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潔看了看張維,頓了頓說:“我剛到國外的時候,精神上很空虛,也很苦悶。那時,我和我愛人之間也出現了感情危機。他提出要和我分手,我當時有些受不了。我的房東是位慈善的老太太。她看我整天呆在房間裡,悶悶不樂的樣子,就和我說話。她也是一個人,很孤獨。我們兩人開始交往了。我的口語主要是跟她學的。她是一個基督教徒。剛開始時,她的很多話我是無法接受的,不過,後來我慢慢地能夠理解她了。我發現她不僅僅對我好,她對很多人都很好。美國人看不起我們中國人,但她從來沒有這種心態。她叫我不要恨,要寬恕別人,要給別人改正的機會。我從她那兒學到的很多,尤其是從那學會了堅強地生活。星期天的時候,我總是陪著她去教堂。有時候,我忘了,她就來叫我。她在感情上有些依賴我。我只好去。你想,我跟她一起去了整整五年。在第五年時,我終於在她的說服下和上帝的感召下,接受了洗禮。”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你和你愛人不是出現了感情上的危機嗎?你們是怎麼和好的?”
穆潔看了看張維說:“這些你就別問了。”然後她看了看表說,“已經快十點了,我給你催眠吧!”
張維不高興地站起來說:
“這不公平。我把我的事全部告訴了你,你卻總是把你的事不告訴我。這不公平。”
穆潔笑了笑,說:“我不想告訴你,肯定有我的理由。你怎麼這麼固執?”
“那我也不想讓你催眠了。我那麼信任你,把你當我的姐姐,可你總是拒我於千裡之外,只把我當成個實驗品。算了,你不告訴我就算了。”張維本來只是想怨幾句就算了,可是越說心裡越難過,越說越有氣。
穆潔看見張維真的生氣了,不知道怎麼是好。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看了看張維生氣的樣子,覺得像個孩子。她有些憐愛地過來抓住張維的手說:
“走,到床上去。你不是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嗎?那你就要聽我的話。”
“算了吧,我不是孩子,你別把我當成個孩子。我覺得我們的交往不公平。我給你說,在我眼裡,從來都沒有老師,只有朋友與非朋友。我是一開始把你當朋友,所以我把什麼話都給你講,我還聽你的話搬到這兒來,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可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穆潔一看張維很認真,就給張維擦起眼淚來,溫柔地說:
“來,聽話,坐下來,別哭了。”
張維一聽她那溫柔的聲音,就一下子把她抱住了,說:
“我從來沒有哭過,今天也不知是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說他沒有哭過,當然是假的。可是,當時他說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是第一次哭。聽的人也自然認為這是真的。
她沒有動,讓他緊緊地抱著。她也有些激動,她知道他已經愛上自己了。她強烈地控制著自己,可是,在張維因為傷心而輕輕顫抖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撫摸起他的頭發來。張維有些得寸進尺,抬起頭看著穆潔。穆潔不敢看張維的眼睛,她輕輕地掙開張維的手說:
“來,躺下,像昨晚那樣把衣服脫了。”
張維聽話地脫了衣服,而這一次,穆潔卻身不由己地轉過身看了一下張維。張維還光著身子呢。張維的臉有些紅,穆潔笑了,說:“快躺下。”
張維一下把穆潔又抱住了,呼吸有些沉重,他從嘴裡迸出幾個字:“我想要你。”
穆潔只覺得自己昏過去了。她拼命地克制著自己,但她的手還是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張維。她觸到了張維那富有彈性的肌膚上,渾身便顫栗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定住了穆潔,她掙脫張維的手說:“別這樣。”
張維一下子感到了羞辱,他看著穆潔的臉說:“你不喜歡我?”
“不,不是的,你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張維一下子坐了起來,嘴裡還有酒氣。他氣呼呼地說:
“不就是一張紙嗎?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一個學生,沒有把我當成一個男人。”
“不是的,張維,你如果這樣說,我就走了。”穆潔有點生氣。
張維一看穆潔有點生氣,也不高興地說:“你走吧,誰要你們都來救我,我告訴你,我很好。我就是喜歡你,愛你,想要你,怎麼了,你盡可以把我想成一個流氓,一個無賴。從今以後,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不要再好心了,你走吧。”
張維說著,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
穆潔看著張維光著的身子,就好心地說:
“你躺在被子裡,不要著涼了。天還冷呢。”
“誰要你管,你走。”
穆潔生氣了,覺得張維有些不知好歹,一抬身,便奪門而出。穆潔回到自己的房子,越想越氣:“我這是干嗎呢?好心好意地給他治病,他卻一點也不領情,還那樣對我。”一會兒後,她的氣又消了。“他可能是真的愛上了我,真的想要我。那有錯嗎?不知道。”她洗了臉,換了睡衣,躺在了床上。她突然覺得無比地寂寞。她的耳中一直想著張維說的兩句話:“我想要你”、“我就是喜歡你,愛你,想要你,怎麼了?你盡可以把我想成一個流氓,一個無賴。”最後便剩下一句話:“我想要你。”
她顫抖了。在這半年多來,她也常常躺在床上,摸著自己的身體,摸著那兒。三十歲的女人是最需要性的。她在國外時,有一個年輕的教授是她的情人。他每次都要認真地看她的那兒,然後溫柔地親吻她那兒。她每次都能來好幾次高潮。他們一直保持了三年。他們只在每周三相見,在酒店裡,在酒店裡的地毯上瘋狂地做愛。但他們一直都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所以誰也沒有要求對方。第四年的時候,她回國,結婚了。丈夫也是個做愛高手。他一樣要親吻她的那兒,他說,女人的高潮來得比男人要遲,所以必須先要讓女人興奮起來。可是,現在都已經半年了。她有些受不了。她又想起了張維。
但是,她今夜太寂寞了。她突然想,他的丈夫肯定在國外已經有情人了,他不是一個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一想到這裡,她就頹唐了,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是虛假的,一切都是可疑的。她不也在想著張維嗎?她翻了個身,想:“人啊,你為什麼會這樣?”
她又一次站在穿衣鏡前,衣服從她的身上滑落下去。她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胴體。一個欲望十足的女人,一個傷心欲絕的女人。再看看自己的容顏,其實已經不像張維他們說的那樣漂亮了。眼角的皺紋像是歲月之刀刻下的傷口,乳房業已偏平。在這雙乳房上,有好幾雙手曾在上面激情飛揚,曾有好幾只口吮吸過她的青春。她在寂寞之夜滿足了。然而她不是一個浪蕩的女人。在沒有婚姻前,她在國外呆了長達六年的時間。她需要愛,她在尋找著愛。這就是愛的痕跡,也是愛的代價。她倒是從來沒有為此而後悔過。她認為這是人的天賦權利。可是,今夜呢?她怎麼辦呢?
老實說,她是多麼需要他啊!但她一看見他的眼睛和肌膚時,就覺得自己老了,就有一種占便宜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太難受了。她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臉,心想,如果再能年輕幾歲,她就馬上去睡在他的床上。這沒什麼。如果他愛她,她就馬上和丈夫離婚,和他結婚。如果他不愛她,她就和他做對情人。這在國外已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