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學指歸 第21章 尋本溯源 (9)
    16脅比丘 脅比丘 【10】脅比丘 【9】脅比丘

    17富那奢 富那奢 【11】富那夜奢 【10】富那奢

    18馬鳴 馬鳴 【12】馬鳴 【11】馬鳴

    19毗羅長者 毗羅尊者 【13】迦毗摩羅 (12)毗羅尊者

    20龍樹 龍樹 【14】龍樹 【13】龍樹

    21迦那提婆 迦那提多 【15】迦那提婆 【14】迦那提婆

    22羅睺 羅睺羅多 【16】羅睺羅多 【15】羅睺羅多

    23僧伽那提 僧伽那提 【17】僧伽那提 【16】僧伽那提

    24僧伽耶捨 僧伽耶捨 【18】伽耶捨多 【17】僧伽耶捨

    25鳩摩羅馱 鳩摩羅馱 【19】鳩摩羅多 【18】鳩摩羅多

    26闍夜多

    闍夜多

    【20】闍夜多

    【19】闍夜多

    27婆修盤多【天秋】 婆修槃頭 【21】婆修槃頭 【20】婆修槃陀

    28摩拿多 摩拿羅 【22】摩拿羅 【21】摩奴羅

    29鶴勒那 鶴勒那 【23】鶴勒那 【22】鶴勒那夜遮

    30師子比丘 師子比丘 【24】師子比丘 【23】師子比丘

    31捨那婆斯 婆捨斯多 【25】婆捨斯多 【24】捨那婆斯

    32優婆掘 優婆掘多 【26】不如蜜多 【25】優婆掘

    33僧迦羅【叉】 婆須蜜多功能 【27】般若多羅 【26】婆修密

    34婆須蜜多 僧迦羅叉 【27】僧伽羅叉

    35達摩多羅 菩提達摩 【28】菩提達摩 【28】達摩多羅

    36惠可 同 【29】同 【29】同

    37僧璨 同 【30】同 【30】同

    38道信 同 【31】同 【31】同

    39弘忍 同 【32】同 【32】同

    40惠能 同 【33】同 【33】同

    此表最可注意的是敦煌本的印度諸祖與惠昕本全同,所不同者只有兩點:

    【1】敦煌本的捨那婆斯,【31】此本作婆捨斯多。

    【2】敦煌本僧迦羅叉【33】與婆須蜜多,【34】此本兩人的次第互倒。證以宗密所記,敦煌本是誤倒的。此本不誤。此可證此本尚未經契嵩的改竄。契嵩作《傳法正宗記》、《傳法正宗論》,及《傳法正宗定祖圖》,於喜祐六年【1061】進上;次年,奉仁宗旨,收入藏經內。他的重要改定,是

    【1】改舊世系的第33人婆須蜜多為第七祖。

    【2】刪去舊世系的第32人優波掘多,因為他知道優波掘多即是前面的第12代優婆掬多。

    【3】刪去舊世系的第34人僧伽羅叉,因為僧伽羅叉【即僧伽羅剎】的年代太分明了,不容易接上菩提達摩。契嵩自稱根據僧祐的《出三藏記》所收的薩婆多部世系,而僧祐所記僧伽羅叉在第29,而弗若蜜多【契嵩的不若蜜多】在第49。所以他不能不刪去僧伽羅叉了【僧伽羅叉的年代,我曾考定為西曆紀元2世紀的人;看《胡適文存》三集412頁以下】。

    【4】他刪去了師子下面的四個人,改定為三人:

    婆捨斯多【此是依惠昕本改的】

    不如蜜多【此即《出三藏記》的弗若密多】

    般若多羅【此即《出三藏記》的不若多羅】

    【5】敦煌本與惠昕本皆無彌遮迦一人,而中唐宗密所傳世系已有此名,大概唐人所傳世系,或有末田地而無彌遮迦,或有彌遮迦而無末田地,不是契嵩添入的。

    我從前疑心捨那婆斯之改為婆捨斯多,也是契嵩幹的事。今見惠昕本已這樣改了。捨那婆斯即是商那和修,他在僧祐《出三藏記》的薩婆多部世系表裡,列在第四,在末田地之下,優婆掬多之上,正當舊表之商那和修。故惠昕本已改為婆捨斯多。此名不見於唐人所傳各表中,亦不見於日本所存各表中,大概是惠昕捏造的,而契嵩沿用此名。這更可證我上文說的契嵩所用「俗本」即是惠昕的二卷11門本。

    惠昕本雖已改換了捨那婆斯一名,但其餘各祖都與敦煌本相同,這又可見此本之近古了。

    但用此本與敦煌本比較,我們可以看出惠昕已有很大的改動,已有很多的增添了。上文引慧能臨終的懸記,已可見惠昕增添了許多字句。惠昕自序說:

    古本文繁;披覽之徒,初忻後厭。

    可見他不滿意於古本。但他不曾說明他如何改動。看了「古本文繁」一句話,好像他的改定是刪繁為簡。試比較敦煌本與此本,便知此本比古本更繁,已有了後來添入的文字。但此本所增添的還不很多,不過2000字罷了。今試表《壇經》各本的字數,作一個比較:

    【1】敦煌本12000字

    【2】惠昕本14000字

    【3】明藏本21000字

    這可見惠昕加了不過2000字,而明藏本比敦煌本竟增加9000字了。這個比較表雖是約略的計算,已可見禪宗和尚妄改古書的大膽真可令人駭怪了。

    我們試取一段,用這三本的文字作一個對勘表:

    敦煌本 惠昕本 明藏本

    大師欲更共議,見左右在傍邊,大師更不言,遂發遣惠能,令隨眾作務。

    大師更欲共惠能久語,且見徒眾總在身邊,乃令隨眾作務。惠能啟和尚言:「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五祖言:「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且去後院。」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處?」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惠能退至後院。

    時有一行者遂差惠能於碓坊踏碓,八個餘月。 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八個餘月。五祖一日忽見惠能,言:「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知之

    否?」惠能言:「弟子亦知

    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

    人不覺。」 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經八月餘。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我們看這種對勘,可知惠昕增添了許多很淺薄的禪宗濫調而契嵩以後多沿用他的改本【明藏本即是契嵩改本,略有元朝和尚宗寶增入的部分。我另有考】。倘使我們不見敦煌古本與惠昕本,這種後世增改的痕跡就不容易考出了。

    惠昕改動的地方,大致都是這樣「添枝添葉」的增加。但他也有刪節原本的地方,也有改換原本各部分的次第的地方。

    惠昕增添的地方都是很不高明的;但他刪去的地方都比原本好的多,如惠能的心偈,敦煌本有兩首,惠昕本刪並為一首。又如敦煌本惠能臨終時,誦「先代五祖傳衣付法頌」,自達摩至惠能,六人各有一頌,又續作二頌,共八頌,都是很惡劣的偈頌。惠昕本只存達摩一頌,惠能一頌,共刪去了六頌。這些地方,雖然都是改變古本面目,在文字技術上卻是一進步。

    他改變原本各部分的次第,是在惠能說法的部分。他論坐禪兩段之後的各部分,此本與敦煌本的次第不同,比較如下:

    敦煌本 惠昕本

    【1】說自性三身佛 【1】增添「傳自性五分法身香」一段,凡二百十一字,為敦煌本所無。

    【2】分四弘誓願 【2】無相懺悔

    【3】說無相懺悔 【3】四弘誓願

    【4】說無相三歸依戒 【4】無相三歸依戒

    【5】一體三身自性佛

    這種改動,大概是因為惠昕添入了「傳香」一大段,故移「懺悔」一段到前面去,又改移其他各段落,先傳香,次懺悔,次發願,次傳無相戒,次說自性三身佛。這個順序確是稍勝於原來的次第。後來各本都依惠昕改本。此又可證契嵩改本所用的本子是惠昕的改本。

    最後,我們要指出惠昕與敦煌本的跋尾的異同:敦煌本跋尾云:

    此《壇經》,法海上座集。上座無常,付同學道際,道際無常,付門人悟真。悟真在嶺南漕溪山法興寺,見今傳受此法。如付山法,須德【得】上根知,心信佛法,立大悲,持此經以為衣【依】承,於今不絕。

    惠昕本跋尾云:

    洎乎法海上座無常,以此經付囑志道,志道付彼岸,彼岸付悟真,悟真付圓會,遞代相傳付囑。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中現也。

    兩本的傳授如下表:

    【敦煌本】法海

    道際—悟真

    【惠昕本】法海—志道—彼岸—悟真—圓會

    我們看了這兩個不同的跋尾,可以作怎麼樣的解釋呢?我想,我們可以得這樣的結論:第一、敦煌本的祖本是很古的。這個祖本大概成於神會和尚未死之前。神會在滑台大雲寺開始攻擊神秀門下的大師,宣傳慧能的「頓宗」教義,豎立「南宗」宗旨,是在慧能死【713年】後二十餘年內的事。此經內有此事的預言,故其製作至早當在開元【713—741年】晚年,或天寶【742—755年】初年。我們假定此經作於天寶年間神會在東京【洛陽】最活動的時代【神會在東京當天寶四年至十二年,745—753年】,約當西曆745年。此經大概是神會做的【詳考見《荷澤大師神會傳》】,他自己不便出名,只好假托於一個已死了的同學法海;又說此本由法海傳給同學道際,道際付門人悟真,「悟真在嶺南漕溪山法興寺,見今傳受此法」。這就是說,當此祖本傳寫時,悟真還活著。法海與道際為同學,為慧能下一代;悟真為第二代。慧能死在713年,神會死在760年。神會活了93歲,他盡可以和他的師侄悟真同時,——假定真有法海、道際、悟真三個和尚的話。敦煌本所記此本的傳授不過兩代三人,可見此本的祖本寫時還在神會的時代,可以算是最古本了。

    第二、惠昕本所記傳授,也有悟真,但排在第四;悟真之下還有一個圓會;悟真之上兩個傳人與敦煌本不同。這一點應該如何解釋呢?我想,這也許是因為惠昕本的《壇經》傳授世系也是惠昕妄改的。此本的跋尾之前,提到王維的碑銘,又提到「元和十一年【816】詔追諡曰大鑒禪師,事具劉禹錫碑」。這些事實都不是《壇經》最古本所能有的。王維作《能禪師碑銘》【《全唐文》卷327】是神會托他做的,碑文中有云:

    弟子曰神會,遇師於晚景,聞道於中年。……雖末後供,樂最上乘。先師所明,有類獻珠之願;世人未識,猶多抱玉之悲。謂余知道,以頌見托。……

    「猶多抱玉之悲」一句,可證此碑作在神會被御史盧奕彈劾,或已被貶逐的時候【天寶十二年,753】,他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此碑作於《壇經》已寫成之後,所以敦煌本只說「韶州刺史韋據立碑,至今供養」,——其實並無此碑——而不曾提到王維的碑文:這是一證。王維碑內提起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慧能和他辯論,而《壇經》敦煌本不提此事。這是二證。碑文中說「則天太后、孝和皇帝並敕書勸諭,征赴京城」,敦煌本也不提此事:這是三證。但惠昕改本卻不但用了王維的碑文,並且提到劉禹錫的碑文了,元和追諡已在慧能死後一百零幾年,所以舊本裡的兩代三個《壇經》傳人是不夠的了。所以惠昕改了這個傳經世系,從兩代三人改為五代五人,可以夠一百零幾年了。我們可以推斷惠昕見的原本,其跋尾的傳經人也只是法海、道際、悟真三個,悟真一名還可以保存他當時增改的痕跡。

    總之,惠昕本雖然有了不少的增改,但不失為「去古未遠」之本,我們因此可以考見今本《壇經》的哪些部分是北宋初年增改的,哪些部分是契嵩和契嵩以後的人增改的。

    4楞伽宗考

    一、引論

    在5世紀的晚期,北方有兩個印度和尚提倡兩種禪學,開闢了兩個偉大的宗派。一個是跋陀,又譯作佛陀;一個是菩提達摩。佛陀弟子道房傳授「止觀」禪法給僧稠【480—560年】,僧稠成為北齊的大師,撰《止觀法》兩卷,道宣《續僧傳》稱其書「味定之賓,家藏一本」。止觀禪法是南嶽天台一派的主要教義;雖然南嶽慧思【514—577年】和他的弟子天台智顗都遠攀馬鳴龍樹做祖宗,而不肯明說他們和佛陀、僧稠有淵源,我們可以推測佛陀、僧稠是南嶽天台一宗的遠祖。

    菩提達摩教人持習《楞伽經》,傳授一種堅忍苦行的禪法,就開創了楞伽宗,又稱為「南天竺一乘宗」。達摩死後200年中,這個宗派大行於中國,在8世紀的初年成為一時最有權威的宗派。那時候,許多依草附木的習禪和尚都紛紛自認為菩提達摩的派下子孫。牛頭山法融一派本出於三論宗,講習的是《大品般若經》和《大集經》,道宣作《法融傳》,凡2433字,無一字提到他和楞伽宗有關係。但是牛頭山的後輩居然把法融硬派作菩提達摩的第四代子孫,成了楞伽宗的忠實同志了。還有嶺南韶州曹侯溪的慧能和尚,他本是從《金剛般若經》出來的,也和「楞伽」一派沒有很深的關係,至多他不過是曾做過楞伽宗弘忍的弟子罷了。但是慧能的弟子神會替他的老師爭道統,不惜造作種種無稽的神話,說慧能是菩提達摩的第四代弘忍的「傳衣得法」弟子。於是這一位「金剛般若」的信徒也就變成「楞伽」的嫡派了。後來時勢大變遷,神會捏造出來的道統偽史居然成了信史,曹溪一派竟篡取了楞伽宗的正統地位。從此以後,習禪和尚又都紛紛攀龍附鳳,自稱為曹溪嫡派,一千多年以來的史家竟完全不知道當年有個楞伽宗了。

    我們看了楞伽宗史跡的改竄與湮沒,忍不住一種打抱不平的慨歎,所以現在決定要重新寫定菩提達摩一派的歷史。

    道宣【死在667年】在7世紀中葉編纂《續僧傳》,很明白僧稠和達摩兩派的旨趣和傾向的不同,他在「習禪」一門的敘論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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