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欣然終於接到了陸燁的電話。
她一直在等待陸燁告知她交換海濱藏寶樓項目的條件,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陸燁也沒有來電話。
有時,她擔心地想,陸燁會不會反悔呢?商場上常常有簽了合同都不履約的情形,又怎麼能保證陸燁的口頭表白能夠兌現呢?
何況,陸燁是要白白送給她一個價值數千萬的項目,涉及到這麼大的利益,也就更加增加了她反悔的機會。
有一次,吳欣然要打電話給陸燁,告訴陸燁她不要她送這個項目,她願意花錢買下來。然而,最終,吳欣然還是放下了電話。商戰中比的不僅是智慧,很多時候,比的就是耐性。有時候,稍稍的輕舉妄動,帶來的就是節外生枝,滿盤皆輸。誰能忍耐到最後,誰就笑得最好。
陸燁的電話不是打到她的辦公室,而是打到她的手機上。她也是用手機打來的,當時已經是深夜12點多。
「午夜來電,但願沒有打擾你的清夢。」
「沒有,還沒有睡呢。」
「在哪裡?」
「在家裡。」
「我算準了你在家裡。」陸燁的聲音充滿活力和自信。
吳欣然想,女人的活力和自信都是男人給予的,陸燁的身邊一定有使她興奮的男人,這個男人是誰呢?吳欣然想到了林劍風,心裡頓時升起了一些情感複雜的酸意。
「陸總,你在哪裡?」
「一個遙遠的地方,你想不到地方。」陸燁嘿嘿地笑笑,說,「我在外地。」
「哦──」吳欣然頓時想到了亞新堡的項目,馬上又想到了去年在亞新堡看到林劍風和陸燁在一起的情形,還有在友好賓館和林劍風一夜風流後第二天的那個斷魂電話。然而,這些回想只是一閃念,現在她想的是找到了為何陸燁遲遲不來電話的註腳。
「怪不得一直沒有你的消息,原來你出差了!」吳欣然說,「上次香格里拉大酒店匆匆一見,陸總你給我印象深刻,我沒有想到陸總你也是性情中人,又這麼年輕、漂亮,風姿綽約,真的令人難忘。」
陸燁開心地哈哈一笑,說:「吳總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我是欣賞你。」說著,吳欣然又補了一句,「欣賞你的灑脫。」
吳欣然說的「灑脫」是指陸燁要送給她亞新堡項目的許諾。她怕陸燁反悔,所以情不自禁地先發制人,提醒陸燁,堵住陸燁的嘴。
「哪有你吳總灑脫呀,你是經濟學博士,留學美國歸來,有學歷,有知識,有智慧,有全球性眼光,也有魄力,我是欣賞都欣賞不過來呢!」陸燁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過獎,陸總過獎了。」
倆人互相欣賞對方的語言聽起來有些誇張,其實都是發自內心的。只是她們倆都不相信對方對自己的讚美。可能,在虛假的環境中歷練太久的人,對真實的東西都不會相信了。
吳欣然為自己一時把握不住陸燁對自己是真實的讚美還是虛與委蛇而感到苦惱,心裡有些煩躁,乾脆直截了當地說:「這麼晚了給我打電話,一定是為了上次你說要單獨和我談的條件……」
「哈哈哈──」陸燁一陣爽朗地大笑,笑畢,說:「我知道把你等急了。」
「如果定下來了,我好安排,資金、人力、拆遷、開工、技術設備、銷售渠道等等大量的工作要到位,拖一天,都是大筆損失。」吳欣然說。
「看來你比我還要急。」陸燁淡淡地說,「我聽說你還在找徐市長和有關官員?」
吳欣然心裡一凜:陸燁的信息這麼快!
雖說陸燁已經口頭答覆了吳欣然,在等最後條件時,吳欣然也沒有放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最後努力。一則期望僥倖搶在陸燁答覆她前,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把項目弄回來,就可以拋開陸燁,更不用聽她苛刻昂貴的條件了;二則是即使是陸燁反悔,或者陸燁麻痺她玩弄她,她也可以不失時機爭取主動。
「我這人辦事就是性急,只是想快一點有結果了,我心裡就踏實了。」吳欣然被咄咄逼人的陸燁逼得沒有一點退路,只得乾脆地說。
「吳總,我想你該明白了吧,沒有我陸燁發話,海濱藏寶樓項目是誰都動不了的。」陸燁依然平平淡淡地說,然而,平淡中蘊藏著殺機和霸氣。
「這正是我瞭解後的現實。」大敵當前,吳欣然步步為營,以退待進。找要員的結果,是得知陸燁的關係是通天的,徐市長原來答應她簽意向合同,也只不過是當時為了應付的緩兵之計,實際上陸燁已經穩操勝券。
吳欣然感到了她面對的是一個實力比她強大得多的女人:她們都有美貌,然而陸燁的觀念比她強大,陸燁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付出一切;陸燁比她更性感,對於男人更有撩人的魅力,而這個世界就是由男人主宰的;況且,陸燁的金錢實力也比她強大得多。這就是吳欣然活動後得到的結論。
吳欣然裝出無所謂的態度說:「陸總,你不要太多心,我這樣做也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在商言商,想盡快定下來了我好安排。如果,你定不下來,我也好把資金和人力另行安排。」
吳欣然可有可無這一招十分厲害,陸燁的語氣馬上改變了:「吳總,也不要這麼著急嘛,我答應了你的事情,怎麼能定不下來呢?」
吳欣然心裡馬上有底了,心情寬慰了許多,說:「陸總不要誤會,千萬不要誤會,響噹噹的陸總一向是一諾千金的,怎麼會議而不決呢?」
吳欣然不再問陸燁的條件了,她知道陸燁的承諾沒有改變,等待著她提出條件。
陸燁則避而不提條件,她不斷讚賞吳欣然,說:「你是一個少見的奇女子,怪不得劍風這麼看重你,說實話,我也很欣賞你呢!我可是很少佩服一個女人的哦。」
提到了林劍風,吳欣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口裡卻說:「承蒙誇獎,謝謝!陸總幹這麼大的事業,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我哪有什麼大事業,我是靠女人的優勢坐享其成,你是靠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拼出來的,不簡單。」陸燁由衷地說。女人缺什麼羨慕什麼,這就是為什麼身份顯貴的貴夫人敬佩身份低微而心靈純潔的窮女子的原因。
吳欣然對陸燁如此誠實和誠懇地評價兩個人,陡然升起了敬佩之情。她感到自己倒是有些喜歡起這個外表霸氣內心謙卑誠實的女人來了。
「我喜歡你,陸總!你的性格蠻可愛的。」吳欣然由衷地說。
陸燁哈哈一樂:「我一開始說了女人在一起什麼都好商量,你看,現在我們互相拍起馬屁來了!既然這麼投緣,以後我們可以聯手幹一些大事,讓那些臭男人看看我們巾幗不讓鬚眉的風采!」
「好!」這樣的豪言壯語正對上了吳欣然的性格,她也來了興致,充滿自信地說:「我們聯手干,不說驚天動地,也要轟轟烈烈。」
陸燁靜了一下,說:「明天我就飛回海濱了,回來了我們晚上一起共進晚餐,邊吃邊聊。」
「行,明晚我就不安排別的活動了。」吳欣然說著,感到陸燁就要掛斷電話。她又說:「對了,陸總,你說的條件是指什麼?先給我一個信息,明天談話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陸燁沉默了一下,嘿嘿一笑,說:「你逼著要我說,我就不客氣了。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我只要劍風!」
陸燁說罷,她聽到的是吳欣然長久的沉默。
「把劍風讓給我,你不能再和林劍風有任何接觸,這就是我的條件。」陸燁一字一頓地說。
吳欣然遲疑地說:「林劍風本來就不屬於我,林劍風只屬於他自己。」
「不,他的心是屬於你的,他的心裡只有你,我感覺得到。」陸燁嫉妒地說。
對於林劍風,吳欣然又愛又恨,愛之極,才有恨之極。自從張可死後,吳欣然恨透了他,一直冷淡他,不想再見他,甚至詛咒他,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還不解恨。然而在心裡,有時她會帶著繾綣的愛意思念他。她真不知道如何對待他,她還沒有想好如何對待他。故而,她對林劍風的冷漠也是一個思考、觀察和下結論的過程。
現在,陸燁陡然提出這個荒唐的要求來,吳欣然突然感到自己心裡其實還是深愛著林劍風的。一夜夫妻百日恩,畢竟她的心靈和肉體、精神和情感都曾與林劍風融為一體,要她一下子完全割捨掉她和林劍風的感情,忘卻他們在一起的幸福時光,還有她因公司經濟糾紛遭誣陷被公安通緝追捕時,林劍風對她的救命之恩,她還真有些難捨。
然而,海濱藏寶樓的項目是她傾注了兩年心血的投資,公司所有的人都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心血和努力,期待著這個項目的重新啟動。無疑,這個項目將使得公司一步登天,成為實力強大的公司,為公司上市積累重要籌碼。一旦失去這個時機,公司就將還在原地踏步、小打小鬧甚至退步。
巨大的公司利益的誘惑,箭在弦上,想到了林劍風的濫情之恨,吳欣然一咬牙,說:「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
「當真?」陸燁馬上喜悅地說:「你答應放棄劍風了?可要遵守信諾喲,我們要簽合同的。」
吳欣然馬上感到這個合同就和賣身契一樣,她可以不出賣她的感情,然而,她出賣了林劍風。感到這一點,吳欣然說:「簽合同我只能保證我不再和林劍風接觸,但我不能保證林劍風的心就屬於你了,也不能保證你和林劍風之間發生什麼。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是你的事。」吳欣然頓了一下,又說:「不過,我這裡要提醒你的是,你要明智地知道,感情是不能強求的,金錢可以買到一切,但買不到愛情。」
「哈哈哈──」陸燁一陣得意地浪笑,她說:「是的,感情不能強求,但劍風愛你,他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只要你簽了合同,劍風為了你,就會按合同辦事,他就完全是我的了。這一點你沒有想到吧?」
吳欣然心裡一愣,低聲說:「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想到。」
「這說明我在某些方面比你更瞭解劍風。」陸燁說著,又是一陣浪笑,和剛才誠實地讚美吳欣然時的語氣情態判若兩人。
吳欣然甚至懷疑陸燁剛才讚美她、說要和她聯手的話是不是糖衣炮彈,有意為她談這下一步荒唐的條件作鋪墊。
「連這一點你都沒有想到,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真正愛過劍風?」陸燁說:「吳總,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敬佩你的是你對劍風根本就不在意,而劍風對你刻骨銘心,我一心想得到劍風的心,他的心從來不在我身上。能否向你請教:你是用什麼魔法迷了劍風的心?」
「這個問題還是留到明天見面再談吧。」吳欣然疲倦地說。
「好,深夜一點多了,沒想到和你一聊就聊了這麼久,明天再談吧。」陸燁打了個哈欠,囉囉嗦嗦地說:「你還可以再考慮一下,我不強迫你,如果你反悔,我不勉強你。可是,一旦簽了合同,就要按合同辦事哦。」陸燁的口氣輕鬆,其實心裡提心吊膽,很害怕吳欣然拒絕她的條件,她要進一步讓吳欣然確認,她的心裡才踏實。
「這個我自然知道。」吳欣然道過再見,掛斷了電話。
這一夜,吳欣然沒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