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香拜佛
劉欣的事暫告一段落,我迅速將心態調整到位,想起林升撂下的話,我看了一下桌上的日曆,今天是12月4日,離招標只餘下16天時間,明天正好是農曆的十月十五,我準備上一趟竹仙洞。
半年前楊宏能說竹仙洞很靈,有吃不準的時候可以去拜一下,我沒太在意,事情太多也差不多將這事忘了。後來有一天週六,正好是初一,我一個人在家沒事,那段時間也挺心煩意亂的,就開車去了竹仙洞,人很多香火很旺,我燒了三炷香作了幾個揖就出來坐在草坪上抽煙,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耿福貴打來的,語氣興奮地說科美的測試通過了,週一就會下訂單。掛了電話我的嘴巴睜得大大的,轉頭看看關帝廟,真是神了,有這麼靈驗嗎?從澳門大賭回來後我又去過一次,燒完香剛走下山,一個身著紅色中式卦衣的野道士遠遠看見我,追上來,豎起大拇指:「老闆,你的面相好好。」這種騙錢的把戲我見得太多了,不想理他,隨口敷衍:「好,好,我知道了。」然後加快腳步,正待我打開車門準備上車時,他朝我大喊一聲:「你不能賭!」我一下怔住,車門剛拉至一半就停在那裡,轉過頭望向他。
我一直不信邪,論技術我不比別人差,論麻齡我也有十多年,可在麻將桌上就是十打九輸,和王小麗這等有臉無腦的人玩我都要輸幾千元,更別提路強、楊雄偉這等明明起手牌好得不得了嘴裡卻連罵牌臭的老鬼了。他一句話將我從夢中點醒,也許是我命中注定撈不了這偏門,這方面不一定要扼住命運的咽喉,該收手還是要收手。那天我將身上所有的現金取出來,大致一數有1200多元,這傢伙連10元零錢也從我手中奪走,說給得越多算得越準:「一分價錢一分貨。」我說你憑什麼看出來我不能賭,他嘿嘿笑兩聲,伸出食指朝天一豎,「天機,天機,不可洩露,你信我就行。」我上車後他扶住車門,扳了扳手指,說看在我出手大方的分上額外加送一條預測,「兩年之內你一定開上奔馳600。」
一大早我特意沐浴淨身——和青青親熱可以不洗澡,但這事一定要虔誠,然後帶上昨夜寫好的兩張紙團直奔竹仙洞。在車上我打開CD,裡面傳出的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聲音激昂澎湃,我合著節拍哼著,心情格外舒暢。上到關帝廟,雖然天色尚早,但時逢初一,前來燒香的人絡繹不絕,煙霧繚繞之中一個個人頭在攢動,堂前台階站滿了喃喃自語、物我兩忘之人,我取了六炷香點上,擠進人群裡,閉上眼睛默默念叨了幾句,作了三下揖,然後將兩個紙團從捧著香的手中放落在地上,兩個紙團在地上滾了幾下便停在了我的腳邊,我彎下腰撿起離我最近的一個捏在手裡。這張小紙條包含著我的命運,此刻我覺得它重如泰山,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握著,當車駛上九洲大道時我將那紙團壓在方向盤上慢慢展開,心裡一番緊張,然後看到紙條上面寫的是一個「成」字,我咧開嘴笑了,抬起頭望向空曠的前方和筆直遠伸的路,心情格外舒暢,我再次按下了CD鍵,將音量聲調至震耳欲聾。
再次去駿發山莊,雷總上班了,只有Victory和保姆在,我問他身體怎麼樣,他說走路已基本上沒問題了,只是奇怪好幾天沒見著我,還問了媽媽是不是我出差了。我歎了口氣:「最近公司出了點麻煩事,一直在忙。」我繼而一笑說事情已基本解決了,Victory眼裡放出光芒,準備給我倒水,我拉住了他,「明天有個香港著名的經濟學家要到珠海來開講座,想不想去聽一下?」Victory很興奮:「那好啊,我正想多瞭解一下中國的經濟政策和走向呢。」然後在我旁邊坐下來,看著我說,「李大哥,我能幫你什麼忙嗎?」我擺擺手:「謝謝你的好意,公司的事雖然雷總能幫上,但我不想麻煩她。」Victory繼續說:「我媽雖然有時候很嚴肅,但對你印象挺好的,你不在的時候她提過你好幾次。」有這句話我心裡更有底了:「沒事,真有要麻煩你們那一天我會出聲的,你安心養病,等完全好了我帶你去澳門玩蹦極,你這段時間憋壞了,到時好好刺激一下!」
下樓出來我給Victory打了個電話,說剛才忘了告訴你,有兩張萬佳的購物卡放在茶几上,快到聖誕了,你們母子倆孤孤單單的,是給你們過節的一點小心意,你不要說是我送的。然後不待他講話我就摁掉了電話。這把火一定要燒,開水往往就因為差一度始終開不了,我明白再好聽的話不落實到具體行動上也是白搭。
回到公司我花了一個小時將投標方案反覆研究個透,然後把銷售部的人叫進來:「總的來說做得不錯,價量結合起來考慮了,還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但是呢,還不夠,還要有備用方案,要有A、B兩種計劃,一旦A計劃不行馬上要拋出B計劃,就像世界盃明星代言廣告一樣,一旦小羅不行了,廣告馬上要換齊達內,誰火就換誰,這樣的計劃才能萬無一失,才叫高明。」彭前進嘟囔了一下嘴,說為這個方案我和耿部長都忙了好幾個晚上,不會有問題的。這B計劃該咋弄?
我咳了兩聲,有些不爽,哪有要老闆提方案的,但考慮到大敵當前要以鼓勵為主,於是壓低聲音說:「你們的確很辛苦,這一點我知道,可這次沒辦法,只許成功不能失敗,你不是說了想要台車嗎,不成功哪會有車開?」
耿福貴在邊上一直沒答腔,他心裡很清楚目前的處境,我已經到心力交瘁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中午我連飯都顧不上叫,叫阿芬測算一下到底需要多少周轉資金,阿芬說現在這點肯定不夠,至少還需要100萬,如果科達的100萬能收回來,估計差不多能應付得過來。
樂樂端著一份盒飯進來,說李總你還是要吃點東西,身體要緊。我有些詫異地望著她,心想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醒目,懂得關心人了。她有些緊張,說話也不順暢:「劉經理這,這不住院了嗎?這些事本來就該我,該我注意到的,以前我做得不好,改正。這是你喜歡吃的火腿雙蛋飯。」我展開一絲笑容:「樂樂,你還是個可塑之材,放桌上吧。」樂樂順從地將東西擺在桌上,然後正要轉身出門,我叫住她,「那個——樂樂,過完元旦你那個,就坐到劉欣的位置吧,前台另外招個人。」樂樂有些惶恐:「李,李總,我,我不行吧。」我朝她揮揮手:「有什麼行不行的,要相信自己,呵,我說你行就行,對吧!」
我沒有胃口吃飯,躺在沙發上休息,順便思考錢的事,可一會兒電話響,一會兒又是短信,一直未能進入清淨狀態,我索性起身把王躍叫到辦公室,然後小心翼翼關上門,王躍見我這樣子有些緊張,神態不自然,估計他還有上次被叫到我辦公室談話的心理陰影。我拍了拍他肩膀安撫坐下,然後倒了一杯水給他,看這架勢他更緊張了。
我丟了一根煙給他,說:「王躍,不要緊張,沒什麼事,咱哥倆聊聊天。你媽媽現在沒事了吧。」
王躍低下頭輕聲說:「是的,李總,我媽媽的手術做了,恢復很好,我一直想感謝你,但見你太忙就不好意思來打攪你。」
「感謝就不用了,既然這樣,我也不兜圈子了,有件事我想要你替我辦一下。」
王躍抬起頭來眼神有些迷惑,我把身子朝前傾了傾:「這件事呢說難也不難,而且不會讓你白做,事成之後我借給你的那5萬元就不要還了,就當是給你的辛苦費。」
我起身從抽屜裡取出借條在他眼前晃了晃:「完事之後我就撕掉,就當你沒向我借過錢。」
我不知是5萬元讓他動了心,還是他真心想報答我,或者兩者皆有,總之,我的話才說到一半,他就站起來打斷了我:「李總,不用多說了,我干!」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慶幸把王躍留了下來,慶幸沒有聽從林升的反對,現在正是用得上他的時候。我夾著香煙的手放在嘴邊微微顫抖,是到最後一搏的時候了。
聯合趙友財
整個一天我的電話基本沒停過,昨天才充好電的,到現在沒電的提示音就開始響了,我好像從來沒這麼忙過,方方面面要應付,每個細節要安排,有些煩躁,也有些莫名的興奮。到辦公室人走空後我才有閒心看了看窗外,夜幕已降臨了,我抬起頭看看牆上的鐘,指針已指向19點15分,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真快,現在才覺得肚子餓了,我正準備打電話給趙友財,他的電話正巧來了,我不動聲色,平靜地說什麼事,他說想請我吃飯,我說你現在才打電話來,我都已經開吃了,趙友財不放手:「再吃一遍,沒關係。」我說你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現在吃飯時間你是不是在幹壞事?他嘿嘿笑兩聲,「如果都和大家一樣哪有好東西吃!」這傢伙幹什麼都喜歡與別人反著來,正常人先吃飯再桑拿,他是先桑拿再吃飯,倒過來。
見面地點約在夏灣的深寶鮑魚店,那裡人少清靜好談事。從九洲大道拐上水灣路時我一直在品嚼趙友財的名言,分析他的為人,一走神祇覺背後強光一閃,心想壞了,肯定又損失200元人民幣,心裡正憤憤罵時,電話又響了,是阿華打來的:「李哥,你是不是借錢給過小玉?」我一時遲疑,不知她是何意思,反問道:「怎麼了?」阿華在電話那頭停了一下,說:「小玉在吸毒!」
我猛地一個急剎車,緊接著後面跟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馬上喇叭聲崩崩崩響起向我示威。我心虛地從後視鏡望了望,一輛寶馬車從後面迅速拐上前來衝到我的右邊,司機搖下窗子,臉轉過來狠狠地瞪著我,我不敢正視他,掃了一眼迅速地回過頭,隨即他就關上窗一溜煙加速往前走了,這時我的勇氣上來了,手撥大燈桿在他後面閃了兩下,發現是廣州牌照,外地牌照居然也敢朝我撒野,心裡有些不爽,過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這張面孔好像在哪裡見過呢。
我點了一份三頭鮑,然後指著趙友財問服務員有什麼大補的:「我們這位老闆女朋友太多,力不從心了需要補。」趙友財馬上反駁:「靚女,不要信他的,你看我們兩個哪個女朋友多?」服務員是個湛江妹,並不害羞:「女朋友多說明男人有本事嘛!我都希望多幾個男朋友呢!」一聽這話我們兩人就來勁了:「那你有什麼要求啊,我行不行?」我馬上接口。趙友財立起身來:「小妹,這位老闆正缺個秘書,我看你人長得靚,又會講話,讓他高薪請你去得了!」服務員邊整理餐具邊說:「兩位老闆拿我尋開心了,我一個打工妹,半年的工資都不及你們一頓飯錢,哪會看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