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剛晚上回家,往嘴裡扒了幾口飯,就急急忙忙從家裡跑出來,跑到於若夢家附近,用公用電話給於若夢家打電話。於若夢的妹妹告訴他姐姐有事出去了,幾點回來不知道,問他是哪一位。馬永剛含糊其辭地謊稱是於若夢的中專同學。他騎上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穿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一抬頭,發覺自己又回到了於若夢的家門口。他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十一點鐘了,他望了望三樓於若夢家的窗戶,依然亮著燈光。她回來了嗎?如果回來了,她在家幹什麼?打電話,約她出來,問個清楚。他正準備轉身去找公用電話,不遠處開來了一輛白色桑塔納,車門開了,於若夢從裡面鑽出來,隨手關上車門,桑塔納迅速開走了。
這是馬永剛親眼所見,證明同事們的話所言不虛,他的心中早已烈焰騰騰了。他從黑暗中猛地竄出來,高大的身軀一下子矗立在了於若夢的面前,於若夢不禁尖叫了一聲。
「誰呀?馬永剛!你缺不缺德,你想嚇死我啊!」「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你怕什麼?剛才那個人是誰?」
「你說誰?」
「別裝傻,剛才開桑塔納送你的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北戴河那個老闆?」
「你管不著!你是我什麼人?我又沒嫁給你!」「於若夢,你他媽還是人嗎?你親口對我說,我永遠是你的人,你放心吧!你去北戴河一周,就變了心,一輛桑塔納把你弄得五迷三道的。你他媽還是人嗎?」
「我他媽就不是人了!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永遠是你的人?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要樣子沒樣子,要家庭沒家庭,我本來就不愛你,早就想甩了你,可看你跟我那死乞白賴的樣子,不忍心傷害你!」聽了於若夢的話,馬永剛一下子愣在了那裡,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啞口無言了。兩個人在一起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讓馬永剛充分品嚐到了愛情的甘飴,他以為自己找到了終生的幸福。他是那樣地愛於若夢,他願意為她做一切,甚至為她去死都心甘情願!他堅信於若夢也是愛他的!原來,她並不愛我,她平時的甜言蜜語原來都是假的,她是在耍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揮出去,「啪」地給了於若夢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他媽的不用拿鏡子照,我知道我醜,配不上你,可我知道廉恥,不像你她媽的臭不要臉,搞第三者插足!」他騎上車,迅速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經劉大姐介紹,馬永剛結識了岸邊小學的語文老師許萍。許萍是師範專科學校畢業,比馬永剛小兩歲,一米六五,身材苗條,不算漂亮,但有幾分氣質。兩個人談了一年的戀愛,分別見了雙方的家長,便註冊登記,等房結婚。一年後,勞動局給馬永剛分了一套獨單,兩個人結了婚。又過了一年,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婷婷。馬永剛過著非常平靜的婚姻生活。
在單位裡,他工作努力上進,入了黨,提了副科長。一把局長退休後,副局長童恩周升任一把手,他很賞識馬永剛,又給他提了正科,並作為副處級後備幹部進了人才庫,還送他參加了三個多月的青干班學習。當時,馬永剛是勞動局唯一一個「六八三五」式的幹部。
此時的馬永剛可謂蒸蒸日上。或許正是感情上的挫折讓馬永剛認識到了官場是多麼的重要。
於若夢和北戴河的那個旅店老闆,保持了三年不清不白的關係,那廝根本就不打算離婚,兩個人最終沒有結果,於若夢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他,嫁給了一個小公司老闆。馬永剛見過那個人,長得很英俊,一時覺得,於若夢最終的歸宿還算不錯。誰知,兩年後,於若夢的丈夫因為販毒被判了死刑,於若夢一個人帶著兒子艱難度日。
機關裡實行雙向選擇,很多科室都不願意要於若夢這樣的女人,因為她不僅名聲壞,頭上的「桂冠」也實在不少,什麼第三者啊,什麼破鞋啊,什麼騷娘們兒啊,而且人們一提起於若夢就頭疼,她簡直就成了落後分子的代名詞。這些年,她不好好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幹工作也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只有馬永剛不嫌棄她,主動提出來,讓於若夢到他的科室工作。開科長會時,一把手童恩周還表揚了馬永剛,說馬永剛懂大局。
馬永剛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一個是出於憐憫,這個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一步錯,步步錯,終於走到了這樣一個悲慘的境地,我要照顧她;另一個就是讓這個女人愧疚,我不計前嫌,在你困難時,施之援手,雪中送炭,讓你深刻認識到,當初沒有選擇我這樣的優秀男人是錯誤的;再一個想法就是,於若夢已經感到了危機,今後她會努力工作的,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飯碗,才能讓她那個殘破的家得以生存。不用我揚鞭她就得自奮蹄,上上下下的人都會認為是我改造了這個女人,讓這個女人重新煥發了工作熱情,我能收到這意外的政治資本,何樂不為?果然,雙向選擇後,於若夢到馬永剛的科室上班,每天早來晚走,工作積極主動。他經常看到於若夢投過來的感激的目光,馬永剛心中很是受用。
有一天,科裡的人都下班了,只剩下馬永剛和於若夢兩個人。
「永剛,你今晚有事嗎?沒事到我家,我給你炒倆菜,請你喝兩盅,感謝你的照顧!」「不啦,改天吧!」馬永剛的心裡動了一下。
「別跟我打官腔,你到底去不去?」
馬永剛看於若夢真的掉下臉來,只好答應。他向許萍請了假,謊稱今晚有一個應酬。
許萍也早已經習慣了丈夫的應酬。馬永剛這個科,在勞動局是個實權部門,所以經常有人給安排飯局,吃完飯,有時大包小包地拎回家。許萍是個平靜的人,見了那些東西也沒有多高興,頂多開句玩笑,你又腐敗了。她平時話就不多,只是一味地忙工作,她在畢業班任班主任,經常工作到深夜。馬永剛向她求歡時,她的身體依然是平靜的,她總是沒有激情,總說太累了,三個禮拜不做愛,她也不會主動提出來。馬永剛在和許萍的性事中經常感到索然無味。和朋友在外應酬時,當然也有出軌的時候,但是激情過後,免不了後怕、不安一陣子。
於若夢住的是商品住宅,一套偏單元,房廳有二十多平方米,在九十年代初期,應當算是相當不錯的條件。看來,她早就有預謀,她讓母親把孩子接走了。此時,正是盛夏,她打開了窗子,透了透空氣,然後打開了空調。
「你看會兒電視吧,我去炒菜,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就得。」她順手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可口可樂,扔給了馬永剛。
不一會兒的工夫,於若夢就做了幾道菜,一盤辣子雞丁,一盤醬牛肉,一盤鹽水蝦,一盤黃瓜拉皮。她打開了一瓶五糧液,分別給兩個高腳杯裡斟了半杯酒。她換了一件比較寬鬆的家穿粉色筒裙,頭髮高挽了一個髮髻,她的眼睛依然那麼明亮,因為生了孩子,胸部比過去更加豐滿了。
「來,讓我們乾一杯!」她端起杯子,和馬永剛的杯子碰在一起,先兀自乾了杯中酒。馬永剛也跟著干了。
她深情地望著馬永剛,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馬永剛默默地注視著她,不說話。
「永剛,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還恨我。說真的,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她往馬永剛的碟子裡夾了兩片醬牛肉。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你有選擇愛的權力。」「別跟我打這官腔,你當官當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半杯酒讓她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楚楚動人。
「那年夏天,也是這時候吧,我們科組織去北戴河,和我們一塊去的那個老闆,和北戴河的一家旅店是關係戶。旅店老闆姓劉,三十多歲,細高挑兒,人長得很帥。他到火車站接我們,主動幫我拎包,他說他這叫紳士風度,這群人中就一位女同志,我理應幫她提包。我當時心裡很感動。他帶我們去遊玩,他還教我游泳。有一次,科裡的那群懶豬在屋裡打牌,我想出去玩,他們誰也不陪我,劉老闆主動開著他的桑塔納,帶我去兜風。那時的老闆們誰要擁有一輛桑塔納,真會令人刮目相看,我當時很崇拜他,覺得他開車時很帥。他請我吃海鮮,我真是高興極了,那天,我喝了不少啤酒。
吃完海鮮,他說帶我到他家去看一看,我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他們那時就住著三室一廳,一應擺設,都很先進,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東看看,西看看。他給我斟了一杯XO,我知道,那是很昂貴的,一口喝進去,也沒覺出多好喝。他又給我斟了半杯威士忌。我看房廳裡擺著錄相機,提出要看錄相,他放進了一盤錄相帶,便坐在了我身邊。他說,來,乾杯!我把半杯威士忌,一飲而盡,真難喝!就在這時候,電視裡出現的畫面讓我驚呆了,兩男一女都光著身子,都是褐髮碧眼的外國人。我一下子噁心、頭暈起來。姓劉的一下抱住我,撫摸我,脫我的衣服,就這樣,我稀里糊塗地讓他佔有了,把我的純潔給了這個已婚男人。
我在他家裡號啕大哭,他跪在我面前,指天指地地發誓,一定和他老婆離婚,他說他一定娶我,對我負責到底。從北戴河回來,我沒臉見你,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個骯髒的女人了,我已經不配和你在一塊了,所以,那天,我跟你說了很絕情的話,我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人身上了。他經常從北戴河開車過來,和我在旅館裡開房間幽會。
他很懂得哄女人開心,他說年底就和老婆離婚,他給我買衣服,買BP機。誰知,他整整騙了我三年。」馬永剛看見於若夢的眼淚又汩汩地流了出來,他把她攬進懷裡,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潮乎乎的。
「我一步錯,步步錯。嫁了這個男人,覺得一輩子就廝守這個男人吧,沒想到,他為了發大財,竟去販毒。我怎麼命這麼苦啊!」她趴在馬永剛的懷裡嗚嗚大哭,馬永剛用雙手捧起了於若夢的臉,吻著她的眼睛,他感到了她眼淚的苦澀,嘴裡喃喃地說著:「若夢,別傷心了,今後,有我照顧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後悔啊,是我對不起你,這些人當中,你是真心愛我的……」他們熱烈地吻在了一起。於若夢三下兩下脫掉了粉色筒裙,馬永剛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於若夢潔白、細膩、光滑的肌膚,他渾身顫抖著,他們在沙發上擁抱在一起。
這生動的肉體讓他銷魂,她的柔媚讓他激情四射,這是許萍那平靜的身體所不能給予他的,他感覺自己彷彿飛離了地面,飄飄然,昏昏然……從這一天起,於若夢這裡成了馬永剛的第二個家,他每週都要來上一兩次,但決不在這裡過夜,他們做得極其秘密,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裡,他們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馬永剛和於若夢講,我們一定要謹慎,不能因此影響了我們的前途。嚴副局長明年五月份就要退居二線了,這個位置好幾個人都盯著呢,特別是李高陽是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他也上了青干班,拿下了大本文憑。我正在讀研究生,我要努力,說什麼也要出人頭地,這個機遇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因為作風問題,出現閃失。我一旦成功了,你也成功了,到那時候,我會更有力量呵護你。
於若夢的轉變確實成了有目共睹的事實,大家都說她自從遭遇了家庭變故,終於成熟起來了,工作認真了,而且很能幹。一個人帶孩子的艱辛贏得了大家的同情心,有人給她的孩子買衣服,有人給買玩具,讓於若夢感動得直掉眼淚。私下裡,馬永剛千方百計地教育她,指導她,讓她懂得了如何隱藏個性,如何和大家友好相處,打成一片。年終時,馬永剛見時機成熟了,便推薦於若夢當上了區級先進,沒過多久,他又千方百計地幫助於若夢入了黨。
於若夢心花怒放了,喜悅和感恩讓她轉化成了巨大的情慾,她要讓這個男人滿足,不斷地滿足,她要把所有的愛都獻給這個男人,她要讓這個男人不斷地為她耕耘灌溉,讓她這片已經荒蕪了的土地,重新滋潤起來,讓她恢復青春。她要像那長青籐一樣,緊緊地糾纏著他,擁抱著他,攀附著他,讓她永遠擁有這個男人。
馬永剛悄悄地、人不知鬼不覺地在於若夢的溫柔鄉中享樂著,快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