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的學生徹夜不歸也是常有的事,可偏偏衰運讓我撞上。那天半夜時分小美一室友拉肚子上廁所,遇見一黑影,便大聲呼救,引來了學校保衛處的人,結果賊沒抓著倒是發現有兩個女孩子一夜未歸,撥通了她們的手機,在電話裡小美說頭好痛,噁心想吐,保衛處的人一聽就來了興趣,問清了地方,馬上驅車直奔賓館,在房間裡發現了我留下的紙條,於是馬上報警。
我好心留錢留紙條,誰知卻被它害了。按照警察的邏輯,如果我沒幹那事,憑什麼要給她們開房還要給那麼多錢?而且這數目正好是市場行情。我當然不能說是因為給她們吃了搖頭丸心中有愧就給了她們錢,只要沾上「毒品」兩字跳進桑拿池裡泡上一年都洗不清了,查誰放的,查毒品來源,再查我和楊雄偉的關係……線索一環扣一環地挖出來,這是警察同志的拿手好戲,我甚至可以想像會是怎樣不可收拾的場面,如凜冽的寒風橫掃樹枝,飄零的葉子迅速凋落、潰敗,再無復元之力。
「她們兩人已經交代,就看你配不配合了。」年輕一點的警察口氣沒那麼強硬。我心裡冷笑了一下,這個時候大家在玩心理戰,我軟他就硬,她們可能會交代嗎?這事關清白名節之事,即便干了也不可能說,何況根本就沒幹!
我拿出比竇娥還冤的樣子,說警察同志,我們之間真的什麼也沒做,就是去蹦的喝了點酒,然後太晚了她們回不了學校,我出於好心在酒店開房給她們睡,那錢也屬於朋友之間的友情饋贈,我沒把她們放在大街上讓你們去忙活收拾就已經仁至義盡了,這樣做即便談不上見義勇為,但評為新時代的好青年一點也不為過。
「你不是說不認識王鳳琴嗎?」年老的盯著我。
「我認識她,但不知道她大名叫王鳳琴。」
「那就奇怪了,你連她名字都不知道,這錢怎麼能算是朋友之間的友情饋贈呢?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我才意識被這個老傢伙兜一圈抓住了我的一個漏洞,薑還是老的辣。
我說我主要是和賀小美熟,你們說那個叫王鳳琴的大家都叫她阿琴,但沒問過她的大名,這是實際情況,不是我在狡辯。
「那和你一起的另外一個人是誰?」
一問到這問題就嚴重了,我頭上不由得冒汗,眼睛開始亂轉,如果把楊雄偉再牽涉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可是不知道小美她們到底和警察說了些什麼,而且楊雄偉這邊能幫他兜得過去嗎?我沒有把握。如果兜不過去還不如一開始就坦白,爭取主動,這種事要評估可行性,不能頭腦簡單地一概否認。
「是一個朋友。」
「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
這個時候我仰羨美國這個萬惡的資本主義,但凡遇到麻煩事,全部一句話擋回,而且理直氣壯:「有什麼事跟我的律師說!」但眼前肯定不行。不過我想作為當家做主的公民,我還是有詢問權的:「警官,你這是在審問我呢還是找我瞭解情況?」
兩位警察交頭接耳低聲說了一通話,我一句也沒聽懂,感覺有點像潮州話。臨走前年紀大的板著臉手指著我:「你可以不說,但等到我們把你請到派出所,那就容不得你自以為是了。」我說那是那是,我相信人民警察肯定是為人民的。年紀輕的補充一句:「真實情況我們心裡很清楚!那兩個學生妹什麼都說了。」我不停點頭:「是,是,我也不敢隱瞞!」其實就在剛才這半小時裡,我斷定她們沒有說出「搖頭丸」三個字,畢竟她們自己沒看見,一張紙條也不能證明我干了違法之事,我所擔心的是她們涉世未深,會被這幫人威逼利誘,然後將事件引向他們想要的方向,弄成一出冤假錯案。
走到電梯間我說請教兩位貴姓,年紀大的聲音粗粗地說:「問這幹嗎?」我說問清楚好給你們送錦旗啊。年紀大的一揮手說,「不要在我們面前裝瘋賣傻!記住警號就行了。」我滿臉堆笑地目送他們走進電梯,然後揚起手:「兩位請走好!」待電梯門一合攏我就立即轉身,跑回辦公室操起電話打給楊雄偉:「警察找過你沒有!」
與黃力交惡
趙友財在電話裡擠對我:「李總,一筒水弄了學生妹雙飛,厲害嘛,幾時給兄弟也介紹下?」
黃力在電話裡先問候我還是不是人,然後作呼天搶地痛心狀,說認識她兩個月才摸到手,你見面第二次就把她弄上了床,我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還有沒有王法啊!
我咬牙切齒罵娘,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些衰鬼、爛人,現在看我的笑話了。幸好黃力此刻還不知道我是帶著楊雄偉干的,否則非提著刀子來拜訪我不可。
這些人再怎樣調侃嘲鬧漫罵我都不怕,他們一大堆爛事在我心裡有本賬,隨時可以拿出來唬住他們不敢出聲。最受折磨還是青青那裡,才和諧得沒兩天,麻煩事又來了。任憑我百般解釋,青青又恢復她不罵則已、一罵必經典的才藝。「狗改不了吃屎,貓改不了偷腥。」我說老婆大人素質高,罵人也用對聯,要不要加個「你不是人」的橫批?其實耿福貴教過我一招,女人要鬧,最好的辦法就是冷落她,不答理她,三天後她自然會找你講話。這招我試過,對青青不靈,哄她她不理,冷處理她又要砸東西想方設法要引起你的注意,可能這就是北方女人不如潮州女人的地方,北方女暴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弄不好煤氣瓶一開全家死光光,一了百了。而以耿福貴老婆為代表的潮州女人對老公的要求經過QQ門事件已降低至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步。為此我常常羨慕耿福貴:「還是找個潮州老婆好,你們家楊惠真是實惠加賢惠!」耿福貴馬上反駁:「你什麼意思?言下之意就是楊惠不如青青漂亮是吧?」我趕緊拿出林升的觀點予以澄清:「老婆漂不漂亮不是最關鍵的,美人跟你一年也會審美疲勞,實惠最重要,誰用誰知道!」
為了充分證明自己是為生意而不是尋歡,我發揚向楊宏能同志學習的精神,找出一份科美以前下達的訂單作了修改,日期改為搖頭丸事件的第二天,金額改為曾給青青說過的100萬,PS出一份全新訂單拿回家:「老婆啊,光這一單公司就可以掙20萬,你看現在多多上幼兒園的費用這麼高,他還要去迪士尼玩,我們還想住別墅,沒有錢咋行?我不都是看在錢的分上嘛,都是楊雄偉逼出來的。」
大難臨頭,誰還顧得了誰,反正青青又不是警察,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去找楊雄偉興師問罪,家庭和諧才是百年大計。
但青青對我所有的伎倆全都無動無衷,對於我這樣的慣犯來說,想做回好人真的是那麼艱難。本來在這件事上我自認為完全履行了一個好男人的操行,主動、坦誠、自責,可青青丟給我那副對聯後就不再理我。我想她可能連對我憤怒的感覺都沒有了,錯誤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標準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直到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當一個曾經深愛著你的人,一個會因一句話不對而睡不著覺的人變得對你所犯下的任何事不再激憤,不再夜不成寐時,還有什麼比這種泰然自若更冰冷的呢?本來我想趁此機會在她面前作一次冤屈似海的解釋,用這一次的純潔來掩蓋以前的所有罪惡,可發現是那麼的多餘,她已經無所謂了,當誓言不堪一擊,而謊話如香煙般可隨時從口袋裡掏出時,忠誠、信任和真情還有嗎?
可悲的是現在我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自身一旦出了問題,就馬上想到那個張萬峰會不會藉機捲土重來。小軍雖然要我絕對相信他姐,可遇到這種情況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心無慼慼,特別像我這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人。我悄悄查看了青青的郵箱和手機,沒有和張萬峰聯繫的痕跡,可這並不代表沒有。我發覺她的警覺性越來越高,甚至具備了反偵查的能力,在青島的時候我把郵件之事說了出來,她不和我爭辯內容的不忠與否,只一個勁斥責我手段的卑鄙:「偷看別人的郵件和日記一樣,是盜竊行徑。」言下之意有點像刑偵證據學上說的,手段不合法,內容就不能信。這一避重就輕聲東擊西的招法以前我經常使用,現在被她學會了,拿來對付我,而更可悲的是現在我也淪落到做出一個怨夫偷偷摸摸行為的地步了。
問題解決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美和阿琴畢竟是雛兒,在派出所裡被分開詢問後沒幾下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吐了出來,當然包括那張紙條,雖不比捉姦在床那樣有說服力,但至少說明我們之間的事沒那麼簡單。好在她們不清楚搖頭丸之事,而且對發生不正當交易她們堅決地否定了。警察到達酒店時雖然對她們的症狀產生懷疑,但那時藥性已差不多結束,而且她們衣著完好,一時也找不著證據,所以事情還不是太壞。
一聽說警察上門了,楊雄偉異常緊張,第一句話就是「這事你能不能擔下來」。我說我擔下來是沒問題,可我不能保證她們不說出來。「壞了壞了……這樣搞那不完蛋了!」楊雄偉焦急萬分,我心裡閃過一絲快感,這就是不聽我話的結果!
「你能不能去會會她們,查一下跟警察是怎麼說……」沒等他說完,我就打斷他,「不要再說了,你馬上出來,我們在麥田咖啡見面!」
我開車出來從後視鏡裡觀察了好幾次看有沒有被跟蹤,還故意在前山立交橋下的花壇兜了三個圈。
「反正你有紙條在他們手上,怎麼賴也賴不掉,你就一個人擔下來,我保證每天給你送好吃好喝的,在外面盡心盡力撈你!真要把我牽涉進去大家都完蛋。」楊雄偉一坐下來就忙不迭把想法全部掏出來,估計他一路上都在想這個辦法。
我心裡一陣噁心,平時無話不談的朋友此刻的嘴臉是如此猙獰,周圍的人都張開了血盆大口想吞下我,他不但沒有伸出援手,反而將我往虎口裡推。人啊,皆是明白取捨的高級動物,在身家職位名譽面前還有什麼情義可言,我曾經如此,他們何嘗不也這樣?
不過我又能怎樣呢?他說的的確在理,把他再牽涉進來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這種事無憑無據,更何況我們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總不至於進去吧。我可以把這件事擔下來,但你要記住這份情!「呵呵,說得倒很輕鬆啊,那玩意兒是你放的,我可是制止過你的哦。」
「可是她們不知道啊。」
「那不一定,當時旁邊有服務員看見你往杯子裡放了東西,何況他們還可以看錄像,這些情況警察都說了。」
楊雄偉沉默了,這傢伙已意識到了嚴重性。過了半晌他抬起頭:「那你是什麼意思?」
「嗯,看在你我多年朋友感情的分上,這件事我可以擔下來,不過……」說到「朋友感情」四字的時候,我特意頓了頓,加重了語調,以至於發音有些不正常。說完之後我不由得在想,你我之間有感情嗎?或許有,但更多的是交易,感情只不過是被拿著來達到目的的幌子而已。不只我是這樣,你楊雄偉今天的所言所行不正是最好的印證嗎?
心頭冰冷,但天氣仍是那麼濕熱,樹木綠茵蔥蔥,花草嬌艷欲滴,路邊攤檔上熱帶水果一應俱全,黃澄澄、水靈靈,在展示著它們最好的賣相,T恤、裙子仍迷漫在大街小巷,絲毫沒有聖誕節來臨前那寒冬凜冽、白雪皚皚的感覺。
我記住了老警察的警號,叫耿福貴去打聽,一會兒他就喜滋滋地跑回來說,查到了,那人叫吳建國,潮州人,我有個老鄉和他很熟,關係沒得說。我當即表態:「馬上約出來,在常勝鮑魚設宴。」
一頓酒喝下來,已經稱兄道弟了。按照吳警察的開導,第二天我就驅車到珠海大學找到了保衛處長和院長,先作了一番檢討,說雖然自己也是名大學生但沒有約束好自己的行為,對年輕一代人沒有起到很好的模範帶頭作用,這是我的不對,但考慮到她們今後的路還很長,特別是學校的聲譽,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發生,我們不搞大事化小,但也不能小題大做,自尋煩惱。院長邊聽我講邊點頭,我一說完他就批評保衛處長:「李總這麼年輕有為的樣子哪像幹壞事的人,你們保衛處是怎麼做事的?要學會講政治!」保衛處長誠惶誠恐,說報案是下面人幹的,他是事後才知,回去一定好好調查整頓,不認錯的就炒他魷魚!
搖頭丸事件處理得很順,順得出乎我的意料。院長帶上保衛處長親赴公安局,陳述了這是兩個女學生貪玩不守校紀的問題,她們和兩個男人的確是朋友關係,賓館錄像顯示兩個男人上樓10分鐘後就出來了,這麼短時間不可能有侵害行為,而且還隱隱暗示公安局領導,這也是投資環境,弄大了對珠海整個環境不利。領導們頻頻點頭,本來兩個女孩不自訴公安局就想撤案,院長這樣一說更加順水推舟,事情就很圓滿解決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就因為處理得太順,讓我掉以輕心,為後來的失算埋下了禍根。
「搖頭丸事件」一處理完,我馬上跑到雷總家繼續公關,Victory的病好了許多,下地走路沒問題了,我知道他悶得慌,叫上林升一起帶他去斗門御溫泉泡了一天的溫泉,說是對身體恢復有好處,而且還聊出了一個共同點,他和林升是上海控江中學的校友,於是話題又多了一個,在回珠海的路上,Victory還透露了一個消息,他爸爸早年因癌症去世了,這麼多年一直是媽媽和他過。我歎了口氣:「你媽媽是個女強人,又要事業還要照顧家,真不容易啊。」Victory說:「是啊,本來我不想去美國的,我想就在上海念大學陪她,是我媽媽逼著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