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仍然是一個令人類既興奮又不安的問題。從好萊塢的電影中我們常常會看到,無論男女主人公在怎樣寒冷的境遇下,也無論他們是在怎樣危險的情況下,只要他們四目相對,馬上就會燃起愛情的烈火,然後會在冰天雪地裡或懸崖峭壁上做愛,讓人歎為觀止,並感歎自己的無能。但我們在觀察動物的時候會發現,動物做愛是有嚴格的時間限制的,並不像人類毫無節制。
我小時候就經常和小伙伴們在觀察動物的性行為,因為動物做愛從不回避,不像人要到私秘處。動物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老和我們小孩子在一起。或者說,我們也願意和動物們在一起。
那時放牛,會看到母牛在發情的時候,會大聲地叫喊,那聲音較為獨特。公牛們便想爬到母牛的後面,但母牛剛開始往往不願意,後來大概是經過多番挑選才願意讓某個公牛爬上它的身體。看到最多的是狗。因為人類將做愛視為既好玩又骯髒的行為,所以人有一種下流的行為,即看到兩條狗在做愛時,硬是將兩條狗打到人群中。此時,人們看到兩條狗都嚇得想逃離,可是,它們不能分開。公狗想往東跑,母狗想往西遁,一時失去了方向,但他們的性器官連在一起,分不開,便在原地打轉。偏偏有心理不健康的人拿一根棍子,去打兩條狗,可憐兩條狗本來是情意綿綿,現在卻變成驚恐萬狀。它們哪裡知道人們骯髒的心理。有人會去打狗們的性器官。聽說還有人拿一根扁擔,將兩條狗在扁擔上擔起來,游街示眾。
可見人類的壞已經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但人類並不自知。此樣的活動大概從人類有了性禁忌後便已有了,數千年不絕。後來人類將那些所謂的奸夫淫婦鞭打或游街示眾與此相同。
上大學後,常常聽到貓在樓底下叫春,喚聲無比淒慘,像失去親娘的孩子在失聲慘叫。那時貓很少。這幾年,貓泛濫了,到處都是流浪貓。春天是難過的。我們家也養了一只。是女兒喜歡。我並不贊賞,因為害怕聽它叫春的聲音,另則擔心女兒的學習受影響。但她和她媽執意要養,我便妥協。
後來它便叫春,但叫春的時間並不是春天,而是冬天。鄰居家的阿姨說養到八個月的時候會叫春,再就是每逢二八月又會叫。叫春肯定是在晚上。我剛剛入睡,它就叫。將它關在樓上無人的屋子裡,還在叫,聲音比沒有關它時更淒慘。夜裡三點時,隔壁家的人便開始砸牆。我們也曾想過給它找一個愛人,讓它生一窩可愛的小貓,可一打聽,沒人養貓,若生下就都成了流浪貓,便決定給它做絕育手術。做完手術後,我們都覺得對它太殘忍,都覺得對不起它,便對它格外地好。但我們都知道,我們縱然對它千好萬好,仍然是欠它的。
今年春節回家,看到家鄉人養的狗品種繁多,好多我都沒見過,狗們也不會在街上相聚。我想,現在的孩子是再也不可能像我們小時候和所有的中國古人那樣接受動物們古老的性教育和性啟示了。它們雖然生活得很好了,可它們失去了性的權利。即使有性的要求,大概也要聽從人類的指使,到什麼醫院或配種站上去。這大概也不是它們的意願。人類到底在干些什麼呢?
即使不失去,動物們一年也只有一次或數次發情期。動物們進行性行為,一為生育,二為調節自己的身體。人不一樣,人可以隨時發生性行為,盡管人的生育時間是固定的。我們至今不知道人為什麼會如此。沒有固定發情期的性的特征給人類帶來了快樂,也帶來了無窮的煩惱。若是有固定的發情期,男人也不必三妻四妾後還要像西門大官人一樣到處逛窯子,也不必像皇帝那樣將天下的美女霸占下來卻無能為力。更沒有那麼多人會有強奸的沖動了。人類也只可能會在春天有些危險,其他時間則平安無事。那麼,天底下的事端就會少一些。
但是人類偏偏如此。我一直在想,正是因為人類沒有固定的發情期,可以隨時發情或發生性行為,所以人類才會有了性道德。人類第一次用樹葉遮住自己的下身就是如此。人類對衣服的發明也來自於對下身的遮蔽。現在很多人認為,人完全可以返璞歸真,可以裸體行動。這種想法很好,但很幼稚,他們根本不知道人類為什麼會穿起衣服。難道是為了御寒?這僅僅是一個次要的想法。人類歷史上的幾次大的性革命就是因為人類在兩性方面的無節制而進行的規約。人類與動物不一樣,動物在發情期消失後,根本無心去考慮性方面的事,可是,人類不一樣,人類的大腦裡裝滿了性符號。
有人認為,這就是大腦發育的結果,因為人與動物不同的就是人有其他動物無法比擬的大腦。長期的反復的性交實踐,使性交成為一種訓練有素的活動,使大腦中充滿了性內容,即使特定的刺激物沒能把他激發起來,他也知道該怎麼辦。這樣一代代地傳了下去,留在大腦中的性內容就變成一種經常起作用的性信號,而且成為一種遺傳因素,於是雌性的發情期就逐漸消失了。
這個解釋似乎頗有道理。因為人們自然會問,為什麼那麼多動物在進化中就沒有超越造物者的局限,仍然有固定的發情期呢?人類認為主要在於大腦。人有這樣的大腦,動物卻沒有。
更多的人類學家和生理學家認為,女性發情期的消失和乳房隆起一樣,都是女性出自生存需要和保護後代的需要而對男性實施的一種偽裝和騙術,“騙”了幾百萬年,於是“弄假成真”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這是達爾文的性選擇的學說的延伸。
人們發現,在某些靈長目動物中,有一種殺害後代的現象。例如在一種長尾猴中,公猴通常是“嬪妃三千”,但往往有實力雄厚的公猴侵入國土,侵占“後宮”,把先前公猴的後代全部殺光,斬草除根。這樣,新的國王就可以占有所有的母猴,等待她們的發情期,而且他可以延續自己的後代。在這樣一種黑暗的專制背景下,母猴如果已經懷了孩子,就會偽裝進入一種“假發情期”,以至到這孩子生下來。幾百萬年的反復訓練,發情期就基本上可以不存在了。
這種猴王心理在人類的身上似乎被繼承了下來。皇帝一旦登基,首先想到的就是占有天下美女。所以在專制時期,皇帝代表了欲望的最高峰。
與發情期的消失相伴隨的是人類的一個生理組織。這就是千古為此爭執的女人身上的處女膜。人類不禁會好奇,造物者既給人類一個沒有固定發情期的性身體,又給女人安置上一個讓男人抓住把柄的處女膜。這是為什麼?
關於這一點,社會學家也常常以達爾文的性選擇來解釋。但是,人們並沒有從黑猩猩、大猩猩及猩猩的身上找到任何類似人類處女膜的構造,難道是在進化的過程中人類自造的?順著這個思路和性選擇的思路,人類學家推測,處女膜一定是在人類和猿類“分手”之後發展出來的,甚至推算出了具體的時間:大約距今400萬年到4萬年之間。他們認為,處女膜的起源大概是一個次要的天生缺陷,就像有蹼的手指或腳趾一般,處女膜比盲腸或扁桃腺更沒有什麼用處,然而在身體符號學裡,處女膜可能是一種符號,它可能是過去那些好妒忌、占有欲強的男子性選擇的結果,他們想借此保證女人的貞潔,對抗性的背叛。人類的男性祖先只願意供養還是處女之身的新娘,以增加自己的基因傳衍到後代子孫身上的機會。新娘有處女膜,她的女兒後代也會傾向於長著處女膜,所以男人們就可以持續對有處女膜的女子的“性選擇”,直到所有的小女孩出生時就都帶了那塊小小的薄膜。從進化論的角度來看,處女膜就是人類“性選擇”的結果。
這個解釋顯然是牽強的。人類誕生之初,直到新石器時代的父系文化的崛起,一直是處於母系社會,在這段時間裡,女人的性權利遠遠大於男性,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偽裝。事實上,它大概就是人類誕生時就帶來的一種生理組織,並非進化的結果。只不過後世男人愛拿它來控制女人而已,而且這也是男人開始有了性選擇的權利之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