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點時間思索你的思考方式。每一個意念都由許多步驟構成,我們的心智在記憶片斷之間進行連珠炮似的串聯,每個動作都在幾分之一秒的瞬間完成。我們的思維運用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第一種是人們最熟悉的一般性記憶。一般性記憶負責記住特定時間、日期、地方、人物、事件與事實。人們在思考或談論「記憶」時,指的多半是這種記憶。由於一般性記憶是一個出於意識的過程,所以我們不斷察覺它的存在,知道它何時發揮作用,特別是它何時不靈光。當我們忘記車鑰匙放在什麼地方,就是一般性記憶失靈了。
第二類記憶稱之為魔幻記憶,其重要性高出許多。魔幻記憶涵蓋了我們對車鑰匙所知的其他一切,像是它們的用途、它們的形狀,以及除了用來發動車子之外,還能有哪些作用。在你閱讀這些句子的時候,動用的是魔幻記憶,而非一般記憶。你的魔幻記憶正在全速運轉,將紙上符號翻譯成你認得的字,並且試著理解這些字的意義。
一般記憶儲存特定事實,而魔幻記憶則儲存關聯與意義。一般記憶是意識性行為,相對而言速度較慢——我們通常可以察覺自己正試著回想某個名字或日期;反之,魔幻記憶運轉快速、不費工夫,而且往往是不自覺的。感官、心智和肌肉的一切動作,幾乎都由它負責。但是最重要的是,它是為我們的智能提供動力的引擎,而這就是它被稱作魔幻記憶的原因。
我們每一個人都擁有驚人的魔幻記憶量,而且無時無刻不使用它,不論我們的一般記憶能力有多差。跟一般記憶不一樣,我們不需要使盡力氣強迫魔幻記憶運轉。它不費吹灰之力地在我們的腦子裡閃進念頭,讓我們可以不假思索地迸出答案跟解決辦法。
福爾摩斯為魔幻記憶的心智活動提供了一個完美範例。以下是華生博士針對他與福爾摩斯初次見面的記述:
「華生博士,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史坦福先生替我們引薦彼此。
「你好,」他友善地說道,以一種無法不教人稱讚的力道跟我握手。「我明白你剛從阿富汗回來。」
「你怎麼知道?」我詫異地問道。
福爾摩斯回答:「……出於長期習慣,一連串思緒快速穿過我的腦中,以致於我沒察覺中間步驟就逕自跳到結論。不過,這些步驟確實存在。這一連串的推理是這樣進行的,『這兒有一位看似來自醫界的紳士,但是神態恍若百萬富翁,顯然是一名軍醫。他剛從熱帶回來,因為他的臉孔黝黑,但那不是他的天然膚色,因為他的手腕白晰。他經歷了艱苦與病痛,從他憔悴的臉龐可見一斑。他的左臂受了傷,手臂姿態僵硬不自然。一名英國軍醫可以在哪個熱帶地方受盡風霜、傷了手臂呢?顯然是阿富汗。』接踵而來的思緒佔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福爾摩斯的魔幻記憶使他擁有敏銳的認知能力,讓他在轉瞬間進行聯想、從這些聯想導致各種推斷、找出滿足所有推斷的合理解釋。觀察與思考同時進行,在記憶與意念之間快速游移,其運作幾乎無跡可循。
閃電般的串聯能力
福爾摩斯這等了不起的表現,不可能拜其一般記憶所賜。一般記憶只包含特定事實、新面孔、日期及時間,它的運作速度緩慢,往往需要絞盡腦汁才能提取記憶中的一樁事件或一項概念。要上演福爾摩斯這種精彩絕倫的推論,需要仰賴魔幻記憶閃電般的串聯能力。
以下是一般性記憶停擺(或失靈),而魔幻記憶插手介入、激發念頭,因而扭轉大局的一些範例。隨著往下閱讀,你將得知魔幻記憶如何實際完成這項心靈戲法。
●你忘記車鑰匙放在什麼地方,翻箱倒櫃遍尋不著。突然間猛然想起,多年前曾在車子底盤下的磁帶盒放了一把備用鑰匙。
●有人在街上跟你打招呼,你一時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可是對話中隱約透露出他認識你的另一半,而這項線索讓你頓時記起他的名字。
●到了雜貨店門口,你才發現自己忘了帶購物清單。不過當你在店內穿梭、瀏覽貨架時,你卻回想起自己需要的東西。
●你的眼鏡掉到沙發後頭,沙發椅太重了,無法搬動。起初,你一籌莫展,但是後來想到一個主意:拆開大衣衣架的鐵絲,用它把眼鏡勾出來。
●你在百貨公司大門口等人,你的朋友說他得到五樓辦點事。等待之際,你無所事事地左顧右盼,突然發現這棟建築只有四層樓高。你立刻明白自己一定弄錯了地點,因為你的朋友需要到五樓辦事。
●你在一片空地上,試著幫你的兒子操作模型火箭,可惜你和他一樣,都是個門外漢。另一對父子在同一片空地上研究火箭,你無意中聽到那位父親對兒子說,雲層看起來大約五千英尺高。你明白這個人懂火箭,可以給你和你的兒子一點幫助,儘管你的兒子看不出其中的關聯性。
●這則漫畫讓你在還說不出其中道理之前莞爾一笑:
神奇的運作方式
魔幻記憶的工作範圍幾乎無所不包。它指揮感官,幫助我們產生視覺、聽覺、動作、嗅覺及味覺;它也是更高層思維——包括問題解決、社交技巧及創造能力——的動力源泉。魔幻記憶通常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你可以學著識辨它的運作。為了讓你感受魔幻記憶的運作方式,我們從它如何看待、詮釋一個相當簡單的觀念——例如視覺影像——開始著手。你在下面這張圖中看見了什麼?
你是否看見一隻朝左側觀望的大麥町狗?你可能立刻就看見了,或者只花一兩秒的時間。如果你確實見著這隻大麥町狗,就是魔幻記憶的視覺部分幫了你的忙。由於圖中只有黑白兩色斑點,你的視覺魔幻記憶忙著比對這些斑點和你見過的形狀,在轉瞬間篩選記憶中的數百萬個影像,然後發現大麥町狗的體態最符合這幅圖像。
假如你從未見過大麥町狗,你就不會在圖中看到它。如果你見過大麥町狗,你就存有關於它的記憶,就算你不記得自己見過也不礙事。這是因為魔幻記憶在每回使用時便自動「學習」,不論是捕捉視覺影像(如大麥町狗),或激盪出複雜的構想。魔幻記憶的產生,來自神經細胞活動以及神經細胞彼此間的連結,只要一啟動就增加新的學習。衝擊著神經細胞的每一件事,都會使神經細胞發生小小的改變,成為產生魔幻記憶的神經連結網絡的一部分。
神經細胞的啟動以及後續學習,可以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發生。雖然你從未刻意記住你見過的各種犬類,但是你的大腦自動把它們嵌在視覺記憶中了。你或許忘了《101忠狗》故事裡,兩頭大麥町的名字分別是龐哥和白佩蒂,可是它們倆的神髓還是會鎖在你的視覺記憶裡。對大多數人來說,一旦大麥町的形象存在記憶中,那麼搜索圖中斑點、比對記憶,然後找出大麥町是最吻合的圖像,整個過程花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
大麥町的範例突顯魔幻記憶的基本特徵:
●它確實是一項記憶功能,你必須先有經驗,才能在腦中搜索或累積;
●它的運轉速度非常快,轉瞬間就能完成它的基本步驟;
●魔幻記憶的許多環節可以同時運作。即使在睡眠中,魔幻記憶的某些部分仍持續翻騰攪動;
●魔幻記憶持續進行學習,只要一啟動,就能自動記住自己正在進行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