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慄與本案無關,但與任何女人有關 自序 我飛上了青天才發現自己從此無依無靠
    現在是午夜的杭州。浮於塵囂之上的城市還沒有安靜下來,透過書房三面通透的落地玻璃,可以見到車來車往。我總是認為路燈是孤獨的,包括它的光線。我總認為夜行的人們也是孤獨的,他們在熱鬧之中歡度著染塵的人生。而我像一隻遷徙的鳥,從一座村莊飛臨一座縣城,從一座縣城飛臨杭州,棲在月色以下高樓之上,懵然四顧。我扳著手指頭計算著和親人及朋友之間的距離,他們那麼遠,影像已然模糊。我扳著手指頭計算著剩下的光陰,計算著我曾經的過往,才發現我們比塵埃更低,比塵埃更細微,比塵埃更孤單。

    如果城市是青天,那麼,飛上了青天我才發現自己從此無依無靠。

    我喜歡黑夜,並不僅因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是黑夜讓我安靜,給我整理羽毛的時間,讓我呼吸那種潮濕的空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蟄居在頂層房屋裡,我可以走出露台,也可以爬上屋頂,盡可能地把城市看得真切些。天空已經很遠了,那麼深邃,它是我們頭頂上的海,我們在海裡飛翔……

    現在是午夜的杭州,我在某幢民居的小小書房裡,懷想著城市裡的各色人等。

    在這樣的城市裡,能看到惘然與彷徨。每個人像城市裡的螞蟻,為了養活自己而奔忙,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想一想未來,做一下打算。他們只知道淌著汗,一站一站地趕路。他們之中有正在發育的少年,有警察,有出租車司機,有性工作者……有我們身邊每個人的身影。在這樣的城市裡,無處不見繁華中的一地哀傷。就像《四月三號的雨夜》,每個人的狀態幾乎不是蒼涼,而是悲涼。又如《化妝課》中的悲情人生,足以讓你一直一直地發呆。在這樣的城市裡,無處不見愛情裡的迷惘,如《女人與井》《手相》《鴉片》《戰慄》中的女人們,她們一直在尋愛的路上奔忙著,甚至十分天真地期望著,或者守著古典主義的愛情。在這樣的城市裡,無處不見平靜表象下的疼痛,如同《美人靠》裡尋找迷失的方向,如同《紀念》所寫的尋愛。小說裡的人們都拿一把刀,在自己的心尖上輕微地劃開,劃開處殷紅如花。我們的人生啊,多像夕陽下的一片狗尾巴花,在蒼涼中搖曳,獨自跳舞,獨自傷懷,獨自沉醉,獨自零落成泥。

    所以說,城市是一個令人愛恨交加的地方,如同文字。城市和文字都是我所熱愛的,我和它們不可分割。

     我的戰友們都生活在一座縣城,甚至縣城以下的小鎮。有一次他們呼嘯著齊聚在杭州一家酒館,我和他們一起喝酒碰杯,突然覺得二十多年的光陰刷刷而過,我們的友情未必會淡,相見仍然言歡,但是我們相見時該聊些什麼?那時候我握著酒杯,可以見到我的年輕歲月就在不遠處,那時候我們穿著軍裝歪戴著帽子吹著口哨,有怎麼也揮霍不掉的青春。現在有什麼?有世故,有狡黠,有圓滑,有我曾經深惡痛絕的一些印記。

    什麼是痛?胭脂沾染了灰!美麗蒙上了塵!

    現在是午夜的杭州。我為這本短篇集子寫一個自序,算是深夜裡沒有主題的絮絮叨叨。電腦裡放著趙傳的歌,我飛上了青天才知道自己無依無靠……路堵,人擠,空氣差,地鐵就要開通,公交車上有人因為沒有讓座被人打了……明天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去做,夫人明天要去女兒就讀的學校開家長會,製片人在催著劇本,遠方的朋友在問杭州熱不熱……

    不管熱與不熱,冷還是非冷,活著就好。不管飛上了青天是不是無依無靠,翅膀還在就好。杭城午夜,記下以上零星文字,腹中咕嚕,綠茶尚溫,午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是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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