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一張弓拉得太滿,你會希望你早就及時停止了。一把刀磨到最鋒利的時候,它的刀刃不會長久。金玉滿堂的時候,你將無法保證它們的安全。以富貴和榮譽妄自尊大,就是自己播下毀滅的種子。在工作完成的時候退休下來,那是天的道。
《道德經》原文:
持而盈之,不若其以。揣而鈍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道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邏輯總是走到極端——生命從來不這樣。邏輯就是這樣錯過生命的。邏輯有一個得出結論的傾向——生命從來不下結論,生命沒有結論。它繼續、繼續再繼續而沒有任何結論;它沒有任何開始,也沒有任何結束,它永遠在中間,它永遠在現在,它是一個存在進行的過程。一個邏輯的頭腦就是這樣漸漸變成死的;邏輯就是這樣變成自己的毀滅的。不要下結論。要不帶結論地生活。那是唯一的生活方式,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活在中間,而中間就是平衡。
生命是對立面之間的一個平衡,它從來不會結束。那個平衡一直繼續下去,它是永恆的。一個有悟性的人從來不會得出任何結論,他無法得出結論。當生命本身就是非結論性的,一個有智慧的人怎麼可能是結論性的呢?如果你向老子詢問任何結論性的答案,他就會笑你。他會說你很傻。他是按照生命生活的,而如果你按照生命生活的話,那麼最基本的特徵就是平衡。永遠不要走到一端,永遠不要執著一極;否則你就會失去平衡。
我聽說:
有一次,一個偉大的國王必須做出一個違心的決定。他有兩個部長犯罪了,而他非常喜愛這兩個部長。即使他們犯罪了,他也想原諒他們,因為他太喜歡他們了,但是這不符合國家的法律,也不會是一個好的先例。所以他們必須受到懲罰。而且那個國家的法律說,像這樣的罪只能判處死刑。怎麼辦呢? 這太難了,所以他找了一條出路。他說:「他們必須被判處死刑,但是我想給他們一個求生的機會。我要在兩座山之間拉一條繩索。如果他們能活著走過它的話,我就原諒他們。」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走過任何繩索,更不用說在兩座山之間、在一個大山谷上面了——到處都可能摔死。而且走繩索是一種很大的技巧,一個人必須學會它,它是一種偉大的訓練。他們在一生中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變成走繩索的人。
其中一個人睡不著覺。整個晚上他都在祈禱上帝幫助他。到了早晨,他茶也不能喝。他來到走繩索的現場,整個首都的人都聚集在那裡。
另一個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對走繩索一竅不通,無能為力,他幾乎是死定了,所以為什麼不好好睡一覺呢?於是他就睡了。到了早晨,他像往常一樣喝完茶。他不慌不忙地來到現場。另一個人在發抖,焦慮不安,但是他很平靜很鎮定,他清楚地知道死亡是必然的——當死亡已經確定的時候,何必再為它擔心呢?就靜靜地死掉吧。
他開始走上繩索,而奇跡中的奇跡——他竟然要去走!
沒有人相信這一點!甚至那些專門走繩索的人也來看了……他們也無法相信這一點。即使對於他們來說,這也是困難的……距離太遠了、危險太大了。一步走錯,太傾向左一點,或者太傾向右一點……你就完了;稍微有一點不平衡,死亡就在每一步中等著你,但是那個人在走,他走得那麼悠閒,就像他早晨散步那麼悠閒。他終於走到了另一座山。
第一個人在發抖、冒汗。他從他站的地方向另一個人大喊:「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走的,好讓我也能走!」
另一個人大聲回答:「很難,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的。我只知道一件事情——我已經用這個方法走了一輩子了。我不是一個走繩索的人,但是現在我知道我是,我已經用這個方法過了一生了——平衡,永遠不要走極端。或者說,如果我傾向左了,我馬上就用傾向右來平衡它。除此以外,我沒有做過別的事情。但是這對你不會有什麼幫助,因為這不是一件你可以突然學會的事情。如果你用這種方法生活,那麼你就會掌握它的訣竅。」
記住「訣竅」這個詞。我要強調它。宗教是一個訣竅,它不是一門科學。否則,它很容易就可以被教、很容易就可以被解釋了。它可以被理論化,那就沒有麻煩了。
在科學中,即使最大的難題也能被解決……如果今天不行,還有明天,但是它肯定可以通過智力、通過智力的努力被解決。有一天,當它被解決了,那麼不僅對於解決它的人來說,它是解決了,對於所有的人來說,它都是解決了。
愛因斯坦解決了相對論的奧秘。現在不需要任何其它人去解決它了,對於所有的人來說,它都是解決了。你只要去理解它,如此而已。你不必花費巨大的努力去解決它。它已經解決了。科學是一種公共的現象,一個人解決了什麼,那麼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它都是解決了;一個人發明了什麼,他就為所有的人發明了。它是一個大眾的現象。
在宗教裡,可能出現過成千上萬個老子,但是沒有什麼被解決了。你們必須自己一個又一個地去瞭解它。它不是科學。科學可以創造經典、理論,但是宗教不能創造經典和理論。它是一種親身體驗。你不可能把它降低為一個理論,它太微妙了、太細緻了,你不可能這麼做。理論是粗糙的、簡陋的;而體驗是非常微妙的。哪一個走繩索的人能把走繩索變成一個理論,而且只要依靠理解這個理論?……你可以完美地理解這個理論,你可以接受考試,你可以獲得100分,但是你是否認為,就因為你已經理解了它的理論背景,你就可以走在那條繩索上了?不,這沒有用。它不是一門科學。而我要告訴你,它甚至也不是藝術。因為藝術可以被模仿;訣竅永遠不能被模仿。藝術是你在自己外面做的事情:你畫一幅畫,你作一首詩,你跳舞,你做看得見的、可以被模仿的事情。即使畢加索也能被模仿。
但是宗教永遠不能被模仿;它不是外在的東西,它是內在的東西。你可以模仿一個畢加索、一個米開朗基羅,但是你怎麼可能模仿一個老子呢?你感覺到某些東西在那裡,但它是難以捉摸的。你知道他瞭解某些東西,但是你無法指出它,你無法想出它。它是一個訣竅。
那麼什麼是訣竅呢?當你在路上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嘗試過又失敗了,摔倒了又爬起來,誤入歧途又重新回來——在生活中的成千上萬次實驗,然後突然有一天,你掌握了它的訣竅。一個訣竅是很多錯誤和失敗的精華,是很多嘗試和失敗的精華。某種東西在你的裡面成長,一旦你瞭解它了,你就可以忘掉它,你就永遠擁有它了。你不需要記住它。如果你需要記住它的話,那麼它還不是一個訣竅,它還是頭腦裡面的東西。如果它是一個訣竅的話,它就會進入血液、進入骨頭、進入骨髓、進入你的存在。然後你就可以忘掉它。
一個老子不必記住他應該怎麼走路、他應該怎麼生活,這不是一種訓練。一旦你知道了,你就永遠知道了。你可以忘掉它,你可以把它從頭腦裡面扔出去。你將跟隨著它,你用不著去想它,你就會跟隨著它。訣竅既不是科學也不是藝術,它是一種親身體驗。而這正是最偉大的藝術或者最偉大的科學——生命的藝術或者生命的科學。
你必須在生活中行走──觀察你是怎麼跌倒的;你必須監視自己——觀察你是怎麼迷途的。而頭腦將堅持走向極端。每當你感到不平衡的時候,馬上用移向對立面來平衡它。
頭腦要麼是一個右派——它走向右邊,然後再也不到左邊來了;要麼是一個左派——它走向左邊,然後再也不到右邊來了。我曾經碰到過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有時候頭腦變成了一個中間派——保持在中間,但是它對於中間的狂熱和它對於左右的狂熱一樣。這個人也不在中間,因為一個在中間的人從來不狂熱;只有極端主義者才是狂熱的,他們執著於某一個位置,而中間不是一個位置,它是一個平衡的連續獲得。
試著理解一下。這是道所能給你的最有意義的感覺,中間不是一個固定的狀態,它是一種不斷變化的運動。所以你不能像在左邊或者在右邊的人那樣在中間。你不能執著於中間。一個想在中間的人必然不斷地靠向左邊和右邊;有時候你會看到他是一個左派,有時候你又會看到……現在,你看他變成了一個右派。他必須像一個走繩索的人那樣走路。只有在兩個極端之間,不斷地平衡,連續地平衡,才是中間。
中間是一個活的狀態,它不是一個固定的、死的點,你可以一勞永逸地達到它——不。你必須一刻接著一刻地達到它,一次、一次又一次。觀察一個走繩索的人——那是一種體驗。
在我小的時候,只要我聽說有一個走繩索的人——不管他在什麼地方,在我的村子裡還是在鄰近的村子裡——我都會跑過去看,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感到,他知道一些對於生命非常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他在做什麼呢?他不是靜止在中間,否則他就會掉下去。他沒有一刻是靜止的。他是動態的,一直在變化,他是一個流動,但是這個流動有一個平衡的中心。有時候他移向左,有時候他移向右;他是非常矛盾的,他不是一致的。如果你要求一致,他就會摔死。如果你說:「守在一個狀態上,守在一個位置上。如果你是右派,你就做一個右派;如果你是左派,你就做一個左派;或者如果你選擇了中間作為你的位置,那麼你就在中間吧。」可你在做什麼呢?你老是在動。——你會害死他的。任何靜止的位置都會害死他。靜止就是死亡,而且死得毫無用處。靜止就是錯過生命。
不,他不可能保持在中間。要保持在中間……他不可能保持在中間,為了保持在中間,他必須不斷地移動和平衡。生命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你怎麼可能保持固定呢?每一樣東西每一個時刻都在變化。沒有什麼是靜止的。
赫拉克利特說,你無法兩次踏進同一條河。等到你第二次踏進那條河的時候,那河已經改變了。不僅河流改變了,你也改變了。你怎麼可能兩次踏進那條河呢?河流和你都無法保持原樣。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不變是幻覺。流動是真相。在這樣一個變化的世界裡,在這樣一個活躍的、隨著生命顫動的世界裡,如果你執著一個位置的話,你就是死的,你就是在尋求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