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性的秘密:徐兆壽性文化隨筆 第73章 一個女人怎樣才算純潔
    一個女大學生給我寫了一張紙條說,她不敢談戀愛,生怕談戀愛以後自己不再單純,是不是呢?

    我請了兩位已經談過戀愛或正在談戀愛的女生來談這個問題,兩位女生都談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關卡,即性,就是認為只要不越過雷池就不會不單純。我又請了一位戀愛失敗的男生來談這個問題。他迴避了性,卻直接從大學生談戀愛後會變得世故(因為戀愛與經濟相關)談起,認為肯定會不單純。

    事實上,這個女大學生談的問題與那個男生所說的無關,只與性有關。我沒有問提這個問題的女生是誰,也無需去問。因為這不是一個女生的問題,而是一個全人類的問題,是一個文化道德的觀念,所以我後來的批判也不是針對那個女生的,而是針對人類歷史上的女人貞潔觀的。

    在每一學期開學時,我都會請我的學生們介紹一下他們自己。有很多學生在精美的幻燈片中開頭就說,我是一個什麼什麼的男孩(或女孩),我一看就來氣,於是,我在以後每一學期開學時對我的學生們會有一個這方面的教育。我告訴他們,每一個男生從今天起,不要再認為自己是一個男孩,而要認為自己已經成為一個男人。男孩的本質就是根本沒有長大,所以也無需什麼責任,這樣的男孩是沒有理由談戀愛的,而男人則不同。從他認為自己是一個男人的那一天起,他甚至不一定從法定的18歲年齡起,可以從6歲起,總之,當他認為自己是一個男人時,他就自覺地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頂天立地的一個英雄,一個要擺脫作為父母的負擔而要自己獨立承受來自人生各方面的艱難困苦,他的肩上也就變得沉甸甸的,那便是理想、重任、整個世界的道義。這就是男人,不僅僅為了自己,還為了大多數。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有資格去戀愛,與女人發生各種關係,因為他不僅僅是身體的成熟,而且是心靈的成熟,他會自覺地承擔起一切後果。同樣,當一個女生始終說自己是一個女孩時,她固守的僅僅是一份男人世界強迫給她的貞潔觀,她的身體雖然成熟了,但她的心靈還非常幼小。

    首先,她認為性是骯髒的。這是從宗教開始有的觀念,是父系文化的產物。在母系文化時代,處女膜並不被人們怎麼看重。人類為了鼓勵人的生產,所以在婚俗方面並沒有多少禁忌。少女一旦成熟,就會自覺地尋找自己心愛的人,與他結合,然後生子。這是一件非常高尚而快樂的事,與罪惡無關。這是人的天然的選擇。但是,自從進入父系文化時代以後,男人為了使自己的血緣純潔,不允許女人與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發生肉體上的接觸,於是建立了以男人為主的婚姻制度。從那以後,處女情結慢慢誕生並漸漸長大,最後長得甚至蓋過了女人的命運。女人悲慘的人生是從處女膜開始的。道德的進化是可怕的。它像一條毒蛇的毒液一樣慢慢浸入人的五臟六腑,使人的每一個毛孔都流著道德的毒汁。最後,善的道德變成了偽善的枷鎖,真正的大德則隱去。

    正如這女人認為的純潔,實際上是一種偽善的道德觀,可是,連女人自己也無法辨認那偽善的面孔,因為她們裡裡外外都被偽善的說詞裝修了、浸染透了。所以,我告訴我的學生們,為什麼我要給你們講人類原始的兩性狀態,就是想告訴你們男人和女人原來是什麼樣子,現在我們成了什麼樣子,有哪些是好的、有道理的,有哪些是惡的、沒有道理的。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女人最初不是你們現在這樣的嗎?如果你們去甘肅的臨洮看看燦爛奪目的馬家窯彩陶時,你們就會發現,在5000年前,女人不僅掌管著整個世界,而且她們是人類迄今發現的最早的藝術家。那時候的男人呢?他們的世界是一個什麼樣子呢?他們在哪裡歎息和勞作呢?可是,轉眼之間,一切都顛倒了。那麼,問題的實質在哪裡呢?是男人狹隘、自私的內心,是男人的統治欲改變了兩性關係。他們自己品嚐著性的快樂,但是,他們制止女人有性的快樂。他們可以三妻四妾,但他們不允許女人有一點點的外心,哪怕是眼神的一個飄移。他們不僅給女人的心靈套上枷鎖,還把她們籠罩在華麗的外衣下,不讓她們露出一點兒「肉」來。這就是女人純潔觀的來歷。

    在《紅樓夢》裡,作者透過賈寶玉之口,說女人是水做的,一旦女人與性相染,水就變得混濁了,女子就變成骯髒的婆子了。所以,林黛玉歌唱「質本潔來還潔去」,認為自己是潔淨的。這是一種變態的心理。但這種變態心理不是賈寶玉和林黛玉才有的,而是中國人的一種文化觀念。雖然林黛玉傲視一切,雖然賈寶玉睥睨儒家的倫理道德,但是,他們在內心深處還是沒越過父系文化的泥淖。

    其次,她認為自己的一切不是由自己來評判的,而是由將來的某個男人來評判的,是由男人社會說了算。這仍然是一種夫權文化在起作用。在大學裡面談戀愛,就自然地有了性的接觸,可是,在大學時期是無法談婚論嫁的,因為各方面的條件都不成熟,於是,戀愛、性、純潔都與婚姻有了關係。她們怕在結婚的那一天,她們要嫁的那個人問她們要一個處女身,可如果到了那一天,她們到哪裡去找那一層薄薄的膜呢?但如果沒有那一層薄膜,她們是否就會遭到丈夫的唾棄甚至遺棄呢?無論怎麼樣,這仍然是一個夫權文化占主流的時代,她的恐懼、隱隱的罪惡感,以及能想及的深沉而又可怕的命運都與此相聯。

    最後,她不得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女孩好,即使結婚,也仍然願意做一個女孩,堅守著一份男人世界規定的貞潔。她如此想好了,徹底地臣服了。她不願意自己是一個女人,至少不願意在結婚前承認自己是一個女人。就像香港電影裡的老女人,都已經當了老祖母,還說自己是一個女生。大陸的人都模仿她,說自己是一個女生。當我的女兒說我是一個男生時,她還沒有多少性別意識。她這樣形容我,我是高興的。當一個老祖父在孫子面前說自己是一個男生時,他是想把自己還原為一個自然人,而當他在自己已經成家的兒女面前說自己是一個男生時,他無疑是在打自己的嘴巴。

    所以,我還強調,當女生在18歲以後(甚至之前),她要勇敢地說自己是一個女人。當她敢於這樣說的時候,她就完成了自己的一次轉型。她強大了,她成熟了。她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膨脹了,開放了。她自覺地承擔了一種社會的責任,承擔了一份道義。她也接受了來自天然生命的重托,可以生育,並能夠撫育了。她可以是一位母親了,是一位可以托付使命的成人了。最重要的是,她將性的罪惡徹底地從身體裡拋棄了。她將發現,那罪惡不是附著在性上,而是在人的靈魂上。人的純潔與否,也與性無關,而與人的純樸、善良、愛、忠誠等有關。

    所以,不要強調自己是一個單純的人,而要強調自己是一個良善的人,一個純樸的人,一個有道義的人。那才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完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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