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晚上睡不著,早上總要睡得很遲很遲,雅克西睡得比他徹底多了。張維給他買來吃的,雅克西這才起來,吃過後就拿起一本什麼書來看,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直到下午四點多時才醒來,醒來後就開始騷動了。整個晚上,他就帶著張維,准確一些說是帶著張維的欲望四處游走。張維發現雅克西在半個月來什麼也沒做,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和女人睡覺。半個月來,張維本來就被失眠折騰得受不了,現在又被欲望折磨得更加痛苦了。
這一天,他對雅克西說,他沒錢了,他要回家去。雅克西說:“你回吧,我住這兒。”張維說:“不行,門房裡說不能留外人,要不,你就另外找個住處吧,這是我剩下的二十元錢,都給你。”雅克西一看,竟收下了錢,說:“那我就直接去住在那個女詩人的家裡算了,反正那個老娘們兒天天和我一樣騷,巴不得我去呢,我有時候就想,與其跟那種被男人弄爛了的女人做愛,還不如射到廁所裡,他媽的,算了,這麼一想,我也回去了。”
雅克西拿著張維的二十元錢走了,不知到哪裡去了,張維卻處於困頓之中。他確實只有二十元錢,他想徹底地把這個鳥詩人趕走。他到班上那幾個學外語的同學跟前借了些錢,又一個人在宿捨裡開始失眠的生活了。
雅克西走後的幾天裡,張維覺得清靜極了,可是幾天以後,他就開始想雅克西在晚上的情景了。他想起來最多的就是雅克西說的做愛的細節和聲音,還有雅克西手淫的樣子。這些情景把他俘虜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拼命地想像著做愛的樣子,他把所有和他有曖昧關系的女孩子想了一遍,想著和她們在一起做愛的樣子,然後他也拼命地手淫。當他手淫完後,就開始厭惡自己。他覺得自己徹底地被雅克西教壞了。不過,他能睡著了。
從那一晚開始,張維每天晚上都要在手淫過後才能入眠。一周以後,張維對這種荒唐的行為深惡痛絕。他的身體受不了,同時,他覺得自己真惡心,他從來沒有這樣惡心過自己。可是,他又要失眠了。他下了決心,再失眠也不能那樣。
這一次的失眠仿佛比以往要嚴重得多,因為他感覺到不僅僅是頭痛,耳朵也有些問題。有一天,他聽到了易敏之的聲音,易敏之說:
“張維,我給你說過,你要來找我,你為什麼不來?”
他看看周圍,沒有一個人。又過了一天,他又聽到另一個聲音:
“張維,我給你講過,人類在世紀末要面臨一次大的災難,你必須要聽我的話,好好地練習。”
是那個氣功大師。從那一天開始,這兩個人就一直在他耳邊說著,在命令他這樣或那樣。他知道,這是他的潛意識在起主導作用了。他拼命地抱著頭,捂著耳朵,但這些聲音並非從外面發過來的,而是從他心裡發出來的。他拼命地不想他們倆,但越是這樣,那聲音越大越急。
十五天以後,張維的臉像刀削一樣,只有原來的半個臉了。這時,也要開學了。張維更加睡不著。他把開學要參加的那幾門考試的內容看了幾遍,但就是記不住。失眠使他幾乎喪失了記憶力。這是現在最大的痛苦。學生報到的前一天,張維終於無法忍受,去找氣功大師。他還是不想見易敏之。
大師一見張維時,就說:
“這一段時間你到哪兒去了,我讓好幾個人叫你,你也沒來。”
張維直接問他:“你說你能在千裡以外控制人,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你最近是不是在控制我?”
“控制你?你怎麼了?”
“我最近一直失眠,一直聽到你和另一個老師在命令我做這做那,是不是真的?”
“沒有啊,我這個暑假去了海南開會,剛剛才回來。”
“那你既然沒有控制我,我怎麼總是聽到你的聲音?”
“這我就不知道了。”
張維見大師的確沒有控制他,失望地出來了。這失望是來自於他希望真的被大師所控制,然後在他的央求下,大師還他正常,現在看來不是,所以他倒反而失望了。
張維從大師家出來後,就想去找易敏之。他在易敏之家的門口猶豫了很久,敲響了易敏之的門。
易敏之起初沒認出是張維,仔細一看才認出來。易敏之住的地方還是老地方。北方大學的住房一直很緊,易敏之一直住著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但易敏之很滿足。他的房子仍然很亂。易敏之說:
“聽李主任說,你最近患了腦神經衰弱?”
“還很厲害。”張維笑了一下。
易敏之看張維始終不看他的眼睛,但凡看一眼時,總是有一種仇恨的成分,他說:“你還在為上次的事跟我生氣?我聽李主任說,他讓你來找我,你也不來?”
張維笑了笑,不說話。他今天不想問這些,他要和易敏之探討的是另一些問題。易敏之則一直含笑看著張維。張維終於說話了:“易老師,你說人真的有靈魂嗎?”
“不知道,因為我沒見過。”
“沒見過不等於沒有,誰也沒見過感情是什麼,但誰也不否定感情的存在。”
“所以我說不知道。”
“你覺得世上有沒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不知道。”
“那你覺得一個人可以控制另一個人嗎?”
“可以。”
“怎麼控制?”
“在精神和信念上。”
“那你是不是最近在控制著我?”
“沒有。是你自己在控制自己,是你在精神上和信念上沒有從別人那兒解放出來。”
張維覺得易敏之說得很有道理。他對易敏之前面幾個問題的回答也很滿意,覺得這才是一個學者真正的態度。易敏之奇怪張維怎麼一進門就問這麼些問題,對張維有了一些興趣:
“你最近怎麼了?”
張維就把他最近一直聽到易敏之和氣功大師聲音的事說了,易敏之一聽,雙眉一緊,說:
“有這等怪事?”
易敏之看著他刀削過的臉,有些可憐他。易敏之給張維倒來一杯茶,說:
“在我這兒,你就當自己家裡,你要自己倒水,自己找東西吃。想不想喝酒?這幾天我很少喝酒,心裡有些悶,正好你來了,我們就喝幾杯。喝醉了,你的失眠也就好了。”
張維這才笑了笑。易敏之拿出酒來,第一杯酒喝下時,易敏之說:
“你為什麼要思考那些沒有答案的問題?”
張維笑著說:“我從小就一直在想,上大學後,發現很多書上都在探討這個問題,我也想弄清楚。”
易敏之說:“莊子曾經說過,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也許一萬年以後會有人回答。也許後人會回答的。”
張維有些失望地說:“假期我遇見一個叫雅克西的詩人,他就在詩裡面直接說,欲望就是他的心靈,現在人們只剩下欲望是可以相信的了,人人都在追求感官的刺激。”
易敏之笑了笑,說:“你知道一個人最厲害的凶器是什麼嗎?”
張維搖搖頭。易敏之說:“是思想。思想是真正的凶器。自從我們有了自己的思想後,就與世界格格不入了,就要求世界非要像我們所想像的那樣,那是不可能的,於是,就有了恨,就有了討伐,戰爭,就有了犧牲和災難。你現在就面臨著災難。你太固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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