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期,宿捨裡一次臥談聊起了女人的性欲望,有一位年齡較大當時也是唯一在談戀愛的捨友不容質疑地說,當然是女人的性欲要比男人強,因為女人只是接受,但男人得付出。我們都無言,並有一些冷冷的恐懼(多少有一些綿延不絕的歷史意味)。
後來看到一則消息,仿佛是專門來支撐我那位同學的:1999年,一位姓休斯頓的女子10小時之內先後與620名男子同床共枕。但同時也看到另外一些記錄:色情明星約翰·多斯一天內可以滿足55位女子的性需求。這一看上去根本不可能的事卻有真實確鑿的證據。更有甚者。在18世紀的湯加王國,當地所有處女的初夜只能由國王來享受。1777年時,已經80歲的老國王平均每天要與8—10位處女發生性關系。據統計,這位國王一生中共與3.7萬處女發生了性行為。
但為什麼古代人(甚至現代人)認為女人的性欲望要遠勝於男人呢?這個問題直到2002年後半年我才朦朦朧朧地找到了一些答案。
噢,人們,你們要小心如蜜一樣甜的蛇毒,
以及那誘惑人的歌聲和那可怕的深淵的引誘。
噢,那狂暴的毒蛇的烈火令人悸怖!
……
12世紀,有個名叫馬波德的法國主教在他的詩篇裡這樣痛罵女人,“那可怕的深淵”指的應該是女人的陰道,而“狂暴的毒蛇的烈火”是指女人的性欲望。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和哲人都痛罵過女人,宗教就更不用說了。中國的古人也把王朝的滅亡歸罪於女人。“紅顏禍水”,“所有的女人都是妓女”,“女人的性欲比男人強”,“女人天生就是禍水”,所以女人一直被踩在腳下,女人的陰部也成了古人恐懼和痛罵的焦點。
為什麼呢?
性學家認為,原始古人對女性的生殖器是不能理解的,不知道為什麼從那裡會生出一個活生生的人來,不知道在做愛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的快感,既崇敬又害怕,把它當成人最神秘的力量來崇拜。這就是女性崇拜的原因。後來古人發現女人生孩子是由於男人,所以在古希臘還有一種說法,說人是由父親生的,母親只不過是儲存了父親的種子而已。
古希臘劇作家埃斯庫羅斯的《奧列斯特》三部曲裡寫了這樣一個很有意味的故事。在古希臘,克麗達妮斯特拉為了她的情人亞格斯都士殺死了自己的丈夫阿伽門儂,而她和阿伽門儂所生的兒子奧列斯特又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為父報仇。這個案子被告到了神那裡,引起了很大爭論。代表母權制的依理逆斯神認為夫妻間沒有血緣關系,因此殺夫是可贖之罪;兒子和母親的血緣關系極其親密,所以殺母是非判死刑不可的。但是,代表新興的父權制的阿波羅神和雅典娜神卻認為,殺夫是十惡不赦的死罪;而因為母親殺死了父親,所以把母親殺死,只不過是報了父仇,為神執行了法律而已。最可笑的是,他們強調,奧列斯特殺死的是母親,卻並不是自己的血親,因為一個人的血緣只同父親有聯系。他們認為自己並不是母親所生,而是父親所生,“父親沒有母親也能生育”。
這個故事實際上告訴我們,人類對性的認識有一個非常漫長甚至可笑的歷史過程。當然,它還說明了父權制在取代母權制時,人類是經歷了很多斗爭的。再後來,人們發覺,懷孕也是有規律的,當然還是把女人的作用肯定了,但是,同樣也出現另一些類似於《奧列斯特》故事的問題,如女子不能生育往往不會懷疑男子的性能力,而是認為女子缺乏生育能力;又如女子不能生兒子也是女人的原因,與男人則無關,等等。每一次的認識其實都是對女人的一次禁錮或者解放。
隨著家庭的形成,性道德建立了,特別是由於原始宗教的原因,性道德被神話。但是,由於缺乏理性的認識和對歷史的記載,人們對性的認識往往來自於神學。有關創世說、性倫理道德都成為神授的,於是,人們對性的歷史的過程徹底地喪失了。古典時代,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人類天生就是如此。在這樣一種思維的局限中,性便成為擾亂社會秩序的神秘力量,成為惡魔。
從奴隸制開始,甚至更早一些,父權思想越來越強化,人類的歷史也逐漸地成為一部男權歷史,女人的地位和作用越來越弱。所有的道德仿佛都是為統治女人而制定的,中國的禮教便是最明顯的證明。男人的性欲望得到了充分的張揚。男人只要有能力,可以娶三妻四妾,還可以找妓女,甚至可以搞同性戀,但女人是不行的,女人必須對男人忠誠,女人還應該有處女心態和烈女意識。女人的性欲望被抑制到了最低限度。從心理學上我們知道,這種壓抑是有害的,它將導致女人的心理變態和紅杏出牆。在這種極端不平等的心理態勢下,女人的“水性楊花”其實是正常的。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女人若是放縱,其情狀更將駭人。潘金蓮便是一個例子。
除了這種道德倫理上的限制外,古人實際上還是對女人的性“不放心”。男人們“發現”,女人可以無限制地“接受”,而男子的“給予”是有限的。
在這種有色眼鏡下,女人的性欲被誇張和放大了。
南美洲格蘭查克地區吐巴族的印第安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個神話傳說:魔術師庇克·福克斯和霍克和一群半人半獸的伙伴們一同外出打獵,那時候男人們沒有女人。霍克幸運地遇上一些婦女正從天上攀著繩索降下來,霍克小心地切斷了繩索,女人們降到了地上,這足夠這些男人們享用了。但是霍克警告伙伴們,這些女人的陰道裡長著牙齒,要特別小心。可是,福克斯卻急不可耐地和一個女人性交了,那女人陰道裡的牙齒咬掉了他的陰莖和睪丸,福克斯身受傷而亡。過了一會兒,下雨了,雨水使福克斯又活了過來,他用一根木頭制作了一個陰莖,又用兩個黑色的果實做了一對睪丸,又和這個女人性交。這次,她竭盡全力也沒能咬下福克斯的“陰莖”。第二天,霍克拿了塊石頭,敲斷了女人們陰道裡所有的牙齒,其中有一顆沒有被敲掉的牙齒變成了陰蒂。霍克說:“這下好了,等著吧!你的妻子們明天痊愈後,你就能和她們性交了。”
這個神話傳說實際上就是當地人對女人性欲的認識。澳大利亞中部的土著人說:“陰道是一把火,烈火熊熊,陰莖一插進去,就會被燒毀。”女性成了天生邪惡的代名詞,就因為她們也有性器官和性欲。甚至有人認為,女子的生理特點天生和男子不一樣,任何時候都可以性交,而且重復的次數是沒有限制的,所以女人貪欲、淫蕩,在性方面永遠是個“填不飽的大肚皮”。
這些觀念直到現代才慢慢被打破。一方面,人們認識到一個新生命的生成是由男人和女人共同作用的結果,另一方面,思想界也認識到,過去的男權社會導致了一系列對女性壓迫的文化和道德。美國性學家海特在《海特性學報告》裡說,女子在各方面都不如男性的原因是“直接導源於男性中心文化”,具體體現在男人對女人的性行為目的、性行為角色分配及性交過程中。千百年來,將近70%的女性從來沒有得到過性高潮的體驗,在這種被動的態勢下,女人當然可以無限制地“接受”;而98%的男性卻總能從完全由自己控制的諸如“九深一淺”、“動而不洩”之類的過程中大獲滿足。從來沒有人詢問過女人,她們的性感覺如何,從來都是男人認定女人是不應該有強烈的性要求的。一旦一個女子主動要求性的滿足,則這個女子肯定要被戴一頂不道德的帽子了。在這樣一種特定的文化機制下,女人的性一直被壓制著。由於壓制得很低,而一旦被開發出來,表現得就很強,所以男人們就受不了。
幾年前,我在網上看到一則消息,題目是《女大學生是治理校園性行為的關鍵》。文章說,女大學生比男大學生的性觀念和性行為要開放得多,特別是女大學生跟社會的性接觸面要廣泛得多。這是否還在說,女人的性欲比男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