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欣然說不願見陸燁是一時氣話。事後,吳欣然想到這件事就感到自己還是沒有脫掉書生氣或女人氣。商業行為絕不容許意氣用事,商業上只有利益,沒有感情,她又何必拘泥於個人的好惡偏見呢?
吳欣然要林劍風說服陸燁的初衷一方面是公司的需要,另一方面還有要報復林劍風的潛意識。她拒絕和陸燁見面是因為此前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和這個女人見面,儘管沒有確切證據證明林劍風和陸燁的曖昧關係,但她兩次看到林劍風和陸燁在一起的直覺告訴她: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之所以沒有追究這種關係,是因為林劍風在認識她之前就和陸燁有深入的交往,她是在陸燁之後進入林劍風的生活的。吳欣然有一個習慣,交一個朋友,她只注重和他交往以後的表現,而絕不會追究這個朋友的過去。任何人都有歷史,過度地關注一個人的歷史,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然而,在吳欣然認識林劍風並發生愛情以後,林劍風還和陸燁在一起,這就使得吳欣然心中十分不悅。她不能容忍她的男友和別的女人保持曖昧關係。
她沒有想到林劍風會接受她報復的挑戰,並給她帶來了結果。她知道能達到這個結果,林劍風必定付出了難以想像的努力,作出了精神上的巨大犧牲。由此她確信了林劍風現在仍然深愛著他。
在是否和陸燁見面的問題上,林劍風似乎比她更有理性,也更大度。林劍風勸她從商業的角度考慮問題,還是應該和陸燁見面。從林劍風的口氣看,只要和陸燁見面了,海濱藏寶樓項目和亞新堡項目她都是可能重新獲得的。而不和陸燁見面,就沒有機會,或者說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幾天後,吳欣然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錯了。在公司,她有一句名言,就是知錯就改,而且馬上就改。她決定改正,但不一定馬上,她沒有給林劍風打電話,而是等著林劍風的電話。
林劍風的電話沒有等到,等到了胡鳳仙的電話。胡鳳仙很會把握節奏,每個月都會給她打兩次電話,她已經不是心理醫生的身份,成了吳欣然的專業供玉人。每次送來的古玉,吳欣然幾乎都會買下。當然,吳欣然也到古玩一條街和玉器珠寶城購藏古玉,買過幾次,吳欣然發現古玩一條街和玉器珠寶城的標價比胡鳳仙的還要高,且玉器質量也沒有胡鳳仙的高檔。她不知道,這是許克明的有意安排。
許克明店舖裡面擺放的玉器,都不是最好的,儘管擺的不是精品,許克明店裡擺的玉在古玩一條街上也仍是最好的,他將這些並非高檔的玉標價很高,他不在意這些玉是否能賣出,主要是給高檔玉的標價提高身價,而高檔玉他是不在店舖裡擺賣的。最高檔的玉器他都收藏在店舖的保險櫃裡和家裡,高檔的玉器就給胡鳳仙去推銷,因為胡鳳仙接觸的都是大老闆,有錢人,有消費能力,價格高一點也沒有關係,有錢人只要買精品。當然,他們也會到古玩一條街的古玉店古董店比較價格。
古玩一條街上儘管有諸多古玉店古董店,但精美的玉器大多是贗品,只有許克明的店不賣贗品,全是真品,即使有幾件贗品,也標注有高仿品。其他古玉店古董店真品本來就不多,珍品寥寥無幾,他們看到許克明店裡的玉器標價,都參照標價,所以整個古玩一條街上普通玉器的價格都上來了。
吳欣然看到的就是這些普通玉器很高的價格,所以看到胡鳳仙拿來的精品玉器,就覺得價格超值,幾乎不還價,就都買下了。
胡鳳仙在電話中說:「吳總,又找到了幾件藏品,其中您上次要的紅山文化的玉雙角神人器和玉豬龍我都找到了,您什麼時候有空?」
吳欣然剛好有閒,說:「下午你過來吧。」
下午,胡鳳仙帶來了幾件玉器,還拎著一個黑色的畫筒。吳欣然自從迷上了古玉收藏,進展神速,已經從漢玉提升到了春秋戰國玉器,又從春秋戰國玉器轉到了紅山文化玉器和良渚文化玉器。
上次胡鳳仙送玉來時,吳欣然正在看紅山文化玉器和良渚文化玉器的書,要胡鳳仙找一些紅山文化玉器和良渚文化玉器,她特別提到了書中的紅山文化玉雙角神人器、雙人神像、玉龍和玉豬龍。
所以當胡鳳仙將紅山文化的玉雙角神人器和玉豬龍展示在她的大班台上時,吳欣然眼睛一亮,問道:「紅山文化的雙人神像和玉龍找到沒有?」
胡鳳仙一笑說:「吳總,紅山文化玉器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這都是收藏家多年收藏的珍品,好不容易才說服收藏家,高價轉讓來的。」
許克明是國內古玉收藏界的大腕,和全國大玉商和收藏家都建立有密切聯繫,不僅有全國性的銷售網絡,還有全國性的供貨網絡,全國各地至少有300人在為他走村串巷找貨。可以說,他的玉器庫房裡各時期各年代各品種玉器應有盡有,何止紅山文化玉器和良渚文化玉器的各種器型,即使是石家河文化玉器、大汶口文化玉器和龍山文化玉器等,這些偏僻難見的新石器時代玉器,都應有皆有。即使有少量品種沒有,他一個電話,或在網上發一個郵件,不出三天,快件就送上門來了。
胡鳳仙沒有帶來紅山文化的雙人神像和玉龍,正是許克明的銷售策略,他和胡鳳仙將其定義為適當飢餓療法,即不能將買家需要的所有的玉器都一次賣給他,而要分次分批銷售,因為一次拿出那麼多玉器,就會讓買家覺得玉器太多,多則賤,不足為奇,稀少才會讓人覺得珍貴,難得的東西買家才會出高價,容易得到的東西不足珍惜。
所以,儘管吳欣然要的東西許克明都有,他不一次賣給她,就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是為了賣出更高價,而且要讓吳欣然覺得這些東西十分珍罕,物有所值。
胡鳳仙帶來的4件玉器吳欣然全部買下了,4件玉器胡鳳仙的報價是46萬元,這次吳欣然還了一個價,說4不好聽,改成了36萬元。
如果林劍風在這裡,吳欣然就不用花這麼多錢了,可能6萬元以內就可以買下。
這就是賣家常說的,玉是無價的,因為無價,所以同一塊玉的價格可高可低,就看誰在賣,而最關鍵的是看誰在買。
胡鳳仙又打開畫筒,說:「吳總,您品位高,我看不光是玉有收藏投資價值,名家字畫的收藏投資價值也很高哦,這次我給您帶來了海濱最著名的畫家的兩幅畫。」
胡鳳仙在大班台上展開畫幅,吳欣然看了一眼題款,愣住了。
胡鳳仙察言觀色,以為吳欣然被這幅畫震撼了,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劍風的精品作品,好多官員和老闆想買都買不到的,我專門給您準備了兩幅,想您一定會喜歡的。」
一張是《仕女游春圖》,一張是《月下吹簫圖》,仕女畫正是林劍風擅長的題材。
喜歡嗎?吳欣然心裡問自己。喜歡,喜歡這兩張古典仕女圖。她在心裡對自己回答說。
喜歡畫家這個人嗎?吳欣然又在心裡問自己。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她在心裡對自己回答說。
吳欣然推回了這兩幅畫,對胡鳳仙說:「我只收藏玉,不收藏畫。」
她想到她曾收藏過林劍風這個人,當時她把林劍風當成寶貝,藏寶藏寶,只有寶才值得珍藏,她擁有過他,又失去了他——放棄了他,因為他背叛了她。她想,現在她只能收藏玉,玉可以永久擁有,永不失去,因為玉不會背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