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陪著小賤人去買了一打的蠟燭,還有一捆螢光棒。接著又買了一個蛋糕,一個戒指。
再接下去,是N朵玫瑰。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幹嘛?」
小賤人很裝逼得看著遠方,深沉得說:「今天是她生日。」
「哦~」忙完這些,他又拉著我去超市,買了無數零食,每一樣,他都能講出一段故事。
他看著水果,似乎每種,他都能講出一個過往來。
他們之間,似乎有無數的回憶包裹。雖然,她不在,但是小賤人卻好像她依舊在他的身邊一樣,哪怕過去了那麼多年。
一直忙到了傍晚,小賤人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叮囑說:「計劃開始。」
我大吃一驚,這他媽還有計劃啊,「擦,你還有別的人幫你啊,什麼叫計劃開始!」
他很憂鬱得看了我一眼,說,「你看著就知道了。」
接下去,我們到了他難忘的女人家的小區。
小賤人吩咐我從樓底開始,一直往上撒螢光棒。
每一根,都要弄亮,然後牆上,則是貼滿了玫瑰,每朵玫瑰,又要有無數的螢光棒環繞。漂亮得一塌糊塗。
再接著,小賤人又把戒指塞進了蛋糕。
每階台階都點上了兩根蠟燭。看得路過的人目瞪口呆。(我們跟他們說,事後,我們會處理好的。)
我一看工作量那麼巨大,趕緊打了個電話給叉子。
叉子一來,看到這架勢,也傻了。
只是有些呆愣愣得一起忙活著這一切。
一直忙了2個小時,蠟燭跟螢光棒還有玫瑰,終於貼到了女人家的門口。
這個時候,整個樓道都被螢光棒還有蠟燭所點亮。
放眼望去,一片五彩繽紛,華麗異常,空氣中似乎還有蠟燭點燃所發出的淡淡蠟香,整個空間,似乎都變得夢幻迷離起來,彷彿童話世界。
小賤人很鄭重得把蛋糕放在了她家的門口,然後把零食放在門前,長長鬆了口氣。
他有些緊張,我很清晰得看到他的腿都在顫抖。不是害怕,是單純的緊張。他說:「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我說:「她會很有壓力的。」
叉子也說:「我也希望有個我愛的人會那麼對我,但是我不希望我不愛的人這麼做,那樣會給我帶來太多的困擾。」
小賤人說:「我想這麼做,我很自私,我就是想那麼做,我想,我這輩子沒傻過,我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呼吸困難:「我不想,我到了以後,連一點回憶都沒有。這是多麼幼稚的一件事情,高中生才玩的把戲,可是,我控制不住,當初,我們在一起,我沒有做過任何有關浪漫的事情。我不想,到老了,一點回憶都沒有。」
我看著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想到,他卻像力氣被抽乾了一樣,看著我說:「你不懂的。你不會理解的。」
他蹲在地上,很認真很認真得說:「我就是愛她。哪怕是蠢事,我也會做。我想她要我死,我也會死給她看,這就像是魔咒一樣。我感覺,我的靈魂是她的。」他的聲音也開始有些哽咽,眼眶有些潮濕。
我突然啞然了,我看著他。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叉子似乎對他有些刮目相看,用看傻瓜似的憐憫表情看著他,「你真是個笨蛋。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小賤人長長噓了口氣,說道,「就算是愚蠢,這件事,我也會做。哪怕沒有任何意義,哪怕是懸崖,我也會跳下去,毫不猶豫,粉身碎骨。這就是我的愛情。」
他明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於是只有陪著他。
叉子也是默默不語,很熟練得從我口袋裡掏了包煙,然後叼上一根,用邊上的蠟燭點燃。
蠟燭不小心熄滅,小賤人用看仇人一樣的目光瞪著她:「重新給老子點上!」
叉子無語得看著小賤人:「呃……」
……沒過多久,他就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說:「你趕緊走吧。」
小賤人說:「你們分開了?」
對方說:「嗯,你趕緊走吧……呃……你不太適合出場。」
小賤人淡淡的說:「我有分寸。你路上小心,明天請你吃飯,就噶。」
他似乎猜到了什麼,表情有些複雜。
不一會兒,樓下就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女人說:「好浪漫啊,誰那麼有情調,居然擺了這麼多的螢光棒跟蠟燭還有玫瑰……太華麗了。」
小賤人的臉色變得緊張。我有種他要見初戀網友的怪異感受。
然後是一個男人嗤之以鼻的聲音:「小孩子吧……誰他媽蛋疼搞這事兒啊。」
小賤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了。那個女人說:「你不懂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賤人的表情也越來越緊張。
我趕緊躲到了樓上。而小賤人,則站在她家門口。
我聽到了腳步停止的聲音。接著是長長的寂靜。
小賤人說:「這是給你的。」
我猜這個時候,他的表情一定非常得虔誠。
然後是陌生男人的聲音:「你誰啊你?」
小賤人說:「沒你的事,我跟她比你跟她要熟。我認識她比你久,瞭解也比你深,估計連她的身體都比你更瞭解。」
我操,這句話太毒了,我跟叉子都被震懾到了。
「操,」那個男人罵了一聲:「你他媽什麼意思!」
小賤人說:「我的意思夠明顯了,放心,我就跟她說幾句話,如果你還要找她,你先去樓下等等。我跟她說幾句話就好。」
空氣似乎都跟著凝固了。
我跟叉子大氣都不敢喘,就專心聽著他們的談話。
那個女人發話了,她低聲說:「你先下去下吧。」
又是一陣寂靜。然後是一個男人下樓的聲音。
女人:「你想怎麼樣。」
小賤人說:「今天你生日,送點禮物而已。」
那個女人說:「夠了!我不需要你的禮物,我不需要,我一點都不需要!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好嗎?」
小賤人說:「你一年就一次生日而已,不送點東西,過意不去。」
「我不需要!」那個女人的聲音突然拔高:「我不需要,你聽懂了嗎?我他媽不需要!你不要再干預我的生活了好嗎!」
沉默了好久。小賤人說,「我愛你,回來吧。」
她說:「你滾!別幼稚了好不好,當初你怎麼扇我的一巴掌,我這輩子都記得。」
小賤人說:「那說明你根本無法忘記我。」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哭腔,說:「我們不可能了!我不愛你了!你滾!」
小賤人說:「如果你無法忘記那一巴掌,也給我點記憶吧。」我聽到他端東西的聲音,「把這個蛋糕狠狠得砸我臉上。告訴我,你滾,你他媽趕緊滾。你那麼軟綿綿的話,根本沒辦法趕走我。」
「你要逼我是嗎?」
小賤人說:「我沒有逼你,我是在給自己找離開你的理由。」
那個女人很激動得說:「你要逼我是吧!好!」
只聽到「嘩」地一聲。我跟叉子都傻掉了。她不會真的砸了吧?
「滿足了嗎?我可以回家了嗎?」那個女人問。
小賤人疲憊得說:「晚安。」
然後就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我探出頭,卻看到小賤人滿身的蛋糕,以及從未有過的孤獨跟憔悴。
我走到他面前,他輕輕得坐在台階上,然後遞給我跟叉子一人一根煙。
趴,空曠的場景中,打火機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帶著寂寥的錯覺。
我想說點什麼,看著他滿身的狼狽,我還沒開口,他就不顧自己渾身都是蛋糕,把頭埋在臂彎裡。像受傷的孤狼,不住的凝噎。
9點30分,在這個猶如童話世界一般的場景中,他蹲在台階上,渾身狼藉,像是個偶爾路過的乞丐,死死得把頭埋在臂彎裡。發出了低低的哽嗚。
叉子,壓抑得說:「死心了嗎?」
小賤人話都說不清楚,但是我卻聽得明白:「不……我……愛……她!」
我把他口裡的煙奪下來,然後踩滅,把他整個人拎起來,很認真得看著他那只受傷又通紅佈滿血絲寫滿憂傷的眼睛,「她不配。」
小賤人突然笑了。我這個時候,頓時明白了,什麼叫做慘笑。
他說:「你沒資格說這個話,我說,她配!」
「……」
小賤人,讓我感觸很深。
我常常在想,一個男人的極限,究竟在哪裡。我聽過一句話,人是沒有極限的。
我想,當你認為你無法承受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會變的異常堅強,就如小賤人,我想,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那麼一天。愛,是一個沉重的詞。
自尊心,原則,拜託,如果你真的想好好愛一次,這些,根本都是浮雲。你根本不曾想像自己會這般沒自尊,沒原則。超越極限。
小賤人走的時候說:「人的一生,已經有太多的遺憾,也有太多的挫折跟打擊,但是……如果,連愛,都成為了遺憾,那麼,我這輩子,真的沒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如果說,有一樣東西,我想堅持到最後的話……她。」
我深有同感,於是也不阻止他了。
回到家,我的腦子裡都是叉子的身影,還有她的黑色電瓶車。
叉子有一輛黑色的電瓶車,這輛,明顯不夠嬌小,顏色也偏深沉的電瓶車,就是她的坐騎。只是在認識我之後,叉子果斷上繳充公。之後,就一直都是我在開。
她的電瓶車,已經帶著我們,走過大街小巷,足跡已經遍佈了整個城市。如果我回憶,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回憶。哪條路,我們什麼時候走過,她是什麼樣的表情,或者撒嬌。
我想,恐怕她已經忘記怎麼開電瓶車了。所以我很擔心,哪天沒了我,她該怎麼辦?
其實是沒有必要的擔心,因為就算沒有我,世界也照樣轉,可是,我就非常堅信得肯定,只有我,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
叉子是個懶惰的女人,但是又要強,經常吵架之後,她總說:不用你幹嘛幹嘛。她很認真得說。但是看著她吃力的樣子,我根本無法堅持自己的驕傲。於是她就很認真得說:幫我去XXXX……我飲之如飴。
我在想,如果沒有了我,叉子吃飯,就不夠自覺了。或許會有一頓沒一頓。
沒有了我,她也幾乎不會開自己的電瓶車,會摔跤。
沒有了我,就沒有人會陪她說話,陪她打遊戲,她會寂寞。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我一個人就可以塞得滿滿的。她的朋友並不多,常聯繫的,只有一個,可是,我卻也覺得那也不算朋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幾乎沒有通過電話,喜怒哀樂也不交心,只有一方孤獨,另一方,才會出現,她們彼此也不理解。所以我深深得感受到她的孤獨。
她甚至不愛交朋友,卻又容易交朋友。她會跟陌生人談得很愉快,然後馬上把對方看做好朋友。也會因為一點小事,而覺得那個人討厭,立刻跟對方保持距離。
她的世界,就由她的喜怒所控制。直率,單純得一塌糊塗。
認識了她那麼久,我發現,我們有太多的愛好很相近。
她玩遊戲不愛輔助,我也不愛。
我們都喜歡坐在熟人的中間,不願意另一邊是個陌生人。(我淚流滿面,認識了她之後,我跟朋友的中間就永遠隔著她。)
我們都喜歡坐公交車後面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我想,那恐怕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安全感,前面有椅子格擋,而沒事,可以托著下巴看外面的風景。
我們愛吃的東西都很像,大家幾乎都是食肉動物,偶爾有蔬菜,卻也不反對。我最高興的,就是我愛吃的,她也都愛吃。
叉子,是一個表面上很驕傲,骨子裡很自卑的女人。她需要人保護,也需要人疼愛。以至於,她做任何事,都希望有人陪伴。所以,我們在空閒的時候,幾乎形影不離。
偶爾,我們會鬥嘴。但是大多數的時候,都融洽萬分。似乎,我們是一個人一般。
朋友跟我說話,叉子偶爾插嘴,卻是我想說的。我們走在街上,會突然唱一樣的歌。
我想,我們的生活,幾乎融為一體。
我們之間,已經有了太多的默契。很多時候,她伸手,我就知道她想要什麼。
看到小賤人的樣子,我從未有過得感覺到溫馨跟幸福。
叉子喜歡耍小脾氣,等我去哄,這樣會讓她有被疼愛,被寵的感覺。
她也喜歡跟我一起看中國達人秀,雖然後面的賽事,我們都沒看。
她喜歡我陪著她看電視劇,雖然或許我並不愛看。我只是喜歡陪她看,而不是喜歡看電視劇。
我看著我媽放進來的蘋果,我想到了叉子吃蘋果時的樣子。
我看到了被窩,腦海中卻是叉子用被子裹著自己哭泣的樣子。
我會想她想到突然會笑出來,會在一個時間突然想聽到她的聲音,會在看到笑話第一個想告訴她。
我知道她不會煩我。
我喜歡她對我發小脾氣,耍任性,很多時候,我惡意得想,我那麼嬌慣她,如果她離我而去,最好沒有人能忍受她的脾氣。
我發現,自己很有受虐傾向,以前的每個女人都對我好得要死,我卻將她們棄之不顧。而叉子,卻任性得讓我心疼。她的優點,她的缺點,我太明白了,可是我依然還是那麼得喜歡她。
我終於,很確定,我真的愛上她了。
是愛,而不是喜歡。
於是,我給叉子發了條短信: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