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畫傳 第2章 風華能絕代 (1)
    少女時代的林徽因因受書香門第家庭的熏陶,承受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粹;父親林長民思想開明,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進教會學校讀書,使她接觸西方文化,學會了一口相當流利的英語。她16歲花一般妙齡的時候,隨侍父親旅居英國,遊歷歐州,開闊了自由的視野。之後當林徽因進入社會時,正是中國文壇人才輩出的時代,若干文學家的洋溢熱情和獨立不羈的性格呵護她,噓拂她,鑄煉她熱愛生活、熱愛自由的性格,蘊育出了這樣一個奇女子。

    林徽因一生寫過的東西比發表過的多得多,而佚失的文字比保留下來的要多得多,這是中國現代文化界無法彌補的損失。林徽因把自己的情感體驗表現在不同的文字上,我們在林徽因的作品中不難讀出她的喜悅(《笑》、《你是人間四月天》),她的傷悲(《悼志摩》、《吊瑋德》、《哭三弟恆》),她的苦悶(《惡劣的心緒》、《憂鬱》),她的同情(《模影零篇》之《文珍》與《繡繡》)。她還在寫給胡適、沈從文、張兆和、梁思莊、梁再冰、費正清、費慰梅、傅斯年、金岳霖和梁思成的40幾封信中表現了自己所體驗到的各種情感。

    林徽因不僅具有詩人的美感與想像力,也具有科學家的細緻和踏實精神。林徽因、梁思成和營造學社的同仁在山西對古建築所作的調查和實測工作,不僅對科學研究貢獻巨大,也使山西眾多埋沒在荒野的國寶級的古代建築開始走向世界,為世人所知。林徽因學術上興趣最濃、造詣最深的就是建築及傳統工藝品上的圖案裝飾藝術。設計國徽、人民英雄紀念碑裝飾雕刻,以及北京景泰藍創新設計等這些最重要的貢獻都屬於這個領域。她對古建築的雕刻、紋飾、線條、圖案觀察細緻,心有靈犀。並且她對古建築上的紋飾、線條、圖案的研究,在她設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和人民英雄紀念碑時,發揮了作用。

    在談到林徽因對建築事業的熱愛和執著時,梁從誡說:

    「文學上的這些最初的成就,其實並沒有成為母親當時生活的主旋律。對她後來一生的道路發生了重大影響的,是另一件事。1931年4月,父親看到日本侵略者的勢力在東北日趨猖狂,便憤然辭去了東北大學建築系的職務,放棄了剛剛在瀋陽安下的家,回到了北平,應聘來到來啟鈴先生創辦的一個私立學術機構,專門研究中國古建築的『中國營造學社』,並擔任了『法式部』主任,母親也在『學社』中任『校理』。以此為發端,開始了他們的學術生涯。」

    「當時,這個領域在我國學術界幾乎還是一片未經開拓的荒原。國外幾部關於中國建築史的書,還是日本學者的作品,而且語焉不詳,埋沒多年的我國宋代建築家李誡(明仲)的《營造法式》,雖經朱桂老熱心重印,但當父母在美國收到祖父寄去的這部古書時,幾乎完全不知所云。遍佈祖國各地無數的宮殿、廟宇、塔幢、園林,中國自己還不曾根據近代的科學技術觀念對它們進行過研究。它們結構上的奧秘、造型和佈局上的美學原則,在世界學術界面前,還是一個未解之謎。西方學者對於歐洲古建築的透徹研究,對每一處實例的精確記錄、測繪,對於父親和母親來說,是一種啟發和激勵。留學時代,父親就曾寫信給祖父,表示要寫成一部『中國宮室史』,祖父鼓勵他說:『這誠然是一件大事。』可見,父親進入這個領域,並不是一次偶然的選擇。」

    「母親愛文學,但只是一種業餘愛好,往往是靈感來時才欣然命筆,更不會去『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對於古建築,她卻和父親一樣,一開始就是當做一種近乎神聖的事業來獻身的。」

    「作為一個古建築學家,母親有她獨特的作風,她把科學家的縝密、史學家的哲思、文藝家的激情融於一身。從她關於古建築的研究文章,特別是為父親所編《清式營造則例》撰寫的『緒論』中,可以看到她在這門科學上造詣之深,她並不是那種僅會發思古之幽情、感歎於『多少樓台煙雨中』的古董愛好者;但又不是一個僅僅埋頭於尺寸的和方位的建築技師。在她眼裡,古建築不僅是技術與美的結合,而且是歷史和人情的凝聚。一處半圮的古剎,常會給她以深邃的哲理和美感的啟示,使她禁不住要創造出『建築意』這麼個『狂妄的』名詞來和『詩情』、『畫意』並列。好在那個時代他們還真不拘於任何『框框』,使她敢於用那麼奔放的文學語言,乃至嘻笑怒罵的雜文筆法來寫她的學術報告。」

    「母親在測量、繪圖和系統整理資料方面的基本功不如父親,但在融匯材料方面卻充滿了靈感,常會從別人所不注意的地方獨見精彩,發表極高明的議論。那個時期,父親的論文和調查報告大多經過她的加工潤色。父親後來常常對我們說,他文章的『眼睛』大半是母親給『點』上去的。這一點在文化大革命中卻使父親吃了不少苦頭。因為母親那些『神來之筆』往往正是那些戴紅袖章的狂徒們所最不能容忍的段落。」

    林徽因的氣質裡有東方的典雅之美。她通曉英文,對漢語亦別有心解,古文的修養也讓人刮目。比如那篇寫於1932年的《論中國建築之幾個特徵》,見解不俗,所涉及的知識很多。因為有歐美建築史的參照,她對東方建築的看法就多有奇特的發現,把一些司空見慣的問題學理化了。瞭解古建築,需有文學、史學的功底,雜家的氛圍多少要有些。她談及美與建築的關係時說:「以往建築因人類生活狀態時間推移,致實用方面發生問題以後,仍然保留著它的純粹美術的價值,是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和埃及的金字塔,希臘的巴瑟農廟(Parthe-non)一樣,北京的壇、廟、宮、殿,是會永遠繼續著享受榮譽的,雖然它們本來實際的功用已經完全失掉。純粹美術價值,雖然可以脫離實用方面而存在,它卻絕對不能脫離堅穩合理的結構原理而獨立的。因為美的權衡比例,美觀上的多少特徵,全是人的理智技巧,在物理的限制之下,合理地解決了結構上所發生的種種問題的自然結果。而人工創造和天然趨勢調和至某種程度,便是美術的基本設施雕飾於必需的結構部分,是錦上添花;勉強結構為裝飾部分,是畫蛇添足,足為美術之玷。」

    文中談了美的原理,雖是對古建築而言,其實亦閃著作者思想的亮光。林徽因一生都反對矯情,主張自然、樸素。內心的追求與外表的態度,是有著自己的軌跡的。她的文與人都有一種精緻所在,那就像所鍾愛的古典藝術,有信仰的氣韻灌注始終,但又平常自然,沒有偽態。她寫下的文字,都有這一特點,美隱含於日常之中,那是不錯的。

    林徽因寫詩、寫小說,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了靈動的一筆,但詩人林徽因卻將建築作為畢生事業。作為中國第一位女性建築學家,她24歲時被聘為東北大學建築學教授,45歲時被清華大學聘為一級教授。這時的林徽因,誰也不能說她是只會談談戀愛的名門閨秀。她的認真、她的執著構建了不屬於緋聞,卻依舊光彩照人的「林徽因」。

    林徽因的才藝表現在許多方面,1927年她與梁思成結婚,她一反常規,親手設計了有東方神韻的婚禮服,一時間萬人側目,她的那身禮服有林徽因內在的、一致的一種審美趣味,即基本摒棄了西式服裝的元素,以不合常情的大膽想像,塑造出古雅、濃郁、特異的東方風格。這種美麗讓人過目不忘。

    對比設計東方式結婚禮服、穿旗袍的林徽因,再對比身穿西服、摩登漂亮的林徽因,則現代與傳統、西方與東方,就這樣奇妙而和諧地結合在林徽因身上。美是超越國界、不需要語言的,林徽因的結婚禮服,就吸引了大批的加拿大新聞攝影記者。服飾,在林徽因那裡,是一種文化。

    林徽因自己,也曾嘗試研究中國古代的婦女服裝。1925年,留學美國的聞一多策劃創辦一個內容包括各種藝術門類的雜誌,擬取名《彫蟲》或《河圖》,擬訂的四期目錄中,向林徽因預定的稿件就有三篇,分別為《帕敷羅娃的藝術》、《帕敷羅娃舞蹈攝影》以及《中國婦女服裝問題》,(聞一多致梁實秋信,《聞一多全集》)聞一多的雜誌最後不知蹤影何在,林徽因的《中國婦女服裝問題》一文也難現廬山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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