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母造訪
在藍色幕牆的寫字樓裡，我站在11樓的辦公室窗邊，望著情侶路上來回穿梭的車輛和漁女處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很放鬆，我慶幸對王躍的判斷是正確的。
桌上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樂樂的聲音壓得很低：「李總，外面有人找您。」我問是誰，她說不認識，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非要闖進來找我。
我正在疑惑，老太太已閃現在面前：「是李總嗎？」我愣愣沒有應答，她邊走進來邊補充一句，「我是劉欣的媽媽。」
我本能地朝外面看了看，發現劉欣不在座位上。
我趕緊引座，吩咐樂樂倒水，被老太太制止了：「我知道你們當老闆的很忙，我就長話短說不耽誤你的時間。」
口氣生硬，我感覺不會有啥好事，便挪過椅子請她坐下來，說沒關係您儘管說，不耽誤時間。
「李總，我們家劉欣很早就沒了爸，從小和我相依為命，三年前她談了個男朋友，小伙子很上進，又懂禮貌，我很喜歡他，但前段時間欣欣和他吹了。我知道她喜歡你，你是她的老闆，也很優秀，但你是有家室的人，看在可憐我這孤老太婆的份上，李總，求你放過她好不好！」
老人家開口閉口稱我「李總」讓我不自在，「放過她」三字更讓我莫名其妙，指的是那晚的事嗎？我到現在也沒搞清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且之後我態度明確，她和男友分手也並不是我要她這樣做啊。我沒法解釋或者證明什麼，處理這種複雜的感情問題不是我的強項，而且極有可能剪不斷理更亂，便連連點頭搪塞敷衍，一刻鐘後我挽著她的胳膊禮貌地將她打發走了。
後來我問劉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正面回答，反問說我媽給你講了什麼？
我也不正面回答她：「你媽倒沒說什麼，但她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還有你那個男友挺照顧你們，你媽媽也很喜歡他。」劉欣轉過頭望向窗外：「不管怎麼樣，感情問題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媽也管不著！」
劉欣第一次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心跳加快，臉甚至還有些發燙，我竟然不相信我這個風月的老手居然還會有這樣的青澀反應，或許是她的一番真情流露在這個欲貫滿盈的世界已如瀕臨滅絕的大熊貓般難得了吧，但現在她的話帶給我的卻是壓力，我絲毫高興不起來。我可以一夜風流，可以付高價，但玩不起感情，更何況我現在需要的只是三分鐘的快感，而不是整日整月的牽腸掛肚。我迴避著劉欣的目光，低著頭說：「劉欣，如果我對你犯過什麼錯誤，我向你說聲對不起，你應該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說這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底氣不足，內心充滿了虛偽，電視中太多的男人在做了不該做的事後都會用這樣的話來逃避，而大多數女人也會在揮出一記耳光之後大聲質問：「沒得到我之前你為什麼不這樣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而劉欣始終讓我割捨不下的正是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此刻亦沒有呵斥我的虛情假意，只是咬了咬嘴唇，幽幽地說：「我知道你最近心裡煩，你不用擔心我會要求你什麼，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旋即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過頭望著我，「放心，我不會糾纏你的。」然後夢遊一般消失於我的視線之外。我望著空蕩蕩的門框，一言不發，神呆目滯。
林升與王小麗的秘密
心裡堵得慌，就想找人喝酒。辦好科美的保證金後我問林升晚上有沒有約會：「要不去春興酒樓坐一下？那裡新到了一批太湖蟹。」太湖蟹是所有湖蟹中上市最晚的，上市時間最長，前前後後有三個月，現在正是時候。林升一聽就來了興趣，「是嗎？陽澄湖大閘蟹名氣太大假貨太多，還是太湖蟹貨真價實些。」
王小麗原來每月來珠海一次，可我好久沒接到她邀請學習144號文件的電話了，我在飯桌上問林升是怎麼回事，林升瞟了我一眼：「你是不是想她了？」
那次在麻將桌上我實在忍不住看似無意卻又蓄謀已久地摸了一下王小麗的手，白嫩如脂，絲滑似玉，好似觸摸到了她身體最豐滿的那個部位一般，我的手抖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這個細微動作被王小麗感覺出來了，她並沒大驚小怪，只是歎了口氣：「男人怎麼個個都是登徒子。」我邊理牌邊裝著漫不經心地說：「登徒子有什麼不好，比起那虛偽的宋玉不知好上多少倍，嫁人一定要嫁登徒子這樣的人，丑妻他都這麼愛何況美妻乎？嫁給宋玉可就慘了，美女看他三年他都不為所動，一定是個性無能。」王小麗放下手中的牌盯著我說：「是在為自己的好色辯解吧？」我嘻嘻地笑一下：「我好色也是看對象的。」話語中隱隱含有挑逗之意。王小麗對風月之事是何等的聰慧，說：「是嗎？難怪你只看得上那個姓劉的女大學生。」我當時一時語塞，拿起旁邊的茶杯借喝水掩飾窘態，心裡狠狠地將林升問候了一下。
料想王小麗不見得把那天的事跟林升說，我掩飾著喝了口酒，說哪裡的話，我就是有賊心也沒這膽啊，朋友妻不可戲嘛。林升哼了一下：「過時了，現在是朋友妻不客氣！」
我說那你是不是怕別人不客氣才不結婚，你永遠不會被別人戴綠帽子，只存在你給別人戴的可能，這難道就是你不結婚的社會學原因？
林升又哼一下：「你又過時了，現在這社會還有什麼通姦綠帽子之說，真的要說，漫天儘是綠帽子，哪個男人不給別人戴？哪個不被別人戴！」
我清了下嗓子，他雖然說的是一種現象，不針對個體，但還是讓我有些不爽。估計林升意識到了，馬上岔開話題說：「王小麗估計不會再來了。」
我那還在食道流淌尚未到達胃部的酒被這話激得噴了出來，連續咳了幾聲，眼淚都被嗆出來了。林升說：「那麼激動做啥？」
我用手抹了抹嘴，說不要開玩笑了，那天晚上你見的不是她嗎？林升有些疑惑：「哪天晚上？」
「就是我生日——就是十幾天前我打電話約你出來喝酒，你說在酒店不方便的那天晚上。」
林升好像想起了：「哦，那是另外一個朋友。」
他不肯說是誰，我也不好追問。
半個月前林升發現老有人在他住的附近轉悠，看他的眼神也不正常，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在小區門口有個男人堵住了他，叫他好自為之。雖然話說得客氣，但暗藏的殺氣讓本就膽小的林升害怕了，他原以為王小麗老公遠在台灣神不知鬼不覺，誰知危險卻逼至眼前。
我寬慰林升，說不會有事，如果她老公真是沒理智的人，早就派人直接對你下狠手了，還用得著先禮後兵？林升想了想，說有道理，臉上展露出一絲笑容，舉起酒杯提議喝一杯。我說王小麗不出現更好，和中年男人死老婆的快感差不多，你不但人甩掉了債也不用還了，一舉兩得，是財色兼收的好事啊。
隨後我把去科美交保證金的事給林升通報了下：「按照你說的辦法，用200萬的匯票換了張100萬的，還是你的點子多啊。」對我的吹捧林升並不在意，只問了句：「王躍怎麼處理？」
其實我對吃蟹一點沒興趣，迎合林升口味目的就是想和他談王躍的事，既然他主動提了，我就說出了我的想法。
這頓飯我和林升最終鬧得不歡而散。我說我答應過王躍只要把匯票交出來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反正他已有悔過之心，沒必要再處理了。林升說：「這樣哪能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怎能就這樣無聲無息沒事了。你讓其他人怎麼想？你不要只想著王躍，想想公司的其他人怎麼看好不好？這不是縱容別人今後也可以這樣幹？壞人不處理好人也要變壞人！簡直是笑話！」
我忍住衝動壓低聲音說：「你可以分析一下王躍現在的心理，公司寬容待他，他一定感激涕零，有污點的人用起來會更加賣命，何況他的業務能力還是不錯的，我們需要留住這樣的人。」
林升站起來，將碗朝桌子上一頓，聲調高了起來：「老李，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希望你好好整頓一下銷售部，不要老是護著他們，你看看那幫人整天在外面吃喝玩樂，回來就弄些亂七八糟的白條來報銷，這些費用有一半是花在客戶身上就不錯了。我建議你好好查一下他們的賬，該炒的要炒掉，要有淘汰機制，不要覺得少了個把人公司就不能運轉了，實話告訴你，四條腿的鳥很少，兩條腿的人滿大街都是！」
我抬起頭怔怔望著林升，他的手用力在空中一畫，像斬釘截鐵揮出一刀似的。
「還有，我不知道王躍是感謝公司還是感謝你個人！」林升憤然而去，撂下的話讓周邊的聲音瞬間沉寂，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過來。我默默點上一根煙，轉過頭望向窗外，透過光影重疊的玻璃窗，馬路上交錯行進的車輛一會兒走一會兒停，車尾紅燈不時亮起，間或傳來幾聲急促的喇叭聲。林升的背影在車流中穿插斜行，最後消失在視野之外。我回過頭，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小玉的憂傷
和林升鬧得不歡而散，我有些苦悶，酒癮也沒過足，於是撥通楊宏能的電話：「楊總，沒在打麻將吧。那好，我們去金碧坐一下。客氣？不，上次你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又贏了你們的錢，應該的。講好了，你通知夏老闆，我叫路強。」
金碧夜總會V16房，音樂聲、划拳聲、尖叫聲此起彼伏，路強左手摟著阿華的腰，右手拿著話筒陶醉在甜言蜜語裡：我願意改變自己/我願意為你背負一身羊皮/只求你讓我靠近/讓我愛你相偎相依……
聽到鼓掌，路強朝阿華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放下話筒，然後抬起頭尋找目標，我坐在角落向他看去，他咧著大嘴朝我鬼笑。剛才我把他介紹給阿華：「強哥。」阿華就恭維他：「眼鏡哥哥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楊宏能馬上接口，說人不可貌相，現在披著羊皮的狼太多了。阿華嫣然一笑說：「那更好啊，披著羊皮的狼可是男人中的極品哦。」
楊宏能來了興趣，問：「那披著狼皮的狼呢？」
「披著羊皮的狼是男人中的極品，披著狼皮的羊是次品，披著羊皮的羊是廢品，披著狼皮的狼則是危險品。」
哈哈大笑聲中，我反手自指：「我就是那個危險品。」
小玉連輸五盤色盅給我，咕嘟咕嘟喝下幾大杯酒，嬌嗔地用雙手捶打我的背：「你真壞，講大話一點不心虛，一個5沒有居然敢開口就叫五個5。」我把她的手抓過來捏住，問她怎麼臉上長痘了，是不是好久沒那個了？小玉嘟著嘴說：「你也有責任啊，從來不叫我出台，說，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說哪裡哪裡，我從來把你當小妹妹看待，兄妹之間哪好意思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