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設計不奢侈 第9章 青春的投影——有些東西,只與快樂有關 (1)
    記住你青春的樣子

    兒時任進

    這事兒,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應該就不是個事兒。未來的某一天,當他們想回看今天,只需打開平板電腦輕觸圖標,或開啟數碼相機插入SD卡……便知自己的青春樣貌。可是,我想問,難道這就是你完整的青春全部嗎?誰能告訴我,青春裡邊兒,究竟都有些什麼?

    對於我們這些沒有出生在電子影像年代的「老人兒」來說,這些問題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因為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沒有現在這些鋪天蓋地,恨不得一個外掛硬盤都不夠裝的數碼照片,我們看不到也說不清自己的過去什麼樣子、穿什麼衣服、擺什麼Pose,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記得過往的青春年華。

    少年任進

    初中時代的任進

    高中時代的任進

    只不過,我們的記憶載體有點與眾不同,那可能是一顆玻璃彈珠、一本連環畫冊、一個樹枝彈弓、一隻蟋蟀罐子……回想起來,我們的童年既不單調也不乏味,雖然貧窮,但很快樂。而且,至少有一點是今天年輕人比不了的,那時候我們的玩具就是玩具,工具就是工具,分得很清楚。哪裡像現在,都把明是「辦公用品」的電腦當成了玩具,還要通過筆記本、手機、網絡、QQ、微博這些勞什子,把那個「辦公用品」拖掛在身上,把自己除睡覺之外,時時刻刻都扣在「辦公」這個語境中。難道,這就是你要對未來的自己所描述的青春嗎?我不知該羨慕你,還是該同情你。

    這時我突然發現,雖然我們沒有影像記錄,雖然我們能清楚記住的東西不多,但無論是歷史事件,還是遊戲玩耍,都可以用奢華的珠寶首飾來表現,儘管那個年代我們無比貧窮。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用多顆價值連城的鑽石做一個知了擺件兒,沒人說你暴殄天物,可即便你用施華洛世奇的人造水晶貼滿手機,也會有部分人表示受不了(儘管這並不奢侈)。因為,在人們的潛意識中,有一些東西是不可進入「奢侈」這個語境的,比如工業、工作、工具、科技,而有些東西卻可以,比如童年、手工、自然、遊戲,這與它們涉及多少金錢無關,只與快樂有關。

    任進大學時和同學在一起

    任進野外地質工作照

    抓蜻蜓

    小學時,我們經常從家裡偷出一塊塊金黃透明的松香,放在廢罐頭盒裡把它加熱熬化,這是最好的粘蜻蜓用的膠。它粘得牢,不會讓蜻蜓中途掙脫飛走,同時又不傷蜻蜓的外觀,因為它和蜻蜓的顏色相同。我們就經常這樣扛著一根長竹竿,拎著一個小鐵罐兒,在樹底下仰著頭找蜻蜓,一會兒脖子就會酸,可我們絲毫不以為辛苦,永遠樂此不疲。最緊張的就是發現蜻蜓之後,在竹竿頭兒上抹上松香,手舉竹竿小心翼翼地靠向蜻蜓。

    蜻蜓非常機警,很難捕捉,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蜻蜓的眼睛視野大大超過180°,腦袋後面也看得見,這使我對小小的蜻蜓開始敬佩起來。不過,它也有好抓的時候,那就是下雨之前,因為空氣中水分突然增加,打濕了蜻蜓的翅膀,使得它飛不高,有時候飛得還沒有我們小孩子高,用手就可以抓到蜻蜓,興奮得不得了。但後來老師一再說蜻蜓是益蟲,我就真的再也不抓了。可現在,為什麼北京城再也見不到下雨前滿世界飛的蜻蜓低空飛翔呢?小時候,我們可是完全靠這個來決定上學要不要帶傘的,可准呢!

    你看,一個不花一分錢的抓蜻蜓遊戲,成為我最早的科學知識來源,化學、物理、生物、氣象、環保、生態,想必跟我同齡的人,都有同樣的記憶。如果我用珠寶做一隻蜻蜓擺件兒。我相信,它會勾起很多人兒時的快樂記憶。

    蜻蜓擺件

    材質:紅寶石、藍寶石、鑽石、異形珍珠、碧璽、彩貝、18K金

    設計特點:蜻蜓可從花苞上取下,做獨立胸針佩戴

    兒童賭具

    煙盒、彈球、冰棒棍兒,這是當時大多數兒童賭具的三大件兒。但是,各地的「計分制度」卻有著極大的差異,尤其在煙盒上,不同的品牌,在各地的分值,那可是天壤之別。這好像與在當地的消費量有直接的關係。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有一種貴州煙叫黃果樹。這種煙盒在我們這兒分值最高,這顯然是因為當時計劃經濟體制下,商品流通不暢,這種煙在北方城市太少見的原因。

    現在想想,這不僅是我們最早的賭性來源,同時也是最早的經濟學概念的來源,讓我們早早就知道了供求關係決定價格的道理。但有個問題我至今無解,那就是,當時是誰約定了各種煙盒的分值,是有一個(或幾個)具體的人嗎?可大家為什麼要聽他(們)的呢?如果不是,不特定人共同的隨機結果,那麼,這個隨機的結果為什麼會形成一個那麼具體的數值呢?為什麼不是更高一點兒或更低一點兒呢?孩子們為什麼會接受它呢?信息又是如何傳遞的呢?這些問題即便放在今天,大概也是個難解的經濟學命題吧。可為什麼沒人站出來給解決一下?如果這個問題能解釋清楚,那麼像糖棉糧、肉菜果這些關乎民生的大宗物資價格的形成機制和傳導機制是否就可以搞清楚呢?就能找到治理價格大幅波動的方法,咱們普通百姓也就不用每年面臨那抽風一樣的物價了呢?

    所以,要是真有人先解決了我們小時候那個煙盒分值的形成機制問題,我就把這個有煙盒、彈球、冰棒棍兒三元素組合而成的煙灰缸送給他。

    兒童賭具煙灰缸

    材質:水晶、18K金

    設計特點:煙灰缸由水晶彈球式的底托,冰棒棍兒搭集而成的支架和北京牌煙盒一角的頂面組合而成。

    歡迎外賓

    也許是因為在北京,那時的小學生經常要參加歡迎外賓的活動,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要先進小學、先進學生才行,這便成了孩子們的榮譽。其實這榮譽來得很受罪,辛辛苦苦練了很多天,艷陽下或大雨中的馬路邊站了很久,最後等來的,不過是幾分鐘內呼嘯而過的車隊。

    曾經有一次我參與迎接外賓,著裝要求是白襯衫、藍褲子、白襪子和黑鞋子。那是夏天,我只有彩色涼鞋,只好借了姐姐的紅色矮腰雨鞋用墨汁染成黑色,等到中午天下起了小雨,迎賓的紅旗敞篷車隊緩緩開了過來,孩子們萬分激動,腳下蹦著跳著一起整齊地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車隊過去了,再低頭,膠鞋被雨洗出了原色,白襪子全染黑了。

    長大之後才明白,當時動輒綿延十幾公里的歡迎隊伍的做法,實在是勞民又傷財,非常划不來。孩子遭罪,大人傷神,國家花錢,可究竟收穫了什麼,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到後來,我們才改變做法,即使貴為一國元首,也以室內儀式歡迎,既隆重儉樸,又符合國際禮儀。不知別人對改革開放的最初感受是什麼,就我親歷的這件「小事」而言,當時讓我強烈地感覺到,中國真是要變了,變理性了,變聰明了。

    歡迎外賓煙灰缸

    材質:紅寶石、黑瑪瑙、18K金

    設計特點:兒時歡迎外賓時用墨汁染成的紅雨鞋,在雨水的沖刷下,漸漸露出了原色。煙灰缸形似展開的紅雨鞋拼接而成。

    「白卷英雄」

    「白卷英雄」這個詞兒讓現在的年輕人看到,估計完全不知所云。所謂「白卷」就是考試交白卷,全都回答不上來,那顯然就是零分兒嘍,可得零分兒的人,怎麼還成了英雄?這就是那個荒謬年代的荒唐行為。

    那時已接近「文化大革命」中後期,經過連年的政治動亂,知識斷層已經非常嚴重,所以又開始恢復了考大學的制度。結果考場上有這麼一號叫張鐵生的人物,一道題都答不上來且不說,還在考卷上大放厥詞,攻擊考試制度。此舉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封其為所謂「反潮流」的英雄,作為政治鬥爭的手段,又在全國掀起了一場政治運動,最終又廢除了考試制度,按政治表現選拔上大學,導致那個年代所謂「工農兵學員」素質普遍不高,既害了國家,也害了這些人。而那位交白卷的跳樑小丑,反倒平步青雲,當上了高級領導,實在是荒唐至極!

    不過,後來我發現,在「文化大革命」所有的事件和運動中,只有這件事是最沒有對國人產生影響的。別忘了,中國是一個那麼重視教育的民族,這已經成為民族性格,滲透到國人的血液中,只要看看剛粉碎「四人幫」之後,每天傍晚,大街上那趕赴夜校補習文化的自行車洪流,就會明白這才是真正的歷史潮流,這種潮流誰能阻擋得了呢?

    白卷英雄筆筒

    材質:18K白金

    設計特點:筆筒的中部殘缺象徵著那個特殊的、不健全的年代。

    蚌殼的淚珠

    這個世界,自從有了犯罪,就有了犯罪文學;自從有了兇案,就有了推理小說。綜觀此類作品,我發現其正派主角大體可分為兩種:一種是非常瀟灑的業餘偵探;一種是永遠忙碌的職業警官。儘管我並不排斥前者,但我對那種為了襯托故事中的偵探神乎其技,故意將警察們描寫得愚鈍無比的作品,似乎不大感冒。從個人情感上講,我好像更喜歡正面描寫職業警官的作品。畢竟,在現實生活中,為我們守護安寧、維持秩序的,可不是那些閒雲野鶴的偵探,而是無數恪盡職守的警察。

    會有這樣的傾向,也許是因為我的成長環境和家庭背景。在我的家族中,幾乎所有長輩都是職業革命家,其中許多人在戰爭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依然活著的人,則繼續把餘生交給了國家管理的日常工作。在我兒時的記憶中,他們就是一群完全沒有自我的人,國家的體制與秩序,就是他們全部的價值觀,瑣碎而忙碌的工作寄托了他們的全部情感。大概我現在的這個勞碌命(而且我還甘之如飴),就來自於這樣的家族基因吧。

    因此,我對每一個為社會秩序與安寧而奉獻自我的人,總是發自內心的敬重。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在本格派推理大師島田莊司塑造的兩個重要人物中,我很不喜歡那個陰陽怪氣、十分裝酷的業餘偵探御手洗潔,只偏愛那個性格陽光而又辛苦敬業的低階警官吉敷竹史,這位東京警事廳的刑事就是一位極有奉獻精神的人。在我看過的所有文藝作品中,作為警官的竹史是被塑造得最獨特也最成功的一個,這個身材高大、長相俊美的年輕人,外表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警察,倒像是個模特。但他卻有著超級縝密的頭腦和堅忍不拔的毅力,幾乎是個天生的刑事警察。他偵破的案件幾乎都與日本高度發達的鐵路交通網有關,罪犯總是利用日本鐵路系統分秒不差的准點和複雜的車次交匯來解脫罪嫌或陷害無辜。吉敷竹史唯一可用的破案工具就是列車時刻表,他必定親自沿著案件發生的線路,將罪犯可能乘坐的車次全部乘坐一遍,所以每次都是在列車上破解疑點、找出真相。

    但他的認真與推理得不到同事的理解,只能獨自一人沿著鐵路線四處奔波,卻還總被沒有責任感的上司阻撓。然而,吉敷竹史寧可自費旅行,也要查出真相,不讓真兇逍遙法外,不讓無辜者蒙冤,不讓亡靈含恨。他這麼做,個人得不到任何好處,無人領情,沒人嘉獎,只有同事們的誤解和上司的刁難,但他卻毫不介意,依然執著,只求心安。他這種天生的悲天憫人與不計得失,總是讓我聯想到家族中那些兢兢業業的長者,這些人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情操,如同故事中的吉敷竹史一樣,是我輩永遠難以企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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