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和尚問南泉禪師:「有一個教導是沒有一位師父曾經教過的嗎?」
南泉說:「是的,有。」
「它是什麼?」那個和尚問。
南泉回答:「它不是頭腦,它不是佛,它不是東西。」
成道者的教導根本就不是教導,因為它們是無法被教的,所以怎麼可以稱它們為教導?一個教導是那個可以被教的,但是沒有人可以教你真理,那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學習它,但是它沒有辦法被教,它必須被學習。你可以吸收它,你可以攝取它,你可以跟一個師父生活在一起,然後讓它發生,但是它沒有辦法被教,它是一個非常間接的過程。
教導是直接的:某種東西被說出來。學習是間接的:某種東西被指出來,而不是被說出來,它是某種東西被顯示出來。一根手指頭指向太陽,但那根手指頭並不是要點,你發須離開那根手指頭去看太陽,或是去看月亮。一個師父會教導,但那個教導就好像是手指頭:你必須離開它,然後看它所指的地方就那個層面、那個方向、那個彼岸。
一個老師會教,但是一個師父會生活——你可以從他的生活中學習,從他的舉止、從他看的方式、從他碰觸你的方式、從他存在的方式來學習。你可以攝取它,你可以讓它發生,你可以保持敞開,成為具有接受性的。沒有辦法直接說它,那就是為什麼那些很理智的人會錯過它,因為他們只知道一種學習的方式,那就是直接的方式。他們會問:什麼是真理?然後他們會期待一個答案。
這就是當比拉多問耶穌「真理是什麼?」時所發生的,耶穌保持沉默,甚至連一個閃動都沒有,就好像那個問題沒有被問一樣,就好像比拉多沒有站在他的面前問。耶穌保持跟那個問題沒有被提出之前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比拉多一定覺得這個人有一點發瘋,因為他問了一個直接的問題:「什麼是真理?」而這個人卻保持沉默,好像他沒有聽到一樣。
比拉多是一個總督,是一個受過很好的教育、有文化、有教養的人,而耶穌是一個木匠的兒子,沒有受過教育,沒有教養的人。它就好像兩極互相會合——兩個對立的極端。比拉多知道所有的哲學,他學過它,他知道所有的經典。耶穌這個人完全沒有受過教育,事實上他什麼都不知道——或者,他只知道空無。站在比拉多的面前,完全沉默,他回答了,但那個回答是間接的:他舉起一根手指頭。那個完全的寧靜是手指頭指向真理,但是比拉多錯過了。他想,這個人是發瘋的。要不然就是他耳聾,聽不到,要不然就是他不知道,他是無知的,所以才保持沉默。但寧靜可以是一根手指頭指向真理——那對於使用理智的比拉多來講是無法理解的。
他錯過了最偉大的機會!他或許還徘徊在某一個地方找尋「什麼是真理?」。在那一天,真理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能不能寧靜一下子?他能不能處於耶穌的「在」裡面而不要問?只要看、觀照、等待?他能不能吸收耶穌一些?他能不能允許耶穌在他身上下功夫?那個機會就在那裡,耶穌已經將它指出來,但是比拉多錯過了。
用理智的人永遠都會錯過成道者的教導,因為理智相信直接的方式,但是你沒有辦法以這種直接的方式碰觸到真理。它是一種非常微妙的現象,非常細微,是可能的最細微的,你必須很小心進行,你必須很間接地進行。你必須去感覺它,它來自心,它從來不是來自頭腦。教導是透過頭,但學習的發生是透過心。
記住我所強調的,並不是師父在教,而是門徒在學習,要不要學習依你而定,而不是看我要不要教。一個師父沒有辦法不成為自己,因為他就是這樣,所以他一定會繼續教導。他的每一個片刻、每一個呼吸都是教導,他的整個存在就是一個教導、一個信息。那個信息跟師父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它是不同的,那麼師父只不過是一個老師,而不是一個師父,那麼他是在重複別人的話語。那麼他本身並沒有醒悟,那麼他的知識是借來的,在內在,他跟學生一樣無知。他們真實的存在是沒有什麼差別的,他們的差別只是在於他們的知識。
就他們真實的存在而言,老師和學生是處於同一個層面,就他們的知識而言,他們是不同的:老師知道得比較多,學生知道得比較少。某一天學生將會知道更多,他本身將會變成一個老師,他甚至可以知道得比那個老師更多,因為它是水平層面的累積。如果你累積了更多的知識或信息,你就可以變成一個老師,但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師父。
一個師父是真理。他並不是知道關於真理的事,他已經變成了它,所以他沒有辦法不成為自己,這並不是他要不要教的問題,它不是一個選擇。即使他在熟睡當中,他也是繼續在教。當佛陀在熟睡,你只要接近他,你就可以學到很多,你甚至可以成道,因為他睡覺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那個品質是不同的,因為他真實的存在是不同的。佛陀在吃東西,你只要看,他在給出一個信息。那個信息並不是封閉的,所以我說他沒有辦法不成為自己,他就是那個信息。
你不能夠問「什麼是真理?」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他不會直接回答你的問題。他或許會笑,或者請你喝一杯茶,或者也許他會握住你的手,然後靜靜地坐著,或者他會帶你去森林裡作晨間散步,或者他會說:「看!這座山很美!」 但是任何他所做的都是間接的指示方式,指向他真實的存在。
一切很美、很真、很善的東西都好像快樂一樣!我說「好像快樂」,因為你或許可以瞭解它。你曾經知道過某些快樂,也許你生活得很痛苦,就好像人們的生活一樣,但是有時候,不管你怎麼樣,也會有一些快樂進入你,你充滿著一種未知的寧靜、未知的喜樂,突然間那些片刻會出現。你無法找到一個在他的生命中不曾有過一些快樂片刻的人。
但是你是否曾經觀察過一件事?每當它們來臨,它們是間接地來。突然間它們就發生了,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它們就發生了。你並沒有在等它們,你在做別的事,突然間你覺知到了。如果你在等待它們,期待它們,它們永遠不會來,如果你直接找尋,你將會錯過。
某人說:「我去河裡游泳,我覺得很快樂。」你也去找尋它,你說:「那麼我也去游。」然後你就去了。你在找尋快樂,你並不是直接關心游泳,你直接關心快樂,游泳只是一個手段,你游了好幾個小時,你感到疲倦了,你在等待,你在期待,但是你覺得很挫折。並沒有什麼事發生,並沒有什麼快樂產生,然後你告訴你的朋友說:「你騙我。我游了好幾個小時,已經很疲倦了,但是一點快樂都沒有。」
不,它不可能發生。當你完全消失在游泳當中而變得沒有人,當那隻船是空的,屋子裡面沒有人,主人是寧靜的,那個游泳非常深,以致那個泳者消失在它裡面,你就只是游泳,你在河裡玩,陽光照射過來,早上的微風吹過來,你完全消失在它裡面……那麼就會有快樂!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游泳,遊遍了整條河,散佈到存在各處,從一條光線跳到另外一條光線,每一陣微風都會帶來快樂。但是如果你期待,你就會錯過,因為期待會把你引導到未來,而快樂是在現在,它並不是任何活動預期的結果,它是一種自然的結果,它是副產物。你非常融入,所以它就發生了。
它是一種自然的結果,記住,它不是一個預期的結果。如果你將二加上二,它的結果就是四,它是可以預期的,它已經存在於二加二里面,它會顯現出來。如果事情是機械的、數學的,那個結果是可以被預期的。但自然的結果並不是機械的東西,它是一個有機的現象。它唯有當你不期待的時候才發生。當你根本沒有去想到那個客人,那個客人就會來敲你的門。它一直都是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地來,它一直都會令你感到驚訝。你突然覺得某件事發生了,如果你開始去想到底發生什麼,你將會立即錯過。如果你說:「多麼棒!多麼美!」它就走掉了,頭腦就回來了。然後你又再度陷入同樣的痛苦裡,你又被丟回來。
一個人必須深深地知道,一切很美的事都是間接的,你無法攻擊它,你不能夠對它有侵略性,你不能夠從存在奪取過來。如果你是暴力的、帶有侵略性的,你將無法找到它。
要像一個醉漢一樣走向它,不知道什麼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像醉漢一樣,你完全消失,然後走向它。
所有的靜心都是很微妙地使你醉的方式,很微妙地使你成為屬於未知的醉漢,屬於神性的醉漢,那麼你就不再帶著有意識的頭腦來運作,那麼你就不會在那裡期待,不會在那裡為未來計劃。你不存在,當你不存在,突然間花朵就開始灑落在你身上——喜樂的花朵。就好像須菩提一樣,空……你會很驚訝!你從來沒有期待,你從來不知道!你從來不覺得你配得,它就是這樣被感覺——就好像恩典一樣,因為它並不是你帶出來的,它就這樣發生了。
所以有一件事:真理是沒有辦法被教的,喜樂沒有辦法由別人給你,狂喜沒有辦法在市場上買到,但是你的頭腦一直都以得到、購買、搜集和尋找來思考,你的頭腦從來不以發生來思考,因為你沒有辦法控制發生——其他每一件事你都能夠控制。
我聽說:有一次,一個人突然變得很富有。當然,當有這樣的情形發生,他就會去搜集他一直以來在欲求的所有東西——一座豪宅,一部大車子,一個游泳池,然後他將他的女兒送去讀大學。他自己一直想要受高等教育,但是都沒有辦法完成心願,現在他想要滿足他所有的慾望,任何他所做不到的,他都想要他的小孩去做。但是過了幾天之後,學校的教務長寫了一封信給他,信上寫著:「我們必須坦白,我們沒有辦法允許你女兒進大學,因為她沒有學習能力。」 那個父親說:「就只是能力嗎?不必擔心!我會到市場上為她買最好的能力。」
你怎麼能夠購買能力?但是一個突然變富有的人只會以購買來思考。你們以權力來思考她購買的權力、得到什麼東西的權力。記住,真理是沒有辦法透過權力而得到的,它必須當你很謙虛時才會出現。你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購買它,它是不能被購買的。它不能被購買是好的,否則一定沒有人能夠付得起。它以發生出現是好的,否則你要怎麼購買它?一切你所擁有的都是垃圾。因為它沒有辦法被購買,所以有時候它會發生。它是一項禮物,它是神性跟你的分享,但是唯有當你允許,神性才能夠跟你分享。因此我說你可以學習它,但是它沒有辦法被教。
事實上,在心靈的世界裡只有門徒,沒有師父。師父存在,但他們是不活躍的、被動的力量。他們不會做什麼,他們就只是在那裡,就好像一朵花,如果沒有人來,那朵花還是會繼續散播出它的芬芳,它沒有辦法不這樣。整個事情是由門徒來決定的:要如何學習?如何從一朵花學習?一朵花會顯示出一些東西,但是不會說它。它是沒有辦法被說的,花朵怎麼能夠說出美是什麼?花朵就是美。你必須有眼睛可以看,有鼻子可以聞,而當微風吹過,你必須有耳朵可以聽那個來到花朵的微妙聲音,同時你需要有一顆心來感覺花朵的悸動,因為它也會悸動——每一樣活的東西都會悸動,整個存在都在悸動。
你或許沒有觀察到這個,因為在你進入很深的靜心之前你是不可能觀察到的;你沒有辦法觀察到整個宇宙在呼吸那個事實。就好像你在擴張和收縮一樣,整個存在也在收縮和擴張。就好像你吸氣,肺部被充滿,然後你呼氣,空氣就跑出去,然後肺部就收縮,同樣的韻律也存在於存在裡。整個存在都在呼吸、擴張、吸氣、呼氣,如果你能夠找到存在的韻律,而變成跟那個韻律合而為一,你就達成了。
整個狂喜、靜心和三摩地的藝術就是:如何變成跟宇宙的韻律合而為一。當它呼氣,你就呼氣;當它吸氣,你就吸氣。你生活在它裡面,你跟它並不是分開的,你跟它是一體的。很困難,因為宇宙是浩瀚的。
一個師父是整個宇宙的縮小版。如果你能夠學習如何跟師父一起吸氣,以及如何跟師父一起呼氣,如果你能夠學到那個,你就學到了一切。
當比拉多問「什麼是真理?」的時候,如果他有知的話,即使只是知道如何當門徒的初步,下一步一定就只是閉起他的眼睛,然後跟著耶穌一起吸氣和呼氣……只要跟著耶穌一起吸氣和呼氣。他以什麼樣的方式吸氣,你就以什麼樣的方式吸氣,以同樣的韻律;他以什麼樣的方式呼氣,你就以什麼樣的方式呼氣,以同樣的韻律,突然間就會有合一:門徒消失了,師父也消失了。在那個合一當中,你就知道真理是什麼,因為在那個合一當中,你會嘗到師父。
如此一來,你就握有了鑰匙,這個鑰匙也不是由別人給的,記住,它必須由你學習而來。它不是由別人給你的,它不能被給,因為它是那麼地微妙。有了這把鑰匙,每一個鎖都能夠被打開。它是一支總鑰匙,不是普通的鑰匙——它並非只能打開一個鎖,它能夠打開所有的鎖。現在你握有了鑰匙,一旦你握有了鑰匙,你就可以將它用在整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