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堆思想,其它沒有。思想是東西;思想並非空無。你的“本性存在”是一個非實體,但思想是物質,思想是東西,所以思想可以被記錄下來——它們是東西;思想也可以被讀出來——它們是東西。即使你並沒有將一個思想表達出來,它也能夠從外在被讀出來,它是你頭腦裡面的東西,它是活的,具有實質的。
思想是一樣東西,一堆思想就是自我。當你過世的時候,只是一堆思想被釋放出來,而那一堆思想和欲望和感情,以及每一樣你所做的和你認為你有做的,加上你的夢、你的希望和你的挫折——那一堆東西會進入另外一個子宮裡。
這一堆東西有一個中心,這個中心就是自我。如果你不想再被生出來,那麼你這一世還活著的時候就必須知道這一堆思想並不是一個“統一的現象”,它只是一個群眾,在它裡面沒有中心。你必須知道如原子般的思想。思想就好像原子:如果你很警覺地看著它們,你就能夠看到每一個思想跟另外的思想是分開的。在兩個思想之間有一個間隔、一個空間,它們並不是連在一起的。因為你並沒有很警覺,所以它們看起來好像連在一起,它就好像一個人拿著一個火把,然後手很快地轉動,一直轉動,你就能夠看到一個火圈。那個火圈事實上並不存在,因為火把在一個時間只停留在一個點,而在另外一個時間就停留在另外一個點上。那個火圈是不存在的,但是因為火把移動得太快了,所以你看不到那個空隙,你只看到一個圓圈。
思想移動得很快,它們的快讓你覺得它們是連在一起的,讓你覺得它們是一個圓圈,但這只是一種感覺。只有兩種方式可以超越這種情況,其中一個就是將思想的步調放慢,不要讓它們移動得太快,讓它們慢一點,那就是為什麼我堅持說:不要急急忙忙、不要緊張。步調放慢一點,不要緊張,不要匆忙,因為如果你不匆忙,它們就不會跟你對抗,它們是你的一部分。如果你非常有耐心,思想就不會移動得比你快,它們也會慢下來。當思想慢下來,當那個火把的移動慢下來,你就能夠看到說那個圓圈並不存在,它只是一個表面。當思想移動得很慢,你就能夠看到空隙,你就能夠看到說思想是原子,沒有什麼東西將它們連結在一起。
所以其中一個方式就是慢下來,而另外一個方式就是變得更覺知。如果你變得更覺知,你就會具有更穿透性的看法、更穿透性的洞見,你可以在兩方面同時下功夫。要變得更覺知,不要像一個睡覺的人,不要成為一個夢游的人。每一個人都這樣在做。你在日常生活當中做事就好像你在睡覺一樣;你做事,但是只有一部分的你是醒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你是睡的,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而它又為什麼會發生,你一直繼續在做一些事,就好像被催了眠一樣,它是一種很大的催眠。
沒有別人在催眠你,它是一種自我催眠,是你在催眠你自己,你可以很容易這樣做——只要坐在一面鏡子的前面,然後注視著你自己的眼睛,你就會被你自己所催眠。你將會進入睡眠,你將會進入一種昏睡狀態,同樣的過程已經發生過好幾百萬世:不警覺、沒有耐心、跑得越來越快、同時變得越來越昏睡——你根本就不能夠看。
只要變得更有耐心一點。所以來到東方是有幫助的,因為在西方很難慢下來,整個生活都移動得很快,你無法慢下來——否則你將會跟生活脫節,你將會成為一個適應不良的人。在東方,如果你去到鄉村,你可以看到他們生活的步調非常慢,如果你走得太快,你將會適應不良,你將會發現你是單獨的,沒有人跟著你走,生活的步調非常慢。在古時候,整個地球的生活步調都非常慢,那時候要了解自己非常容易,只要把眼睛閉起來,你就可以看到在兩個思想之間有很大的空間存在,就好像在兩個原子之間有很大的空間。
我聽過一個關於未來的故事,有一個人在旅行,他來到一個站,他想要住在那裡,他叫了很多搬行李的人,其它的旅客都覺得很奇怪,他為什麼要叫那麼多搬行李的人,因為他們並沒有看到他帶著任何行李,他只有一個火柴盒和一包香煙,就這樣而已。他們沒有看到其它任何東西,所以他為什麼要叫那麼多搬行李的人?
他叫來十二個搬行李的人,然後他說:把這個火柴盒扛起來。人們開始笑——但那個火柴盒是一輛完整的車子壓縮起來的。
科學家說一只象也能夠被壓縮起來,因為在象裡面只有很少的原子,而有很多的空間。就好像你能夠壓縮棉花一樣,一只象也能夠被壓縮,然後裝進一個火柴盒裡。整部火車也能夠被壓縮。空間必須被拿掉,然後它就能夠被放進一個火柴盒裡,這樣的話,運輸就很方便。
人也可以被壓縮,有一天科學家們將能夠做到,因為如果你想要旅行到月球或火星,要帶那麼多人一定很困難,而且一定很貴,唯一的方式就是把旅客壓縮起來,然後當他們到達月球的時候,再將他們吹氣,使他們恢復原狀。
有很多空間存在,在每一個人裡面都有很多空間存在,那些空間可以被拿掉,你可以被壓縮。如果所有的空間都被拿掉的話,所有的星星和所有的行星都能夠被壓縮到一個小小的空間裡。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空間,原子是很少的。
然後又有另外一個問題,如果你進入到原子,那裡面又有空間。在兩個原子之間有空間,有很大的空間,然後如果你進入原子裡面,那麼在電子與電子之間又有空間,又有很大的空間。
現在科學家已經有點害怕這整個東西。物質已經完全消失了。就在這個世紀的初期,有人宣稱上帝已死,但是上帝並沒有死。所有發生在這五十年裡面的一切是物質已死,他們拼命去追蹤物質,從分子到原子,從原子到電子,突然間,他們就站在空無裡面——沒有物質。
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在東方:我們從來不去管物質,我們管靈魂,我們追蹤靈魂從身體到頭腦,從頭腦到本性存在。然後有一個片刻來臨,在那個片刻,每一樣東西都消失了,只有空無,這就是當我說“你是一個非實體”時的意思,而那也就是佛陀所說的:沒有什麼東西存在於你裡面,只有無限的空無。
物理學也達到了玄學在先前就已經達到的同一個點——空無。似乎那個空無並不是絕對的沒有東西,相反地,我們現在可以了解,空無是一種“每一樣東西都是”的狀態,非存在是一種存在的狀態——不顯現的和顯現的。當一樣東西變成顯現的,它就是物質;當它變成不顯現的,它就是空間。當某一樣東西變成顯現的,它就是自我,當某一樣東西變成不顯現的,它就是非實體——阿那塔(anatta)
物質是一堆原子,自我是一堆思想。如果你深入物質,物質就消失了;如果你深入思想,自我就消失了。那麼是誰在移動呢?沒有人,但那個移動是存在的。從一個生命到另外一個生命,那個移動是存在的,但是沒有一個移動者在那裡,只是一堆思想。
你是否曾經看過一個人正在垂死?你一定看過。下一次你聽到有人正在垂死,或是有人死了,你就立刻去坐在他的旁邊,試著去感覺看看有什麼事正在發生。如果你注意看那個人正在垂死,你將會感覺到有很多事發生在你身上,因為那個垂死的人會釋放出他所有的思想。現在這個房子已經不再安全了,思想開始離開,就好像那個巢已經不再安全,所以小鳥都飛走了。那個房子已經沒有用了,在它裡面是危險的,它可能會垮掉,它隨時都會垮掉,所以每一個人都要離開,所有的思想都已經展開翅膀。
如果一個好人正在垂死,而你靠近他坐著,你就會感覺到在你裡面的善突然被喚醒了;如果一個壞人正在垂死,你就會感覺到在你裡面的惡突然被喚醒;如果一個非常壞的人正在垂死,你就會覺得你變得很邪惡;如果一個聖人正在垂死,你會突然感覺到一種天真在你裡面升起,那是你以前從來未曾知道過的。那個死人會在你的周圍創造出整個氣氛——他的思想在移動;有一堆思想在移動,就好像一群鳥在飛走。不久它們將會降臨在另外一個子宮裡——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對伴侶正在做愛。在全世界,每一個片刻都有無數的人在做愛,它們都是這一堆思想進入子宮去得到一個新家的機會。如果你在過世之前就了解說思想是分開的,它們在你裡面有無限的空間或間隔;如果當你還活著的時候,自我就已經溶解了,你就已經知道沒有自我,你就已經知道在你裡面沒有像“我”這樣的東西存在,那麼在你死的時候就沒有再被生出來的欲望,因為你知道那是沒有用的。當你知道說沒有自我,所有的欲望就都消失了,你就不再欲求,你只是單純地死。如果沒有欲望的凝聚力量,思想會被釋放出來,但是它們不會形成一團。
那個凝聚的力量就是欲望,它將每一個思想跟另外的思想連結在一起,使它們成為一個整體。如果欲望不存在,思想將會消失,它們將會進入無限的天空,不是以一團東西,而是以分開的原子進入,那麼你就完全消失了。
這個消失就是涅槃,但是一個人必須在過世之前知道它。一個人必須在過世之前就死。整個宗教的藝術就是如何去死,但是這同時隱含了如何去生,因為唯有當你能夠正確地活,你才能夠正確地死。當我說正確,我並不是意味著一個好的生活,而是意味著一個靜心的生活;當我說正確的生活,我並不是意味著一個道德的生活,而是意味著一個非常非常具有了解性的生活,很有覺知的、很警覺的。
除非你進入到你自己裡面去知道說沒有人在那裡,否則它是很困難的;除非你進入到你自己裡面,否則不可能了解說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你是如何經歷過那麼多世的?
你是否曾經看過火燒城市?你是否曾經看過火從一個房子跳到另外一個房子?它是如何從一個房子跳到另外一個房子的?只是因為風的緣故。如果沒有風,它不可能跳到另外一個房子。一個沒有燃料的火焰能夠從一個房子跳到另外一個房子。只需要風,只需要流動的風,火焰被風的翅膀攜帶著。火焰完全是非物質的,在一秒鍾之內,它將不復存在,它跳過去抓住另外一個房子,然後那個房子就被燒掉了。
同樣地,任何你稱之為靈魂的東西也只不過是一個欲望的火焰。當一個人過世,那個想要再被生出來的欲望、那個不想死的欲望就是風,而乘著這個欲望之風的這一堆思想就跳到另外一個子宮、另外一個房子裡。
當你還活著的時候,如果你能夠了解這一點,那麼就沒有風能夠把你帶到任何地方去,那個欲望已經不存在了。思想將會進入存在而成為個別的原子,你就不會再被生出來。那麼,你就跟宇宙合而為一,那麼就不需要一再一再地分開、不需要一再一再地受苦——分開就是受苦。
第四個問題:
據說門徒必須以很尊敬和很有禮貌的態度來面對師父,但是我常常想要問你一些游戲的、開玩笑的淘氣問題,這是不是表示說我缺乏尊敬和信任?
它不是依問題而定,而是依發問者而定,問題是無關的。你可以帶著很深的尊敬來問一個游戲的、開玩笑的,或淘氣的問題,這是沒有問題的。事實上如果沒有很深的尊敬,你怎麼能夠問這樣的一個問題?如果你愛師父,而且愛得非常深,你尊敬他,而且尊敬得非常深,那麼你可以自由問任何問題。
它依發問者而定,而不是依那個問題而定。如果發問者對師父有很深的愛和信任,那麼每一件事都可以被允許,他能夠問任何問題,但是如果發問者沒有信任,那麼你可以問一個非常嚴肅、非常尊敬的問題,但那也只不過是形式上的尊敬——在深處並沒有尊敬。
試著去了解那個發問的心的質量。
如果有信任,那麼任何你所問的都是好的;如果沒有信任,那麼任何你所問的都是不好的。你可以問任何你想問的問題,但是在你問之前,要試著去看你的內在,看看你為什麼要問。如果有信任,信任使每一件事都變得很神聖。在東方,信任是一個非常根深蒂固的現象,所以門徒所問的問題在西方甚至無法想象,在東方人們問佛陀的問題,西方人無法想象會有人問耶穌這樣的問題。
有一個叫做木蒙的禪師問他的師父說:你認為一只狗裡面的佛性怎麼樣?狗也是一個佛嗎?狗可能成佛嗎?你知道師父怎麼回答嗎?他開始用四肢走路,然後學狗叫,這就是他的答案:是的,狗也是佛。那個可能性一直都在,不管它現在離佛有多麼遠,有一天它也會到達那個目標。
你可以問任何問題,但是在你要問之前,你必須找出它是來自哪裡——它是不是來自你的愛和信任?如果是的話,那麼每一件事都是好的。你或許很正式、很嚴肅,問問題的時候問得很溫和、很斯文,但是如果你的心不在那裡,那麼它就是死的。
事實上,那就是不尊敬。
第五個問題:
你能否告訴我關於接受的事,以及如何學習接受,因為我覺得我裡面有一部分很愚笨,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使我對那一部分的我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