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心不曾輕狂 第22章 往事與現實的衝撞 (3)
    誰知我才離開半年,趙友財在景程公司也待不下去了。那時景程在華南片區每年的促銷費和廣告費都有上百萬,舉辦什麼活動、在哪裡投放廣告都是由趙友財在操作,平時從中撈點油水也是眾人心知肚明之事,不過看在他華南區銷售好的份上,領導們的眼睛也就半睜半閉。那一次據說是他的紅塵相好肚子大了,在娘家實在待不下去,逼著他要築巢,於是他夥同兩個心腹草草辦了個促銷活動,一台3P空調櫃機的大獎安排他相好中得,促銷品也被相好的一幫同學領走,然後拿著30萬的發票向公司報賬。長沙的經銷商一直以為景程只出5萬元舉辦這活動,耿耿於懷,一個月後無意中得知這次活動趙友財報了30萬,他們可不幹了,一個電話打到珠海總部,事情一下子暴露。

    開始趙友財還自恃是有功之臣,每年華南地區給公司貢獻的利潤不下500萬,有業績擺在那裡:「怕個鳥,我為公司賺的比我拿的多得多!」按照通常做法,這種事大不了把錢吐出來再受個象徵性的處分了事,只要他能繼續為公司賺錢。可他低估了國企的複雜性,在總部早就有一幫人對他不滿,賺錢又不是為他們賺錢,關係好壞才是個人的,特別是那個常被趙友財擠對,分管行政財務的副總更是逮住這個機會窮追猛打:「品行低劣!國家蛀蟲!這樣的人如果還留用遲早公司會被他掏空!」句句話上綱上線,口水足以淹死一個游泳健將。總經理起初還想保他,但副總口口聲聲說涉嫌貪污國有資產和詐騙,還準備打電話到經濟犯罪偵查局報案,總經理自身也有問題,唯怕惹火燒身,只得痛下殺手。

    聯想到此前老婆到公司的一場吵鬧讓他顏面全失,趙友財覺得真是老天都要讓他走了,於是下定決心離開。走之前還給我打了個電話,我也不計前嫌,送了他一句忘了是哪位哲人說過的話: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必定有另一扇門為你而開。

    趙友財一離開景程,南興的老闆萬寶勝就找上了他,和趙友財一番交流後極為賞識,立即委以銷售副總的頭銜。據說當時萬老闆身邊的人竭力反對,理由很充分,一是作風問題,二是經濟問題,這兩點都是男人成就事業的大忌,萬老闆逐一作出了反駁,第一,老子是私企,作風問題屬他的個人愛好。再說了他還能把業務搞大,干銷售的如果連女仔都摳不到,能搞定客戶?第二,經濟問題說明他腦筋活,點子多,只要控制得好,用到正道上絕對是個人才。總之,就是因為他有問題我才會用他,一清二白的人我反而怕。

    老闆一言九鼎,誰也不敢再囉唆。

    老萬是斗門人,最早靠做走私發家,曾幫景程進過貨,林升認識他。他現在轉做實業,在珠海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辦公室喜歡擺放和某某書記市長的合影,雖然小學未畢業,但特喜歡風雅,一大幅「寧靜致遠」的書畫掛在他辦公桌後面的牆上,低調、大氣,讓人一見頓生仰慕之情。林升談及他,口氣裡卻儘是不屑,說雖然身價過億,但除了那輛奔馳S320有點派頭之外,煙是10元錢的紅雙喜,衣服褲子皺巴巴的,從來沒熨燙過,有次來景程談判,褲腳還是挽起的,皮鞋不好好穿,而是腳跟踩在上面。我估計林升對他不感冒除了品位相差太遠外,極有可能他仗著高層有關係,平時也不把林升這個小白臉放在眼裡。

    事實證明萬老闆的這筆買賣是何等划算,他付給趙友財的年薪還沒有景程高,但明著給趙友財戴了頂大紅帽子,讓他把在景程丟掉的面子撿了回來,以至於趙友財願意肝腦塗地為其賣命。

    所以這點也是我要拉攏趙友財過來最擔心的。

    宴請雷總

    這次楊宏能真的沒忽悠我。

    宴請雷總安排在銀都酒店一樓的上海菜館,這是珠海吃上海菜最高級的地方,事關重大我要求林升必須參加,好讓他們體驗說上海話的優越感。在等雷總的時候我把楊宏能的手機拿過來看,他的通訊錄裡還真有「麗」、「冰」、「靜」之類的,我心裡有了底:「老楊,看在你今天幫我約雷總的分上,再教你一招對付老婆的辦法。」楊宏能馬上來了興趣,眼睛睜得大大的。我把手機拿近跟他說,「你啊,通訊錄裡有定時炸彈,這些『麗』啊『冰』啊之類的就是,你要換成『力量的力』和士兵的『兵』更好些,她們隨時來電話都不怕老婆查閱你的手機。」楊宏能的反應出乎意料,不但毫無欣喜之情,反而鄙夷地冷笑:「大佬,你傻仔啊,你把這些敏感字全部換過來也不行的,老婆更加懷疑,正常的誰沒女性朋友,關鍵的一兩個換掉就行了。瞧把你美得那個樣,這一招我都使了兩年了。」現在該驚奇的反而輪到我了,這世界騙老婆的花樣真是與時俱進、推陳出新啊。

    雷總一入座我就說您到珠海三個月了,一定很想念上海的本幫菜了吧?這裡的味道還是挺地道的。雷總明白了我的用心,淡淡地說了句:「謝謝,你有心了。」

    楊宏能先把雷總隆重恭維了一番,說雷總中歐國際管理學院畢業,還去美國進修過一年,現在是幾所大學兼職教授,何董事長聽了她的兩次課,驚為天人,三顧茅廬才把她請出來。雷總笑了笑:「過獎了,我初來乍到,工作上還需你們多多支持。」我邊倒紅酒邊說:「應該的應該的,只要雷總瞧得起,我一定全力支持!」席間林升時不時插上兩句上海話,我則頻頻勸菜,氣氛融洽,雷總有禮有節,態度始終不瘟不火,讓人捉摸不透。

    楊宏能上洗手間的時候,林升也裝著出去打電話,我迅速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置於雷總面前,說雷總您不遠千里從大都市來到這個小城市不容易,人生地不熟,生活也不習慣,裡面是張免稅商場的購物卡,購置些生活用品,請笑納。雷總的臉色馬上沉下來,用中指按住信封推回給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說沒別的意思,只是一點小小的見面禮。

    雷總盯著我的眼睛:「李總,請你把它收起來。」口氣不容置疑,不過我還是要努力一下:「雷總,您放心,這個在廣東很正常的,你不用有任何壓力。」我又將信封推至她面前,雷總臉色沉重:「我對你無恩,又剛認識,無任何受祿之理由,如果你再不收起來,我就要走人了。」我轉了下眼睛,心想看來她是來真的了,於是悻悻地把信封收了起來,臉上神態不自然,馬上找個話題打開這尷尬局面:「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聽說雷總喜歡聽古典音樂,過幾天澳門要舉辦國際音樂節,到時我拿幾張票給您?」

    後來曲終人散,我叫埋單,服務員說埋過了,我奇怪地朝楊宏能和林升看過去,他們兩人也是莫名其妙的樣子,雷總淡淡一笑:「我剛才叫司機埋單了。」我舌頭打結一時語塞:「雷總,這,這,不好吧,你能出來就夠給面子了,怎麼還好意思讓你埋單!」一著急我這個南方人「您」就恢復成「你」了。「不用客氣,你帶我吃到這麼正宗的上海菜,還喝了上好的紅酒,再說你們對科美支持這麼大,這頓飯就算做感謝,希望你們繼續支持我的工作,好吧!」雷總用手掌輕拍桌面,站起身,一錘定音。

    雷總乘車走後楊宏能問我怎麼樣,我仍沒有從剛才那些意外的情況中解脫出來,眼睛看著遠去的車子,呆呆地說不錯,嗯,很好。楊宏能說:「我該做的都做了,不但約她出來還給了你單獨的時間哦。」言下之意,不說也明,我轉過頭望著他:「放心,有恩必報是我李某人最優秀的品德。」

    第二天上班我給耿福貴講了,耿福貴若有所思:「居然還真有這等正統規矩的人?那她算是個好人?」我有些憤憤不平,眼露凶狠之光:「好人?這世界哪裡還有好人?即便有,不支持我的好人也是壞人,支持我的壞人就是好人,哼,假正經,老耿,我還是相信你的口頭禪,沒有不吃腥的貓!」

    耿福貴望著我:「可她是個女人,情況特殊一點。」

    「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不是人?」

    「她是不是摸不清你的底細,不敢貿然行事,有可能她城府更深,胃口更大?」耿福貴一直在琢磨。

    我狠狠地吐出一句話:「哼!不怕胃口大,就怕沒胃口,大不了老子用錢砸死她!」

    被騙經歷

    劉欣將一張紙遞給我,然後一言不發在我面前坐下來,我一看是彭前進寫的白條:申請報銷科美技術部馮新宇嫖娼費600元。下面有耿福貴的審核簽名。我馬上就明白了,肯定是耿福貴這傢伙指使寫的,他心裡還有氣,這是公開頂著幹了。

    「上次不是說過白條一律不收嗎?怎麼又來了?而且還……」

    我苦笑一下站起來:「不是說不收,是說要控制。」

    「那可以叫他們用別的發票來衝啊,你看這些白條既不規範,又不能放在外部賬裡作費用,拿別的發票來沖可以把費用做大些,公司也能少交些所得稅。」

    劉欣這樣一說提醒了我,我說你去把林總和耿部長叫過來,我們一起商量下。

    劉欣畢竟是搞財務沒做過業務,從她的工作角度出發要求嚴格財務制度當然沒錯,可銷售這一行我很清楚,完全正規不太可能,好多費用是沒法處理的,我經手沒有任何字據的黑錢每年都有上百萬,只能是憑著和林升之間的信任。我把白條拿給林升看,耿福貴站在牆邊,雙手抱在胸前,眼神裡滿是鄙夷,我直截了當地問他:「這些白條以後能不能找發票來沖抵?這樣正規些。」我特意避開公司可以抵所得稅之事不說。耿福貴說不好吧,本來他們請客的錢都是自己先墊付再回公司報銷,再要他們去找發票說不過去哦,說白了他們是為公司不是為自己吧。耿福貴的口氣裡壓抑著一種情緒,感覺很明顯。「如果真的要發票劉經理可以想辦法嘛,李總不是老是表揚你能幹,要我們向你學嗎?如果你不知道我還可以告訴你,南坑汽車站那裡賣發票的多得很!要多少有多少,開個幾百萬都沒問題!」耿福貴顯然明白這些事都是劉欣弄出來的。

    劉欣也不示弱:「財務部是真實記錄會計憑證,不是去弄發票的,耿部長,你要搞清楚。」

    「那你也太輕鬆了,一天坐在辦公室裡,有空調有咖啡,還可以上QQ、玩遊戲、炒股票,舒服得要死,我們頂著烈日四處求爹爹告奶奶不說,還要負責去買發票,有點不人道吧?」

    我趕緊說,劉欣的出發點是好的,為公司著想,把公司當做自己的家,不過呢,銷售部的費用是特殊一點,這樣吧,劉欣你去把白條的數據匯總出來,我們再商量。

    劉欣前腳一出門,耿福貴又開始投訴:「李總你說得對,她真是把公司當自己的家。正好你們兩位老總都在,我告訴你們,她在你們面前裝得老實忠心,你們不在的時候她囂張得很。嗯,平時找她報銷費用,像做龜孫子一樣,不但白條一律不收,還要求把時間、地點、人員、名目一一寫清楚,話說得很難聽,『誰知道是請客戶還是你們自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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