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9日-巧克力2條-芝士蛋糕1塊-正餐一人份-誠實很憂鬱
進入職場以後,我便有了一個夢想中的領導雛形,他有著肯德基爺爺的慈愛、麥當勞叔叔的親切、以及康師傅的憨厚,結合起來就是一個雖然外貌上奇形怪狀,但非常適合帶小朋友玩兒的中年怪蜀黍。
如果說林嘉是我這個夢想的開始,那麼總經理就是我這個夢想的幻滅。
此刻,他瞪著我的眼神不像康師傅,倒像是要讓我去富士康。
給總經理做B超的女醫生溫柔似水地握住他的肩膀,溫言細語地對他說,「安先生,請躺下,我還沒有檢查好……」
總經理被摸得僵了一下,微微皺眉,但也沒說什麼,躺回去之前不忘又瞪了我一眼。
那女醫生臉上的皺紋隔著三米遠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偏偏還在千嬌百媚地掐著嗓子說話,我覺得有點危險——她看上去不像25週歲,52週歲差不多。
玉女跟欲女的區別可是很大的,弄不好總經理會真的逼我去富士康跳樓,我還沒活夠啊。
可惜隔得太遠,青春痘醫生又一直警犬似的攔著我,我只能眼巴巴地在門口往裡面看,卻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不過那阿姨的臉色倒是很有意思,一會粉紅一會通紅一會蒼白一會青黑……
青黑?
我心下咯登一聲,直覺不好,果然就見她刷地起身,啪地把儀器甩在總經理身邊的床上,怒氣沖沖地大聲說,「不是你自己要求未婚女醫生來替你檢查的嗎?誰不知道整個仁愛醫院只有我還沒有結婚,你現在又來裝蒜!」
總經理面不改色地從床上坐起來,擦掉腹部濕漉漉的液體,將黑色襯衫的扣子扣好,靜靜地聽她說完,只說了三個字。
要人命的三個字。
他說,「步誠實。」
「有。」
我好像沒了太陽的向日葵一樣垂下了頭,默默看了青春痘一眼,他這時候倒是不攔著我了,竟然還在憋笑。
我垂頭喪氣地走過去,站到鎮定自若的總經理身邊。
他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解釋。」
我看了那大媽一眼,虛弱地說,「我寫的是僅限28週歲以下,這位阿姨、呃、大姐今年貴庚?」
那阿姨一聽又炸了,氣勢磅礡地一叉腰,瞪眼指著我,「我38,怎麼啦!反正都是要未婚,38週歲跟28週歲有什麼區別啊?」
「很好……」總經理抬起手,在我的腦袋上空轉了兩個圈,咬牙切齒的樣子看上去是真的想把我當成兔斯基來擰,但最後還是強忍著收了手,「很好,步誠實。」
他無視阿姨的大喊大叫,拽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臉色黑得堪比鍋底,一路上引來不少人側目,男士驚訝,女士艷羨……
娘來,你們還艷羨,艷羨個毛,我待會就要被送進屠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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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總經理要把我拽去做活體解剖,沒想到他一路把我拖進了體重測量室,砰地一腳把門踹開,嚇得裡面人齊刷刷地哆嗦了一下。
他站在門口,冷著臉與那些人一一對視,沉聲說,「都出去。」
那些人都是公司裡的老職員了,顯然被總經理訓練得服服帖帖,聞言立刻縮著脖子往外跑,只有一個人還站在原地,顯然相當詫異。
「亦深,怎麼回事?」
樂部長?
我在總經理身後把頭探出來,果然是我們的美女部長,總經理的極品前女友樂昕。
今天的她穿著銀色的羊絨連衣裙,腰部幾個精緻的褶皺恰好凸顯出她身材的漂亮,連測量體重的醫生都站在她身邊吞口水。
「168公分,50公斤。」
極品啊極品,身上的肉怎麼就都長在屁股和胸部上了呢?
總經理倒是對這些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從頭到尾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事,你也出去。」
樂昕皺了皺眉,想說什麼的樣子,卻還是一臉不開心地走了出去。
門板被美女用力摔上。
偷瞄總經理,他俊美的側臉似乎是有些動搖,我不禁壓低聲音建議,「總經理,家花雖然沒有野花香,但比野花容易采啊……」
他先是怔了一下,立刻低下頭瞪我,「胡說什麼呢,給我上去!」
我被強制推上了體重秤,連我自己都感覺得到,只是一踩上去,那秤就突然晃蕩了一下,旁邊的醫生似乎低低嗤笑了一聲,我的臉有些發熱。
「163公分,68公斤。」
要命,三天沒吃東西,怎麼都沒瘦的?我低咒一聲,急忙從秤上跳下來,那金屬玩意吱嘎一聲,好像是解放後的歡叫,我氣得想撓牆。
「68公斤。」總經理拿了我的體檢表看了看,又打量了我一眼,板著臉說,「步小姐,明天開始,每天早上來公司附近晨跑20圈,1個月內必須減重8公斤。」
我瞪眼,怒向膽邊生,「憑什麼?」
「憑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很不滿。」這個死男人獨裁得理直氣壯,「或者你想直接被開除?」
「我……」
他又悠悠補充,「這兩周的工作不會發你薪水的。」
「……」
恨,跑步就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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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在眾人嫉妒的目光下被迫坐進了總經理的車,看著他的深邃迷人的側臉,我只恨不得撲上去撓他兩下,越想就越想,到後來手指都在發癢。
「步小姐,勸你不要想太多。」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沉聲說,「這是你的懲罰,而你必須要接受。」
我死氣沉沉地看著他,現在我學聰明多了,堅決不頂撞這個披著冰山外皮的暴君。
我只是幽怨地歎了口氣,「只因為我說您懷孕?」
他的臉黑了一半,「……不是。」
「總不會是因為我擅自把你的意見表寫成徵婚啟事吧?」
他的另一半臉也黑了。
過了一會,總經理突然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我沒做好心理準備險些撞上玻璃。
他表情詭異地轉過臉,凶狠地瞪著我,「那天的相親對象,你說你調查好了?」
「對啊。」我無辜地縮了縮肩膀,「學識相貌人品家事……」
「性別呢?」
「啥?」
「十八歲之前,她是個男人。」總經理怒極反笑,用我的話說就是他已經氣得快要變態了,「十八歲之後,她是個D罩杯的男人。」
「……」
我極緩慢地眨眨眼,然後鎮定地垂下頭,轉過身,對著車門,開始抖動肩膀。
男人男人男人男人……
一路上我趴在車裡笑得死命捶沙發,捶完沙發又撓門,全然沒了平日裡狗頭軍師的乖巧形象。
總經理抿著唇開車,相當淡定地任我笑,只是隔段時間會輕描淡寫地提醒我,「沙發是真皮的,撓壞了你賠不起。」
切,了不起啊?我索性抱著肚子笑滾成一團。
總經理終於有些惱怒,趁紅燈的時候嚴肅地轉過頭來瞪我,眉毛緊緊地擰成一團,「步誠實!」
「噗嗤……」我急忙摀住嘴巴,眼睛卻還是笑得彎彎的,「總經理?」
見我這樣,他倒是有些微怔,好像忘了要說什麼似的,過了一會,他深深歎了口氣,屈起指節敲了我額頭一下,「繼續笑,待會要見林氏創始人,看你還能笑得出來。」
……林氏?我身上的汗毛霎時全體立正,直覺問,「林老爺子不是昏迷不醒了?」
總經理詫異地挑眉,「你知道?」
我乾笑兩聲,「以前我不是在林氏做的嘛。」
「我倒忘了。」總經理看了我一眼,便轉回去繼續專心開車,淡淡地說,「不過不要緊,離開林氏加入安遠,也許是你這輩子最聰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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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市人醫住院部的大門口停了下來,看病的人相當多,住院部大樓裡面也是熙來攘往的人流,不過林老爺子有錢有勢,住的地方當然不一般,是特別病房。
跟林嘉分手之後我來過一次,還拎了一盒熬了老半天的鹿角膠糯米粥,可惜當時他連喉嚨裡都插著管子,整個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粥只能給林嘉的爸媽喝了。
我一直低頭跟在總經理身後,越接近病房人就越多,等待探病的人都已經排到走廊外了,我老遠就能聽到林老先生中氣十足的笑聲,「哈哈,我也沒想到自己命大啊,這樣竟然都死不了,大概是平日裡拜佛求神靈驗了吧。」
病房裡一堆人附和著點頭,也紛紛笑起來,說著些心誠則靈,感天動地之類的場面話。
我偷偷撇嘴,你個老傢伙,平時讓你去閣樓菩薩面前上柱香都不肯,都是我去打掃香爐的,吹什麼牛皮?
總經理在病房門口站住腳,輕輕敲了下門,打斷了眾人的談笑聲,「林老,聽說您好多了?」
我在他身後躲了躲,好在林嘉父母不在,老頭子眼神不好,距離這麼遠應該看不到我。
果然,老頭子立刻瞇起眼睛,朝身邊的護工伸手,護工立刻把眼鏡遞到他手裡。他戴上眼鏡對著總經理看了老半天,「你是……?」
總經理走上前去,坐在床邊,握了握他蒼老的手,「我是亦深,今年剛剛回國。」
「亦深……?」老頭子怔了怔,立刻詫異地說,「安家那個小崽子?」
總經理低頭笑了,「對,就是我。」
我詫異地瞪看總經理,現在即使砸下一道球形閃電劈死我我都不怕,總經理在笑啊!他在笑啊!冰山融化了,2012還會遠麼?!
「怎麼想著回來了?」林老感動地握著他的手,有些責怪地說,「你爸老是說你們一家子都在國外扎根了,再也不回來。」
「爸爸說的是氣話。」總經理又低笑起來,唇角微勾,俊美的面龐分外的好看,「國外哪比得上家裡,我早就想著要回來,只是一直脫不開身。」
兩人正閒話家常,林老爺子突然想起周圍還有客人,便笑著對他們介紹,「這個就跟我親生孫子一樣,從小看著長大的,我還給他換過尿布呢。」
頭上沒兩根毛的中年胖大叔笑著問,「那真是大福氣,不知是哪家的……?」
林老爺子得意地笑,「年輕人不知道,你們總該記得吧?安盛遠當年可把我壓得淒淒慘慘,直到他全家移了民,我才有出頭的機會……這就是安盛遠的大兒子,安亦深。」
中年胖大叔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這也是緣分了,明晚我在酒店設宴慶祝林先生大病得愈,安先生也千萬要出席。」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時沒回過勁來。
如果說林老爺子是個英雄,那安盛遠就是個傳奇了。他比林老爺子要年輕十多歲,當年從一個農村窮小子一路走到本市的商界的巔峰,僅僅用了八年時間,他的經歷儼然已經成了之後自主創業大學生的畢生追求,連遲默都對他相當歎服。
再看看總經理那風雨飄搖、好像鬼屋的公司……我懷疑他是不是人家親生的。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肩膀上被人一拍,我嚇得一哆嗦,猛然回頭,正對上林嘉猙獰的大臉。
我們的鼻尖相距不過兩公分,他低下頭,陰險地瞇眼看我,兇惡地問,「你這傢伙,怎麼跑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