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裡的香火日漸旺盛了,前來朝佛的善男信女還真不少。劉錦華隨著人群走進第一進院落,來到觀音堂大殿。劉錦華也像普通香客一樣,花錢買來三炷香,然後在燭台上點燃插在香爐裡。離開觀音堂他走進第二進院落,這裡是文殊殿,他同樣進了香,最後他來到第三進院落的大雄寶殿前。
這裡人很多,進香需要排隊。
在佛前,劉錦華不敢造次,他老老實實地排在上香的隊伍裡。
劉錦華終於走進大殿。大殿裡香煙繚繞,佛祖高坐蓮台,笑瞇瞇地望著腳下的芸芸眾生。
劉錦華把十元錢投進功德箱,從執事的僧人手裡接過三炷高香,然後點燃舉過頭頂作了三個揖,再把香插在香爐裡,然後便跪在了佛前的蒲團上,虔誠地一叩、再叩、三叩。跪拜完之後,他站起身來,從籤筒裡抽出一支籤送到執事僧人的手裡。
執事的僧人看了看那支籤說:「好簽!好簽!」他看了看劉錦華說:「哦!原來是檀越,失迎失迎!」那僧人是住持了然和尚。
「是了然師父,失敬失敬!閒來無事,求個簽看看日後的運道。」劉錦華說。
「阿彌陀佛!檀越請到廂房說話。」了然和尚做了個請的手勢。
於是,他們來到了鍾靈寺接待貴賓的會客廳。
坐定之後,了然和尚問劉錦華:「劉董事長今天怎麼獨自上山啊?」
劉錦華沒有回答了然和尚的問題,而是說:「我想請師父看看我剛才抽的簽。」
了然和尚看了看手中的那支籤說:「董事長一定遇到了什麼難處。」
「請往下說。」
「難處並非就難,任何難處最終都不能成為難處,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我不太明白。」
「董事長是鍾靈寺最大的施主,因此我不想打誑語。說實話,剛才董事長抽到的簽並非上簽。而且董事長突然隻身上山,也說明董事長恐怕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
「我還是不太明白。」
「不順心就是不順路。路不順可以繞一繞,心不順可以放一放。放下了就繞過了,繞過了也就順暢了。」
「了然師父能說得更明白些嗎?」
「那檀越就隨便說個字吧。」
劉錦華順口說出了一個「龍」字。
了然和尚思忖片刻說道:「出家人本不過問世事、時事,但既然活在這一方土地上,就不能不對這一方土地有所瞭解。在下聽說曲唐一向有盤龍臥虎之譽,『盤』者『臥』者,靜也!也就是說龍不可『騰』,虎不可『躍』,藉此方可相安無事。如果龍騰虎躍,那就必有一傷。」
「師父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劉錦華問。
「董事長於鍾靈寺有功,那我就多說幾句。人各有天命,守命比奪命要來得穩妥。要奪別人的命,往往會傷及自己的命。常言說『退一步海闊天空』,當退不退,而要強進,則『進一步萬丈深淵』。阿彌陀佛!」了然和尚說。
「哦!明白了,師父是讓我不思進取啊。」
「施主差矣!」了然和尚說道,「退非退,進非進,退亦進,進亦退,進退有度方好。善哉善哉!」
不知道了然和尚這些話是不是佛的意旨,劉錦華聽了以後雖然心裡不太舒服,但他還是決定暫且收起鋒芒,靜觀一段時間再說,這大概就是退一步的意思。形勢對他的確不太有利。這段時間他的確感覺很累,趁此休整一番也好。因此,劉錦華決定放下公司的一些雜事,來完成另一件對於他個人來說非常要緊的事情。
那就是他的婚姻大事。
劉錦華的結髮妻子是個沒有多少文化的農村婦女,因為她替劉錦華盡忠盡孝送走了他的父母雙親,又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劉錦華不忍將她拋棄。但自從有了謝雲鳳,劉錦華就再也顧不了許多了。最後,他終於說服了妻子和女兒,給她們每人一千五百萬元,然後和她們分道揚鑣。
劉錦華和妻子離婚的手續以及款項的交接他都是委託趙天雷操辦的。本來他與謝雲鳳的結婚慶典也由趙天雷來主持,但風雲突變,劉錦華不得不自己來操辦這件事。
劉錦華把他與謝雲鳳的好日子定在趙天雷出走兩個月以後的某一天。
兩個月來,對於曲唐縣公安局對所抓捕的犯罪嫌疑人的審訊情況,劉錦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只聽說他們向各地公安局發了一個協查通報,還在網上發佈消息,內容是懸賞通緝在逃犯趙天雷。這說明趙天雷仍然安然無恙,這讓劉錦華心裡感到欣慰。
劉錦華和謝雲鳳結婚的日子漸漸臨近,周兆麟也接到了劉錦華和謝雲鳳聯合具名請他參加婚禮的大紅請柬。
周兆麟接到請柬的時候,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天,武警和公安對保安公司的突擊行動無疑取得了重大的勝利。公安局連夜對何金彪進行了審訊。但審訊的結果都指向了趙天雷,似乎與劉錦華沒有什麼關係。而公安局暗訪趙天雷的行蹤,又發現他已經不知所蹤。周兆麟感到莫大的遺憾。劉錦華不滅,周兆麟仍然不能解脫,這怎麼能不讓他這個縣委書記焦心呢?
這一天終於來了。
那是一個週六,桃花源大飯店的宴會大廳裡花團錦簇,一派節日的景象。特設的小舞台中央,一個巨大的「囍」字讓整個大廳充滿了喜氣。飯店的門首,幾道彩虹門已經立起,彩虹門的門楣上沒有寫明是誰的婚姻慶典,而是用大紅的「囍」字代替。
上午十一點陸續有客人來到飯店。
十一點半,桃花源大飯店的停車場上幾乎所有的車位都已經被佔滿。後到來的車輛只好停在街道的兩側。停車場的保安已經被拘捕,飯店臨時抽調的兩個小伙子跑前跑後,忙得滿頭大汗。從車輛的牌照上看,除了本地客人以外,還有從省市及周邊縣區遠道而來的客人。從車輛的檔次來看,來的都不是尋常的人物。
石宇鵬也在被邀請之列。
桃花源飯店的大廳裡人頭攢動。石宇鵬和曲唐縣實業界的一些知名人物坐在一起閒聊,他們沒有扯到最近破獲的一些大案。在石宇鵬面前,他們大概是要避嫌。大家都知道盤龍、臥虎多年爭鬥的事情。大家還知道,現在龍虎鬥的結果是石宇鵬佔了上風。所以,大家今天圍著石宇鵬有說有笑,好不熱鬧。大家認為,今後他將取代劉錦華成為曲唐商界的領袖。
而石宇鵬今天卻並不開心。那天在龔玉坤的家裡開過會議之後,谷雲波就帶著他們簽過名的材料返回了省城。現在兩個多月過去了,省裡卻沒有確切的消息。石宇鵬跟谷雲波通過電話,谷雲波說只知道政法委已將材料送到省委書記的手裡,但仍然沒有看到省委有什麼動靜。
十二點整,劉錦華的婚禮正式開始。
桃花源飯店的大餐廳裡座無虛席。
當新郎劉錦華和新娘謝雲鳳走進大餐廳的時候,大家都起立報以熱烈的掌聲。
劉錦華今天穿著一身筆挺的藏藍色西裝,系一條紅色的領帶,胸前戴著一朵漂亮的絹花,顯得精神抖擻、志得意滿。謝雲鳳著一身潔白的婚紗,顯得清雅而飄逸,彷彿是一位漂亮的仙女來到了人間。她一隻手捧著一束鮮花,另一隻手挽著她的郎君,桃花般光艷的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兩個小女孩為她提起拖地的長裙,她簡直就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脫俗而高貴。
歡快的《婚禮進行曲》在大廳裡迴盪,那樂曲時而舒緩時而熱烈,顯得溫馨而浪漫。
劉錦華和謝雲鳳沿著大廳中鋪著紅地毯的通道緩步走到舞台上,婚禮主持人開始用天下最美好的語言來為這一對新人祝福。
在熱烈的掌聲裡,劉錦華說:「擁有了我的新娘,我就擁有了整個世界!」這句話讓新娘謝雲鳳感動得熱淚盈眶。
攝像機和照相機記錄下了這些動人的場面。
婚禮儀式進行完畢以後,宴會便開始了。
新郎和新娘在主持人的引導下逐一向來賓敬酒。
劉錦華和謝雲鳳終於來到了曲唐縣實業界的餐桌前。
劉錦華向大家舉舉手中的酒杯。
「感謝大家的光臨!」他說。
看見了石宇鵬,劉錦華說:「石總,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石宇鵬說:「這麼美好的時刻我怎麼會不來?即便是為了一睹新娘子的風采,我也要來。謝主任今天真是太漂亮了,我嫉妒得簡直要發瘋!劉董事長,我衷心地祝你們幸福!」說完,石宇鵬與劉錦華碰碰杯,喝掉杯子裡的喜酒。
「謝謝!謝謝!」劉錦華開懷地笑起來。
「謝謝石總!」謝雲鳳有點羞澀地說。
他們又轉向下一桌。
就在這個時候,婚禮的總管來到劉錦華的跟前並向他耳語了幾句。石宇鵬聽見劉錦華對謝雲鳳說「我去去就來」,接著他囑咐女主持人陪新娘先到各桌轉一轉,交代完畢他就和總管向餐廳外面走去。女主持人便陪著謝雲鳳在餐廳裡向來賓致謝。
直到曲終席散,新郎劉錦華仍然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