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第72章 沉重的垂釣 (1)
    劉錦華請周兆麟到仙子湖垂釣。在清波蕩漾的仙子湖畔,劉錦華和周兆麟以不同的心境感知垂釣的意蘊……劉錦華和周兆麟進行了一場開誠佈公的談話,這一次,劉錦華沒有能夠如願……

    周兆麟最近的表現太讓劉錦華失望了。當年,劉錦華要買斷臥虎嶺煤礦,周兆麟的「氣魄」是何等的大!他千方百計力排眾議將臥虎嶺煤礦以五百萬的低價賣給了劉錦華。而正如陳梓良預測的那樣,國家的經濟形勢很快便出現了轉機,煤炭成為稀缺商品。劉錦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賺回了購買臥虎嶺煤礦的全部投資,這個行業的發展前景真是不可估量。如今劉錦華要把盤龍公司納入旗下,如果周兆麟仍然有當年的膽魄,那麼劉錦華實現他的宏偉目標還會有問題嗎?

    但周兆麟卻沒有了原先的銳氣,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這一天,劉錦華親自給周兆麟打了一個電話,約他週六休息的時候到紫雲山下的仙子湖垂釣。劉錦華親自打電話給周兆麟實屬罕見,他不能推脫。他正好也想和劉錦華當面談談。以前大多是趙天雷做他們之間溝通的橋樑,傳話未免失真,如果他直接向劉錦華訴說心曲,劉錦華或許會理解他的難處。

    週六早晨八點鐘,一輛美洲虎越野車準時停在了周兆麟家的院門口,來接他的是趙天雷。不知為什麼,周兆麟對趙天雷好像有點懼怕,又好像有點反感。可能是由於趙天雷和他打交道太多,又不懂得給他這個縣委書記留情面的緣故。

    趙天雷告訴周兆麟,劉錦華已經先期到達紫雲山莊,在那裡專候周書記。周兆麟說劉董事長太客氣了,大家都在曲唐的地面上,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非要跑那麼老遠!趙天雷說劉董事長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想請周書記和他一起散散心。周兆麟心裡想,簡直是假話,沒事至於這樣興師動眾,跑這麼遠的路嗎?

    一路無話,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奔波,十點多鐘的時候,他們進入了紫雲山風景區。車沿著去往紫雲山莊的柏油路向紫雲山的深處駛去,萬頃鬱鬱蔥蔥的松林把起伏連綿的紫雲山嚴嚴實實地遮蓋起來,滿眼的綠色讓人看了頓覺煩愁盡消,寵辱皆忘。山巔金碧輝煌的寺廟群像浮在綠海中的畫舫,又彷彿沙漠中若隱若現的海市蜃樓。尤其山下的仙子湖,一片碧波蕩漾、浩淼無邊的湖水更加增添了紫雲山的魅力。此時此刻,周兆麟的心境卻與眼前的美麗風景不相協調。他不知道劉錦華把他請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盤龍公司的事?如果還是為了這件事,劉錦華可就太不夠朋友了,他已經幾次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劉錦華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強人所難呢?

    美洲虎越野車駛進綠樹掩映的紫雲山莊度假村,他們在一座彷彿是村間草廬的院子前停下來。下車以後,周兆麟在趙天雷的指引下來到院子裡的上房,劉錦華正在裡面等候他。

    周兆麟走進上房看見屋裡除了劉錦華以外還有一個人。劉錦華站起來熱情地與周兆麟握手,彷彿是久別重逢的好朋友一樣。他向周兆麟介紹說:「這位是臥虎公司新聘任的財務總監,中央財經大學畢業的袁海航。」他又轉身向袁海航介紹周兆麟說:「這位是我的朋友,曲唐縣的父母官、縣委書記周兆麟。」

    他們相互握手。

    袁海航說:「請周書記多多關照!」

    周兆麟說:「不必客氣!」

    稍事休息後,劉錦華便提議到仙子湖邊垂釣,劉錦華好像真的只是邀請周兆麟來紫雲山散心。

    在湖邊一處平緩的地方早已支起了幾把像大蘑菇一樣的陽傘,釣具也都準備齊全,都是進口的高檔貨。

    「周書記,今天我們比試一番怎麼樣啊?」劉錦華饒有興趣地對周兆麟說。

    「劉董事長真有閒情逸致!」周兆麟說。

    「趙總沒有跟你說嗎?我們今天就是要放鬆放鬆。」劉錦華說。

    「好吧,那我就陪董事長玩玩。」周兆麟說。

    於是他們各自找好了位置坐下來開始垂釣。

    劉錦華和周兆麟相距不遠,這便於他們聊天。趙天雷和袁海航在離他們較遠的地方下竿。

    垂釣是一種精神的境界,只有懂得雅致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垂釣,只有能夠進入沉靜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垂釣;垂釣又是一種精神的跋涉,只有具備哲人的堅韌才能真正感悟垂釣,只有忘我無我的人才能享受垂釣。

    劉錦華和周兆麟恐怕都沒有這樣的心境。面對這一片平靜的水域中那一根無聲的浮漂,他們各自的心裡恐怕都在風起雲湧地打著自己的算盤。

    沒有多久,周兆麟面前的浮漂就顫動了幾下,接著就向下沉去,但馬上又浮了上來。周兆麟看到浮漂一次次下沉,他的心就不由得一陣動盪。急迫的情緒馬上傳到手上,他就下意識地猛然提起了釣竿並向岸上甩過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魚線凌空飛起,並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扇形,然後落在了他背後的草地上。但很遺憾,魚鉤上一無所有,就連魚餌也無影無蹤了。不知是被他甩掉了,還是被魚吃掉了,反正是沒有了。

    周兆麟瞥一眼離他不遠的劉錦華,劉錦華好像正專注地望著自己面前的浮漂,並沒有注意到周兆麟的舉動。周兆麟重新在釣鉤上布好魚餌,然後又把魚鉤甩到水裡。他為自己剛才的唐突舉動感到有些慚愧,心底不由得湧起一層薄薄的、酸酸的感覺,與自己相比,劉錦華更能沉得住氣。

    劉錦華的浮漂沉下去了,但馬上又彈了起來。在一剎那間,劉錦華動了動身子,但他並沒有提起釣竿,而是任憑浮漂在水裡忽沉忽起。當他看見浮漂沉下去以後再也沒有浮起的跡象時,迅速地提起了釣竿,一條紅翅大鯉魚被他拉出了水面。

    劉錦華很高興,他一邊從魚鉤上摘下那條拚命扭動著身體的大鯉魚,一邊對周兆麟說:「周書記,你知道我們用的魚餌是從哪裡買來的嗎?是從廣州花大價錢空運來的。任何魚兒都抵擋不住這種魚餌的誘惑,一旦它們聞到了這種香味就都會忍不住跑來吞食。知道這些釣具是哪個國家生產的嗎?完全是韓國貨!魚鉤設計很巧妙,魚兒吞鉤以後就再也別想逃脫!」

    劉錦華把魚線又甩到水裡,浮漂又重新在水面上直立起來。

    「是嗎?」周兆麟盯著自己的魚漂應道。

    劉錦華繼續說:「這魚兒呀其實也很聰明,當游到魚餌前的時候它就想,這是不是有人下的鉤啊?還是躲得遠點兒吧!於是它就遊走了。但它們實在抵禦不住香味的誘惑,所以沒游多遠就又返了回來,並在魚餌周圍轉來轉去。它們邊轉悠邊想,不會有危險吧?一定是自己嚇唬自己!這麼香的東西不吃不是傻瓜嗎?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一口將魚餌吞進去。等它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它早就變成餐桌上的一道菜了!」

    說完劉錦華發出一陣笑聲。

    周兆麟開始沒有注意劉錦華在說什麼,但他越聽越不是滋味。劉錦華這不是指桑說槐嗎?想想自己的處境,與劉錦華釣到的那條大鯉魚有什麼區別呢?魚餌已經吃下去了,難道自己真的永遠也掙不脫他的釣鉤了嗎?難道自己真的就是他餐桌上的一道菜嗎?

    「哦!」周兆麟不能不應付劉錦華,「魚兒真是可憐!」他裝作沒有聽出劉錦華的話外之音而這樣說道。

    劉錦華笑笑說:「周書記真是一片菩薩心腸啊!其實世界上哪有什麼可憐的東西呢?沒有聽說過『食物鏈』這個詞嗎?弱肉強食是生存的基本法則。也就是說,狼吃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去憎恨狼,也完全沒有必要去憐憫羊。」

    周兆麟也笑笑說:「劉董事長信佛嗎?」

    劉錦華說:「周書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信佛和信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並不矛盾。我佛慈悲,愛惜天下所有的生靈。這不僅包括羊,同時也包括狼……你的浮漂,吞鉤了!」

    周兆麟看見自己的浮漂果然沉到水下。他慌忙提起釣竿,一條鯉魚就被他拽出了水面。只是這條鯉魚比劉錦華的小了些,但不管怎麼說,周兆麟總算是開張了……

    周兆麟根本沒有心思來釣魚,只是因為劉錦華親自向他發出邀請他才不得不來。聽了劉錦華剛才的話,他就更沒有了心情。但他不能不坐在那裡,因為劉錦華好像很有興致。

    已是盛夏,天氣很熱,這使周兆麟的情緒越來越焦躁。等到過午的時候,劉錦華好像還沒有要收兵的意思。周兆麟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對劉錦華說:「劉董事長,今天是不是就到這裡啊?你大概不知道,我腰間盤突出,好幾年了,坐在這裡很不舒服。」

    「哦!是嗎?」劉錦華說,「周書記怎麼不早說啊?收兵回營,收兵回營!」說著他拉起釣竿站起身來,又大聲對遠處的趙天雷說:「趙總啊!收了吧!」

    於是大家收起魚竿,都把自己釣到的魚提過來。按照條數,結果是劉錦華釣得最多,袁海航第二,周兆麟第三,趙天雷只釣到兩條小魚,名列最後。

    「這釣魚啊,釣的是一種心情。」劉錦華總結說,「心靜才能有所收穫,趙總的心太躁,所以魚兒就不上他的鉤。」

    「我對釣魚實在是沒有耐心,今後一定要修心養性!劉董你看這些魚!」趙天雷指一指擺在地上的四隻小桶說道。

    「剛才周書記說魚兒可憐,想想也是。那就按照周書記的願望放生吧!」劉錦華說。

    「那就請周書記和劉董事長做這個功德吧!」趙天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劉錦華說:「周書記請!」

    周兆麟說:「我看還是誰的誰放吧,功德大家來做。」

    劉錦華說:「好啊!還是周書記體恤下情,那我們就開始吧!」

    於是,大家各自提起自己的魚桶走到湖邊,然後把魚倒到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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