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設計不奢侈 第10章 青春的投影——有些東西,只與快樂有關 (2)
    在設計這個首飾系列的時候,最大的難點就是我想用某一種材料來象徵他們的情懷,但一直想不出來該選哪種材質。那時,我正好在閱讀《深夜鳴響的一千支鈴》。日語中的「鈴」就是蟋蟀的叫聲,夜晚的秋蟲鈴聲,成為兩件相隔24年的兇殺案的共同標誌,兩個案件都設計精巧、極為複雜,同時都包含著失去親人的痛苦。吉敷竹史在鐵路沿線的農田,在同樣的秋蟲鳴叫聲中,尋找破案的蛛絲馬跡。後來,在他坐火車到達紀伊勝浦時,才解開了作案的手法。而正是這個地方,同時也解決了我的問題。

    紀伊勝浦就是著名的御木本珍珠養殖地,這大概是唯一的我和吉敷竹史都關注的地方,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要用御木本的海水珍珠作為統一的主要材料。比起淡水珍珠,海水珍珠因為生存環境差,生長週期長,而且產量較少,所以比淡水珍珠更為珍貴,符合我為他們設計首飾的心意。而且海水珠有多種天然顏色,暈彩豐富而且自然,這非常適合我給不同的人作出不同的設計。我最先想到的人,就是曾經帶過我的兩個保姆。

    「姆媽」

    1966年我和母親及「姆媽」在長沙

    出生沒多久的我,就患了重病,之後就被完全寄養在保姆家,所以我一直就叫她「姆媽」。她對我視如己出,總是把好東西給我吃,而自己只吃辣椒拌飯。為了給我織一件毛衣,她還去撿橘子皮賣錢,結果那一件毛衣讓她足足撿了半噸多的橘子皮。儘管她只帶我到四歲,但她的善良與仁愛讓我永生都不能忘懷。離開她十八年後,我才有機會回長沙去看她,一見面我就喊了一聲「姆媽」,老人家混濁的雙眼立即淌下兩行熱淚……

    在珠寶行業的人們心目中,珍珠就是蚌殼的淚珠。我用彩色珍珠加皮草設計成了一個圍脖。圍脖是為她抵禦長沙冬天的寒冷,珍珠流蘇則象徵著她淚濕衣襟。我用透明的魚線串起一顆顆不等距的珍珠,遠遠看去,這些珍珠如同飄浮在空中,像淚珠灑落胸前。

    蚌殼的眼淚皮草圍脖

    材質:彩色珍珠、皮草、絲綢、魚線

    徐阿姨

    徐阿姨當時來我家,主要是為了照顧因生病而截肢的大姐,可她總是閒不住,主動找活兒干,又是洗衣做飯又是打掃衛生,就像在自己家,我們也從不把她當外人。後來大姐去世了,徐阿姨也離開了我家。先去了時任外交部長姬鵬飛家,幫他們帶小孩,洗衣服。姬鵬飛家孩子多房子多,徐阿姨覺得非常累,有時來看我媽也訴點苦,但是直到姬鵬飛的孫子長大了才離開。後來,又去了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康世恩家,直至以中央辦公廳工作人員的身份退休留在了北京,所以一直沒有和我家中斷聯繫。

    我為盡職盡責、忠厚勤懇的徐阿姨設計了一串珍珠手鏈。以形狀各異的異形珍珠為主,外圍用18k黃金鑲嵌黃鑽,黃鑽的點綴使異形珠變得圓潤飽滿,具有一種貴氣的效果,象徵著這位普通勞動者能夠把職業保姆兢兢業業做成了公務員,就像吉敷竹史一樣,將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到極致。

    異形珍珠手鏈

    材質:異形珍珠、鑽石、18K金

    設計特點:手鏈的每個結點都是活扣,可以擰下來根據手腕長短調節。

    八姑姥姥

    王稼祥與夫人朱仲麗

    王稼祥夫人就是我的八姑姥姥,她是我母親的八姑姑。我母親家是個大家族,新中國成立前是長沙有名的士紳。媽媽的祖父朱劍凡毀家興學創建了第一個中國女子學校——周蘭女校,也就是現在的長沙四中。他生了很多孩子,所以我媽媽的姑姑、叔叔、伯父眾多,他們都很早就參加了革命。這位八姑姑是年齡最小的,人很活躍,喜歡交際,打扮入時,年輕時就以漂亮著稱,年老之時仍然打扮得體、儀態優雅。

    在老一輩革命家中,她是最懂得生活的。即便在比較困難的20世紀70年代,她也照樣彈鋼琴、養鴿子、舉辦家庭舞會。那時,她家在北海後門原古巴大使館的房子裡,那裡總是高朋滿座、歡聲笑語。

    八姑姥姥在我心中永遠是高貴而優雅的,有時甚至會覺得無論你離她多近都會有種莫名的距離感。就像是美麗的風箏,在風中盡情地搖曳,儀態優美,但你卻只能遠遠地看著它。紫春、彩色貝殼、黑珍珠組成了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風箏胸針,自由地飛翔著,那麼遠,卻那麼美。我特意挑選了紫色的翡翠鑲在正中,紫色翡翠象徵紫氣東來的寓意,祝願她老人家多福多壽。

    蝴蝶胸針

    材質:翡翠(紫春)、鑽石、彩色貝殼、黑珍珠、18K白金

    我與八姑姥姥朱仲麗及一些親戚

    遠志姑姑

    八姑姥姥

    任遠志姑姑是任弼時的大女兒,我叫她遠志姑姑。她說話輕聲細語,態度非常慈祥,特別喜歡小孩,好像誰家的兒子都是她的兒子一樣。遠志姑姑從小受過很多苦,很小的時候就坐過國民黨的監獄,「文化大革命」期間又進了監獄。

    在勞改營的時候,看守甚至往飯裡夾帶玻璃或者給她剪刀,故意刺激她,想逼她自殺,但她堅強地活了下來,保持著她應有的氣節。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卻是我心目中最偉大、最堅強的人。

    所以,我為她設計的首飾是一朵暈彩的珍珠康乃馨,被折斷的枝葉托住,寧折不彎,象徵她高貴不屈的品質。

    遠志姑姑與祖父任弼時

    康乃馨胸針

    材質:彩色暈彩貝殼、紅寶石、鑽石、18K白金

    詩人二姐

    我與二姐任凡

    我的二姐是個浪漫而又激進的青年。「文化大革命」期間曾經私自跑到延安,在那裡結識了一幫有著同樣理想和抱負的青年。1978年高考前後,她又和一幫朦朧詩人混在一起,經常與他們在一起討論國事、抨擊時弊。後來,以顧城、舒婷、北島、楊煉等人為主,開創了一代中國新詩的獨特風尚,這些故事至今仍然廣為流傳。

    二姐雖未成為大詩人,但也從事著與她興趣相關的文字編輯工作。我想在她的心裡,那種渴望成為朦朧詩人的夢想從未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減退,她依然浪漫,依然充滿感情,依然熱愛生活,喜歡唱歌。我想這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女孩,雖然沒有機會成為公主,但卻都有著公主般的夢想。有夢,便是好的。就好比我為二姐設計的這款髮箍,雖然是由樹葉、枝杈組成,但若配上如珍珠般圓滿的夢想,那便也是一位美麗的公主。我希望二姐看到它,能想起一起瘋,一起玩兒,一起有過的青春歲月,能永遠保持一顆公主般的年輕的心。

    朦朧髮箍

    材質:彩色貝殼、

    珍珠、18K白金

    天堂麻友

    陳奶奶是早期人民政府石油部李部長的夫人,畢業於金陵女子大學家政系。陳奶奶生活很考究,在家族中威信很高,跟母親關係很好。她是母親的乾媽也是老牌友,她們經常週末湊在一起打那種娛樂性的過癮牌,有時,只有兩個人也打。她們是忘年之交,無話不說。

    2002年的5月22日,母親去醫院看望已經103歲的陳奶奶。由於護士照顧不周,長了很多褥瘡,很是可憐。母親衝著護士和親屬們發了一陣火,回到家當天夜裡心臟病突發,便去世了。陳奶奶一家人都來參加母親的追悼會,就在母親去世的第三天,陳奶奶也走了,像約定好了似的,一個70歲,一個103歲,這兩位老太太跟得那麼緊,估計是到天堂愉快地繼續打她們的麻將了。

    我用海珠的珠貝為這對麻友設計了一副麻將牌。牌上的圖案全部用珠貝鑲嵌,且帶有凹凸感,便於她們摸牌。

    彩貝麻將

    材質:象牙、天然彩貝

    沒穿過裙子的大姐

    大姐大我8歲。她是在8歲時發現得了絕症——紅斑狼瘡,雙腿被迫進行了高位截肢。我記憶中的大姐是胖胖的、白白的,臉上有些紅點的女孩。不像媽媽說的,是家裡最漂亮的孩子。後來長大才知道,大姐胖是因為激素造成的,白也是因為不方便出去曬太陽所致。

    雖然大姐的美我沒有見到,但大姐的聰明我深有體會。她沒上過一天學,靠著問父母、問朋友不斷地學習。她可以看懂高中書,會很多中醫中藥的知識,會扎針灸,而且歌唱得很好。當年在協和醫院的重症室,她與著名影星舒秀文住一間病房。當舒秀文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時,是這個八九歲的孩子用自己的歌聲為她解除病痛。她小小年紀在8年裡嘗遍了所有苦藥,使用了大量有強烈副作用的試驗針。在16歲的時候,這個堅強、聰明、具有強烈求生慾望的孩子再也熬不住,永遠離開了我們。

    2009年,中央電視台做了特別節目《我和我的祖國》。其中在第五集中為我的父親做了專訪——《踏遍青山》,直至那天我才知道大姐在最後落氣前,是自己拔掉了所有的管子,結束了生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對爸爸說,「爸爸,你抱抱我,我唱歌給你聽」,就這麼著沒氣了……

    節目組特意將大姐的照片與我們全家在天安門前的合影拼在了一起,組成了我家最完整的一張全家福,至今讓我難忘。而我也用我特有的方式永久地保存了這張「全家福」,用18k金及各類寶石製成了這個胸針:胸針的正面中央是我為大姐做的她最喜愛的芭蕾舞裙。她從小被截去了雙腿,一直渴望著有一天能穿上芭蕾舞裙,翩翩起舞;背面是大姐走後,永遠留給我們的遺憾,雖然我是那麼想記住她的樣子,可是在我的心裡早已隨著淚水漸漸模糊,化為白茫茫的一個影子,不曾離去,卻再也無法相見……

    全家福胸針

    材質:鑽石、彩色寶石、18K金、貝殼

    葉正大的承諾

    葉正大與我的姑姑任岳

    我的姑父葉正大是葉挺將軍的大兒子,一直從事軍事科學研究的工作。「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在東北工作,經常有機會到北京出差,每次來都到我家裡來坐坐。他很愛跟我們小孩玩兒,所以我特別喜歡他。他愛跟我談槍、談炮,還一直說要送我一隻雙筒獵槍。後來他做過解放軍總後勤部的將軍,可這個承諾直到現在也沒兌現。

    既然他沒兌現承諾,我就自己兌現吧。我設計了一個單筒獵槍形打火機,槍身灌油處透明的設計可以看到彩色的珍珠隨機在躍動,扣動扳機,槍筒就會冒出火苗。這件作品打破了珍珠不能給男人做飾品的慣例。

    單筒打火機

    材質:彩色珍珠、18K黃金

    海軍司令

    肖勁光與我的母親等

    著名的海軍司令員肖勁光大將是媽媽的三姑父,他是1920年和爺爺一起到蘇聯參加革命的老戰友。7歲時,我跟著父母去他家玩,他家住在交道口,是有三套院子的四合院。第一次看見我,老將軍親切地撫摸著我說,「這孩子將來是個大個子」。

    因為小,白天玩得太瘋了,晚上睡得很死,叫也叫不醒,抬走了都不知道,還經常尿床,看著褥子上一圈一圈的尿印,大家都說我也是「海軍司令」。

    海浪、沙灘、八一軍章,是我對海軍司令最初的詮釋。我用彩色貝殼、黃鑽以及18K金的軍徽製成的名片夾來表達我對海軍司令員的敬意。

    海名片夾

    材質:黃鑽、彩色貝殼、18K金

    父親

    我的爺爺奶奶都是建黨初期的老革命。爸爸出生在上海的國民黨監獄裡,剛滿月的時候,奶奶就在監獄裡犧牲了,所以,他的生日沒人說得準。他外婆把他從監獄裡抱回家,孩子已經奄奄一息,後來似乎斷了氣,以為死了,小蓆子一裹被放到了山裡。到晚上他外婆想念外孫,難過地回山裡去看他,不想傳來了孩子的哭聲。這孩子死而復生了,抱回來後用米湯餵養,艱難地長大。他外婆去世時,幼小的他還睡在外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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