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 第30章
    黃隱發動「帕薩特」駛離了金佰利飯店,他看了一下手錶,剛好是晚上八點半。今天下午,靳莉打來電話,特意提醒黃隱,晚上無論有什麼重要應酬,九點以前必須回家,今天是母親的忌日,年年要燒紙祭奠的。黃隱望望車窗外,看到一些路口也有一些人在燒紙祭奠親人,是呀,快到陰曆七月十五了,俗稱「鬼節」,家家要燒紙的。他每次都忘記母親的忌日,每次都是靳莉提醒他,十幾年了,讓黃隱很是感動。女人就是細心。

    今天晚上,他和蔣義一起招待開發區的一位客戶,下一步這位客戶將提供一個較大的工程業務,黃隱本來應該和對方痛飲,因為要早回家祭奠母親,所以只能以茶代酒。蔣義和客人都表示理解,客人讚揚黃隱是孝子,和這樣的人做生意肯定沒錯。

    想起客人說的話,黃隱的心裡並不是滋味,自己真的算個孝子嗎?黃隱用左手握著方向盤,騰出右手點燃了一支「中華」。母親在黃隱十歲時便撒手人寰,過了兩年後,父親續絃,繼母人品還算善良,對黃隱呵護有加,冬穿棉,夏穿單,一應俱全,天天接送他上下學。但黃隱的心裡感覺總是疙裡疙瘩的,畢竟不是親生母親,你不能哭不能喊,不能無所顧忌,不能亂提要求,彼此之間只是客氣,你怕得罪她。她呢,千方百計地表現,正是因為她怕擔一個作為繼母的惡名聲。與靳莉結婚,和父親繼母擠在一個偏單元裡過日子,整整三年,靳莉把兩位老人哄得團團轉,一口一個媽地叫著,比黃隱叫得還親,繼母對孫子黃靳百般照顧,幫著他們度過了三年最艱難的日子。

    黃隱單位給他分了一套獨單,他們從父親家裡搬出後,黃隱很少回去看一看,倒是靳莉,無論多忙,總是抽空去一趟,給兩位老人買幾斤豬肉、蔬菜和水果,幫著婆婆洗衣服、做衛生。

    這兩年,長年患哮喘病的父親又患了老年癡呆症,繼母患了腦栓塞,雖然還能走路說話,但右胳膊沒有恢復,無法照顧父親了,他們為兩位老人花一千元,請了從甘肅天水來的保姆,繼母很挑剔,好多保姆都幹不了半個月就主動辭職。黃隱忙著做生意,這些事根本管不了,一退六二五,都推給了靳莉,他偶爾去一趟父母家,蜻蜓點水,凳子還沒坐熱,就起身走人。每次去,都要給兩位老人放下兩千三千的,他知道他們的退休金很有限。

    這一段時間,黃隱發現靳莉似乎有意為之,她不斷拉著他去保姆市場找保姆。他跟在靳莉的身後,靳莉顯然輕車熟路,穿梭在那些身上散發著難聞氣味的農民工中間。靳莉對黃隱講了一套標準,讓他也留意著,穿著比較乾淨,長得比較順眼,樸實厚道勤快,不能太精,又不能太傻,不能五大三粗,那樣吃得太多。

    好傢伙,這標準太難了!有時一兩個小時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他終於體會到了靳莉的艱難。黃隱的手機響個不停,他對下屬交代完了事情,又緊跟在靳莉的身後,他被自己的女人感動著。

    他發現靳莉還有一個變化,那就是穿著打扮。她的秀髮開始起了波浪,她過去從不燙髮,永遠是一副為人師表的莊重形象,紅色長袖緊身上衣,曲線畢露,牛仔褲顯出了她細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她的出現引來了農民工們紛紛投來的欣賞的目光。

    他們終於把保姆帶到父親家。靳莉先讓婆婆過目,讓她們在一起聊一聊,互相瞭解,互相溝通,等婆婆點頭認可了,靳莉就帶著保姆熟悉環境,佈置任務。

    黃隱發現父親幾乎不認識他了,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他,見了靳莉則笑個不停,還主動拿香蕉給靳莉。黃隱心中很是尷尬,向靳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黃隱把汽車開上立交橋,進入了快速路,他換了擋,車子的速度陡地加快了。金州市的城市建設突飛猛進,自從有了這條快速路,中環線的交通壓力減輕了,每次從金佰利吃完飯,黃隱最喜歡走快速路。車開起來非常過癮,不似跑中環線時,遇上一個紅燈又一個紅燈,趕上高峰堵車,比爬行還慢。

    車裡的鈴鐺有節奏地響著,和鈴鐺一起懸掛著的是靳莉和黃靳的藝術照,這是靳莉的別出心裁。

    黃隱說:「別人的車裡都掛毛澤東或者周恩來的照片,你這算什麼?」

    靳莉說:「你一開車門就能看到我們娘兒倆,就會提高警惕,不會醉酒開車,不會飆車,寧停三分,不搶一秒,我和兒子比毛澤東和周恩來還能保佑你。」她不僅在黃隱的車上懸掛了照片,還在黃隱的錢包裡,放上一張全家福,並在一個小鏡框裡鑲上全家福,讓黃隱擺在公司的辦公桌上。

    我要讓你天天看著咱的全家福,讓你的心裡永遠有這個家。

    黃隱感覺,靳莉最近確實有些變了,她總是突發奇想。就在兩周前的一個週日,她帶著黃隱和黃靳到幸福影樓拍什麼藝術照,個人照、夫妻照、父子照、母子照,還有全家福。一家人有兩位大小帥哥,還有一位大美女,攝影師一邊拍照一邊讚不絕口。人配衣服馬配鞍,穿上樣式各異的服裝,擺出千姿百態的造型,靳莉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她出盡了風頭,讓黃隱很是吃驚,一個多麼莊重而內斂的特級教師,竟然也有這令人炫目的一面。

    拍照完,一家三口,在金鯉門吃了一頓海鮮。

    席間,黃靳突然冒出一句,「爸爸終於有了家庭觀念。」「別瞎說,你爸爸只是太忙了,其實呀,他心裡可有咱這個家了。」「這個小渾蛋,什麼家庭觀念,你還挺會用詞。」黃隱愛撫地在兒子肩上拍了一下。心想,肯定是母子兩個議論過自己,說我只顧在外忙碌,心中沒有這個家。他的心裡禁不住生出幾分歉疚。

    那天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靳莉格外主動,表現得風情萬種,她原來不願意做的女上男下體位、後體位,她都心甘情願地做了。黃隱因為這段時間在外應酬沒少荒唐,而且每次和容容都是梅開二度,心理上非常虛弱,生怕捉襟見肘,讓靳莉看出破綻。看來今後,我還不能忘了交公糧這一項!那一晚,他們甚是和諧,兩個人都達到了愛的頂峰。

    高潮過後,靳莉像貓兒一樣,紮在黃隱的懷裡,兩個人都輕輕地喘息著,體味著愛的餘韻。黃隱暗想,這個女人是怎麼了,她的心思好像在悄悄地轉移,她不再一心一意地關注她的教育事業,不再全身心地撲在學生們身上,她開始在意自己的家庭,在意自己的丈夫,難道她發現了什麼?難道她察覺了我和容容的不軌?黃隱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靳莉經常給黃隱打電話,不斷尋問他的行蹤,找出各式各樣的理由,讓黃隱回家,手機就像一根繩子,靳莉不斷地拉啊拉啊,她千方百計地把丈夫拉回家。這一段時間,黃隱感覺自己確實有些放浪形骸,縱情聲色,真的對不住這個因愛而結合的妻子,對不住這個精心照料兩位老人的女人,對不住這個百般呵護兒子的母親。她心思縝密,一個又一個地突發出來的奇想,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的丈夫回家,遠離外面的各種誘惑。

    想到這裡,黃隱不禁加大了油門,汽車向自己的家飛速行駛。

    黃隱非常想念容容,他大概有兩周時間沒有見到她了,完全是因為靳莉盯得太緊,讓他無法脫身。這天晚上,黃隱終於從家裡溜出來,穿大街走小巷,向美樂小區飛奔。他頻頻回頭,冥冥中,感覺著身後好像有一個人也在飛奔,他非常緊張,想那人肯定是一個盯梢者。他停下來喘息,四外張望著,趁機溜進一個小胡同,他得意自己終於甩掉了身後的尾巴。他很快來到了美樂小區,好像是三樓,他在漆黑的樓道裡摸索著向上攀登,他累得氣喘吁吁,他清楚地記得容容就住在三樓,為什麼還沒有到,他不停地攀登,攀登,攀登,他的心臟跳得厲害,像要蹦出來似的。他終於看到了容容,他大喘了一口氣,在門燈的照射下,容容依然穿著那件吊帶紅裙站在門口迎接他,雪白的臂膀,雪白的腿,他們相擁著進了房間,黃隱迫不及待地脫掉了衣服,迅速地和容容結合在一起,他拚命撞擊著。

    突然,房門大開,靳莉驀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她怒目而視,黃隱感覺眼前一片黑暗……等黃隱逐漸適應了眼前的黑暗時,方知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心臟怦怦地撞擊著胸口,而且口乾舌燥,他扭亮了床頭燈,看看靳莉正睡得香甜。他躡手躡腳下了床,到客廳裡接了一杯純淨水喝下去,點燃了一支「中華」。確實有兩周沒有見容容了,倒不是靳莉盯得緊,主要是容容審計師資格考試在即,正在加緊複習備戰,斷不能打擾。但兩個人電話聯繫不斷,聽著容容哼哼唧唧的聲音,黃隱知道,容容想他了。可是他何嘗不想見面呢?一方面是因為容容考試,另一方面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不能對容容明講的,靳莉最近的所作所為,或者叫「凌厲攻勢」,確實讓他不知所措,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放蕩行為。但他骨子裡是多麼渴望見到容容。剛才的夢境,就說明了自己潛意識裡的真實想法,強烈渴望見到容容,可又從內心中忌憚妻子靳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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