的綠色,之前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儘管我有很多次都在那兒站著看那個牧場。」聽完朋友的故事,我就思考,是不是這就是畫家感知世界的方式呢?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凱瑟琳看待周圍世界的方式和我平常所見的人不一樣,也許,從嬰幼兒時期開始,她就已經從顏色、形狀和光線的角度在看待世界。
不同的人會注意到不同的信息。除非有聽覺或視覺障礙,一般人主要是通過視覺和聽覺來獲得信息。此外,我們都擁有觸覺,能意識到身體在空間中的運動,也能感知冷熱、壓力和疼痛。然而,一部分人是高度依賴視覺來感知外部世界的。語言學家、作家威拉約翰斯坦納的訪談結果表明,藝術家和工程師不但以視覺表象進行思考,而且比其他人更能注意到物體的視覺信息。他們比普通人更能關注到物體的形狀,而音樂家則對聲音更敏感。如果不同的人都和凱瑟琳一起站在牧場邊觀察,音樂家可能會對鳥叫聲更敏感,而可能對「各種綠色」無動於衷。而那些觸覺更敏銳的人則可能會注意到拂過面龐的微風或是腳下清涼的小草或濕軟的泥土。
倘若我們的某一種感覺方式佔據主導,就好像我們體驗的外部世界經過了它的過濾。這個漏斗如果很便於形狀或顏色信息進入,那麼觸覺信息就會較難通過。而對另一個人而言,也許聲音更容易通過過濾器,而視覺信息則不可能留下深刻印象。我們這種天然的傾向性——容易記住某些信息,而對其他信息視而不見——就會導致盲點。
策略:給你的生活上點色
如果沒有意識到自己濾掉了哪些信息,那麼,我們就不知道是否要努力地去注意到這些信息。同樣,如果我們不瞭解自己的學習或思維風格,就不能更有效地用這些信息來提升自己的學習。因此,我們應該確認自己的盲點,這樣才能進行彌補。然而,我們怎樣能發現自己的盲點呢?
◎策略1:識別感覺缺陷
如果想一想別人經常對我們的抱怨,就應該可以找出自己的感覺缺陷。如果經常因為沒有注意到別人認為應該關注到的信息而受責備,或沒有聽到其他人都聽到的辯論,我們可能在視覺或聽覺方面比別人稍遜一籌。
我們也可以從反面來考慮,看看自己的長處在哪方面。例如,往水罐裡倒水這一活動,大多數人都是等到差不多要灌滿的時候,然後看著水位線繼續倒滿。但是,我知道也有一些人能夠閉上眼灌水,因為他們能夠根據聲音來判斷是否灌滿;還有一些人則是通過重量來判斷是灌了一半還是3/4。雖然這種判斷部分是基於經驗,但也說明人有不同的感覺偏好,有些人更願意依據聽覺和動覺而不是視覺來作出判斷。
有時,我們習慣使用的語言也反映了我們的主導感覺風格,雖然我們不曾意識到這一點。為了探尋家庭治療師薩提亞治療成功的因素,語言學家理察班德勒和約翰葛瑞德研究了她的咨詢錄音。他們發現,當薩提亞在治療的過程中,她擁有一種不平常的能力,就是能根據家庭成員的不同風格而跟他們對話。如果家庭成員說「我明白(原文單詞為『see』)你的意思」或「你能想到那個畫面嗎」,薩提亞就會用同樣的詞語來強調視覺表象,如「看上去你相信……」另一個家庭成員可能會說「我聽到你在說……」或「聽起來好像……」而薩提亞也就會相應地改變說話方式。我們經常用來表達的詞語就是線索,能幫助我們找出占主導的感知風格。
很多人從來沒有關注過自己週遭的環境信息,要讓自己變得對自己的主導感知風格更有意識,你可以試試去散步,或獨自坐在公園裡,或者做一件不需要太多注意力的工作,比如折疊衣物,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定一個鬧鐘,每隔5分鐘響一次,然後看看每次被鬧鈴打斷的時候自己在注意什麼。大部分時間都在注意衣物的溫暖嗎?還是在注意街上經過的汽車發出的聲音?
一旦你發現自己最常注意到的信息,就可以開始瞭解自己「錯過」的信息。例如,意識到自己不是視覺型的人,你就可以開始有意識地注意周圍的視覺信息。
◎策略2:找尋新鮮的方法體驗熟悉事物
因為我們很容易適應周圍的環境,所以要經常尋找不同的方法去感知這些常見的事物。畫家在畫布上工作一段時間後,他們會發現對自己的作品越來越熟悉,難以用新穎的視角看待畫作。有些畫家就會把作品放到不同的地方,這樣他們就能有意想不到的發現。在樓梯間反轉畫作或突然在門廳裡看到作品都可能讓畫家有新的視角。
從新的視角來看待熟悉事物的能力是創新能力的一個方面。有些人天生就擁有這方面的能力,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都需要主動地從習慣中走出來,以新的角度來看待世界。你可以試著在熟悉的情境中更仔細地觀察或聆聽,然後問自己:「我注意到了哪些以前沒怎麼注意的信息?」
◎策略3:跟陌生人對話
獲得對熟悉事物的新鮮視角,一個好方法就是邀請一個對該情境不熟悉的人並跟他對話。曾經,我問一個日本籍交換生是否注意到美國課堂的一些不同之處。她猶豫了很久,似乎不想冒犯我這個教授。所以我鼓勵她大膽講,並給她講了一個例子。我告訴她曾經聽說法國的一些大學課堂上,教授會一邊講課一邊抽煙,這讓我很震驚,但是法國學生都覺得正常。當我說完後,這位日本學生迫不及待地說:「是的,我理解,當我在課堂上看到你喝可樂的時候正是這種感受。在日本,老師在講課的時候絕對不會吃任何東西。」聽她說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種習以為常的行為對她來說是多麼大的刺激,就像法國老師上課抽煙一樣。
來自不同家庭、不同文化、不同社會階層、不同職業領域以及擁有不同宗教信仰的人,能很快注意到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物的不妥之處,他們還能看到不同的可能性或新的機會。公司的新員工可能最能看到公司的某方面問題,因為他們能看到他人已經習慣的事物。新媳婦也可能是家庭的最佳觀察者。我嫂子喬伊斯問:「為什麼你要把沙拉原料切那麼碎?」大家的唯一回答就是「媽媽就切這麼碎」。幾星期後,喬伊斯去看媽媽,再次問起這個問題時,媽媽說:「哦,從我牙不好的時候就切那麼碎,因為那樣我吃起來更方便。」就因為我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所以從來就沒人問,而將之當做一個習慣確定了下來,即使這個習慣背後的原始原因早已不復存在了。
◎策略4:發現自己的學習風格
要發現自己偏好的學習風格,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學習新知識的時候,思考自己首先會採取什麼方法。例如,假如某人想作出是否順產的決定,她可以通過如下各種方式瞭解相關知識:
◆到圖書館查詢相關書籍並自己研讀;
◆訪談專家,如婦科醫生;
◆跟有相關個人經驗的人交談,如其他母親,雖然她們不是專家;
◆選擇一些能幫她看到那個情境的具體情況的經驗,虛構的和真實的都可以,比如讀有相關描寫的小說和觀看相關電影;
◆參與有關主題的正規培訓課程或工作坊;
◆自己親自體驗,這就意味著實實在在地去做,並觀察其具體情況。
你可以採取上述方法來學習新知識,不論是彌補關於越南戰爭的歷史知識還是瞭解建造蝙蝠屋的方法都可以。如果你有充分的自由來安排自己的學習,這時,你就可以問問自己會偏好使用哪種方法。另外一個瞭解自己學習風格的方法就是反思曾經有過的最佳和最差學習體驗,仔細思考是什麼使得學習富有成效,而又是什麼導致學習一無所獲。
視野拓展:習慣和麻木只差一步
除個人生活方面,這一盲點也會在文化方面影響我們的視野。例如,約定俗成的兒童教養方式常常被我們視為理所當然。在美國文化中,即使是在請到嬰兒看護員之前,嬰兒都會單獨睡在離父母較遠的房間。然而,這一方式對日本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因為他們的嬰兒都是整夜依偎在媽媽的懷裡。
「適應熟悉事物」這種自然傾向,會讓我們變得對某些駭人聽聞的事情都習以為常,尤其是小時候經歷的某些事情。比如,爸爸每晚喝6瓶酒,媽媽經常用皮帶打人;由於自己的社會階層、性別或種族,我們就不會去追求高學歷或專業化的工作……所有這些都可能會被我們看成是正常的情況。記得很久以前,夜校老師建議我申請心理學博士學位,聽完後我突然大笑。他疑惑地問我:「很好笑嗎?」我結結巴巴地回答說:「我不清楚,但是……像我這樣的人都能獲得博士學位?」我覺得很幸運,因為這位教授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即使是門衛的女兒,也有追求進步的權利。但是,我們一般不會去思考情況為什麼會是這樣,或為什麼看不到改變的可能性,而完全將這些熟悉的東西看成是我們生活的常規和必然。
另一方面,習慣和適應也會讓我們默許那些可疑的甚至是不道德的行為。例如,從來都沒想過偷東西的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從朋友那裡複製軟件來用,而不會花錢購買。倘若我們周圍的人都會收受一些小賄賂或從公司裡拿一些紙回家,那麼這些行為就會變得正常。有一位老師發現一個二年級小朋友的儲物櫃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學習用品,都是從同班同學那裡偷來的,她就打電話叫來這個孩子的家長。孩子的父親聽到這一切,目瞪口呆地說:「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偷這些東西!」然後,他繼續解釋:「他有成堆的紙、鉛筆和辦公用品——我一直都從辦公室往家裡拿!」
將熟悉的事物視作「正常」的確是人類適應環境的一種能力,但有時候也要為這種適應付出高昂的代價:我們可能會無視某些事物,而這些在別人眼裡也許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們和我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當我們習慣了這些會限制自己或傷害他人的情境,這種盲點的代價就會相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