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襲走後不久,吳欣然的電話響了。
「喂——哪位,快講!」吳欣然忙得不可開交,講話也風風火火,恨不得十句話當成一句話講。
「是我,欣然。」一個男人平和中帶有熱情的聲音。
「劍風?」吳欣然一愣,她從激情中冷靜下來,放下手中的活,專注地對林劍風說:「以後你不要找我了。」
「欣然,你聽我說,我可以不找你,然而,美術館這個項目確實是對你有利,我其實只想給你做。你現在告訴我,你要不要,如果你不投資,別人就要投資了,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林劍風沉著地說。
顯然,他還不知道吳欣然和陸燁簽訂的合同。
吳欣然有些感動,不管林劍風談話內容怎樣,但林劍風的語氣中對他深沉的關心她是感覺到了的。
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和陸燁的合同佔了上風,吳欣然給下級的指示常常是「為了達到公司贏利的目的,要不擇手段,以公司利益為最高信仰。」在這種理念的誘導下,加上此時吳欣然又想到了張可之死。遲早都會有這樣一次談話,遲斷不如早斷,況且,自己一直都對林劍風裝著冷若冰霜,順著這種冷漠的態度以假成真,林劍風會少些痛苦,也少一些懷疑。此時了結當是最佳時機。
吳欣然一咬牙,冷冰冰地說:「林劍風,我對你的項目沒有任何的興趣,對你這個人也沒有任何興趣,從今天起,你再也不要找我了,見到我了只當一個陌生人——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欣然──」林劍風充滿複雜的感情呼喚道,再也沒有言語。
吳欣然聽出來了,這句呼喚中,有深情,有摯愛,有繾綣的思念,有痛苦的渴望,還有無盡的懺悔和抑鬱的哀傷。
林劍風帶著哭泣哀求道:「欣然,原諒我。我從來都無意傷害你,可事實上對你造成了傷害,我知道我對你的傷害也許你一生都不會原諒,然而,我還是要對你說,我愛你,你是我唯一的愛。」
吳欣然聽到了林劍風絕望而委曲的哭泣。
久久,他們都沒有說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吳欣然木然地坐在大班台前,淚流滿面,握著話筒的手幾乎要把話筒捏碎,她知道再多幾秒鐘,她的防線就要崩潰,她就會撕毀和陸燁的合同。然而,1個億的賠償是可以將她已經處於困境中的公司置於死地的。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她輕輕地放下電話聽筒,伏在大班台上的各種文件和材料上失聲痛哭。
當電話中傳來卡嚓的掛機聲,林劍風聽到自己心裡叫了一聲:「完了!」
他想跑下樓打個的,直奔雲中廣場大廈吳欣然的寫字樓,當面問個究竟:「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然而,他知道這一切都將是徒勞的,既然情緣已斷,無論他做什麼,一切都將無可挽回。他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下午4點多鐘,張曲的一個電話把他從噩夢中叫醒。
「哎──大懶蟲,打手機沒人接,打電話也沒有人接,還在睡覺呀?」張曲粗嗓子的聲音聽久了並不難聽,語調中充滿了對他的親愛。
聽到張曲的聲音,林劍風感到精神開闊了許多,他嘟噥著:「鬼東西,你把我從夢中吵醒了。」
「是美夢吧?」
「不,是噩夢。」
「夢見和哪裡的妖怪在一起了?」
「就是和你這個妖怪在一起呀!」
其實,剛才他是夢見和吳欣然一起在海中游泳,遇到鯊魚追咬著他們。吳欣然像一條美人魚倏地游開,飛快地游遠了,而他拚命地游還游不動,眼看鯊魚已經咬著他的腳,將他的腳和肩膀咬得鮮血淋漓,吳欣然在一旁不但不來救他,反而拍著手開心地哈哈大笑……
「臭美!」張曲嬌斥一聲,言歸正傳地說:「新新文人畫美術館已經批復下來,你得趕快辦登記手續。」
「這麼快?」林劍風感到驚訝地說。
「一位市長的秘書是我大學同學,要不哪能這麼輕易。」
「是不是在校園的樹林中追過你的那位?」美術館這麼快就有了結果,林劍風精神一振作,天性又發作,忘乎所以地和張曲調起情來。
「就是!市長秘書是局長候選人,比你有優勢得多,你可要有競爭意識,追快一點喲。」張曲哈哈一樂,聽到林劍風沉默,又溫婉地說:「你放心,如果他追得上我,早在校園中他就追上我了。」
這個市長秘書確實還在追張曲。早在大學時代,張曲就是系花,是每一個男生夢想的女生,只有能力強的學生會主席之類的幹部才有公開追求的權利。這個市長秘書當時就是系學生會主席。
林劍風現在心裡並不在乎誰追求張曲,他知道張曲是屬於他的,他有這個感覺,只要他願意,張曲永遠都是屬於他的。有些女人是不會輕易屬於一個男人的,然而一旦肉體屬於這個男人了,她的心智和靈魂都將全部為這個男人所擁有。林劍風所交往的大多是這樣的女人。除了翩若驚鴻的美麗,如果沒有純潔的心地,沒有優雅的操守,沒有真摯的情感,沒有文化的品位,這樣的女人林劍風是不屑一顧的,這樣的女人也根本不可能靠攏林劍風的身邊。對於林劍風,女人就是一道優美的風景,是最精緻最純粹的藝術品。
「批文在你的手上嗎?我想盡快去辦。」林劍風對張曲問道。
「我剛才到市政府已經拿到批文。」張曲說,「不過,今天可能來不及了,我現在給你批文,你到任何地方蓋章都可能已經下班。你也不用太急,慢慢來,文化局、工商局、稅務局、城管辦、國土局、建設局、公安消防、衛生防疫、質量監督局、民政局等等,二三十個章沒有一個月跑不下來的。」
「唉呀我的媽,要蓋這麼多章?」
「這還是最快的海濱速度,以前海濱報批這樣的項目,沒有50多個公章,是辦不下來的。現在改變機關作風精簡辦事程序已經初見成效,你比以前幸運多了。前天我看到一個報道,某市一個單位報批一個項目,蓋了200多個公章,報告長途旅行了兩年多,還沒有批下來呢。」張曲解釋說。
林劍風頓時叫苦連天:「我最害怕和官僚打交道,這麼多章要看多少臉色,要跑多少路,這些手續還是你來辦吧。」
「你是法人,這是你的事情。」
「我不當這個法人,法人都可以讓給你,本來你的股份就最大嘛,只要給我一點點股份,以後我有邀請朋友來免費辦畫展的權利就可以了。」林劍風說。
「這麼大的項目,有廣闊前景的項目,你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要拱手相讓,以後我賺大錢了你可不要反悔喲!」張曲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笑著,給他出了一條主意:「我們還是按我們談定的股份,就是不做股東,作為你的情人或是愛人?我也會幫你的,報批我看這樣乾脆,現在有一些專門代理辦批文和執照的公司,給他們錢,他們就會辦好,又快又省事。只是一些重要的關節,還要我們自己出面。當然,必要的時候,你這個大畫家出面給畫一兩幅畫,還是有必要的。」
「畫畫我會配合的,我最怕的是求人。」林劍風聽了張曲這樣一番話,發現這個外表漂亮的張曲並非像那些徒有其表的美女,倒是一個深諳人情世故、幹事作風麻利的女人。他為有這樣一個合作者而滿意,更為擁有這樣一個才貌雙全人財兩得的情人而得意。
「到底是藝術家,讓你幹那些求人的瑣事確實太委屈你了。你還是專心畫你的畫吧。」張曲理解地說。
「對,你就做我的經紀人算了!」林劍風說,「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我想看看市政府的批文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看把你急的!」張曲說:「晚上我還有事,反正批文給你你也辦不成事,我還是找一家執照代理公司代理得了,你也省事。」
可能是很少有女孩子拒絕和他約會吧,張曲晚上不能和他共進晚餐,這讓林劍風感到有點不適應和奇怪。
他試探著問道:「晚上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比我還重要?」
「沒有你重要。」張曲溫柔地笑笑說,「你是我最重要的,晚上我請客也是為了你的美術館。老同學幫忙了,我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呀。」
那天張曲去找同學拿批文道謝的時候,同學不失時機地笑言一句:「拿什麼謝我?」「請你吃飯!」張曲一高興,就脫口而出。這樣才有了晚上的同學之約。也確實是為了林劍風,張曲才請這頓飯。
林劍風感到了剛才張曲說的競爭的壓力,有些嫉妒:「你請他,不請我?」
「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和同學在一起聊,你也可以去呀。」張曲口裡爽快地說,但林劍風還是聽出了她心裡的遲疑。
「只是和你開玩笑。」林劍風說。
「你還是不要去了吧,以後我們美術館的事的還少不了求這個老同學打招呼。」張曲說。
林劍風一時聽不出來張曲的意思是以後少不了要找這個老同學幫忙,還是張曲自己喜歡有了和這個老同學約會的機會。
「很多女人感謝男人,最後把自己送到了男人床上,可不要讓他把你的魂勾走了喲。」林劍風玩笑的語氣說出了他心中的幻覺。
張曲頓時嗔怒道:「劍風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天天和男人在一起吃飯一起坐車呢,你也要擔心?」
林劍風的感情即使是不完全在張曲身上,也已經對張曲有強烈的依戀,特別是在吳欣然告訴他「永不見面」的時候。雖然他交往的不僅僅是張曲一個女人,然而,當張曲去和別的男人約會時,他心裡也有些酸酸的。
晚上林劍風沒有和張曲見面,陸燁的一個電話把林劍風招到空中別墅。
見到林劍風,陸燁就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摟緊他,一陣熱吻。
「你是我的,你完全徹底地屬於我了!」陸燁激動地喘息著說。
「我本來就是你的。」林劍風不知所措,逢場作戲地說。
過去陸燁對他也常常是瘋瘋癲癲的,但還從來沒有如此反常。林劍風只能這樣亦真亦假地說:「你這不是抱著我了?我現在不就完全徹底地屬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