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鍾漢旗告別周達方,來到距離彼得斯堡約40多公里處的一個小山村時,他的心涼了一半。沒想到,他要大幹一番事業的地方竟是一片貧瘠,除了遠處的崇山峻嶺,就是眼前荒蕪的土地,與他路上所看到的鬱鬱蔥蔥的美麗景色相去甚遠。但此時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在周達方給他安排的那個小翻譯的協助下,他們找到了當地政府的相關部門,並見到了他日後的合作者,一個帥氣的印度裔南非人法魯克。
鍾漢旗被那周到的安排,禮貌的寒暄,客氣的恭維,以至熱情到燙手的接待所感動,這不僅讓他一顆懸著的心放到了肚子裡,而且也放鬆了警覺。在法魯克的協助下,順利地拿下了100套黑人住房的投標項目。法魯克把鍾漢旗敬若上賓,把村裡最好,最大的一套house租給了他,這幢佔地兩畝多的house雖然舊了點兒,但它的面積足以滿足他的虛榮心。
法魯克繼續履行一名合作者及地主應盡的職責,他開始為下一步的施工緊張地忙碌著。黑人弟兄們聽說有一位中國人不遠萬里來到這裡給他們蓋房子,無不歡呼雀躍奔走相告,而且踴躍地報名參加施工。這支施工大軍,為了早日脫離鐵皮房而加倍努力地工作著。鍾漢旗看著一天一個變化的工地,興奮得就像抽了鴉片似的。他來到南非後就獨立完成了這麼一大單生意,而且如此順風順水。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政府開發署的驗收居然是一次性合格。當政府的官員陪同他到銀行,將補償他的款項票存在他的戶頭時,他的興奮更是無以言表。
鍾漢旗喜不自勝的同時,看著自留地裡尚未結出果實的植物,又平添了幾許惆悵,他沒車,等於沒腿,有錢沒地方花是他的一大遺憾。其次是他天性愛熱鬧,而這兒的冷清讓他受不了。在這裡,除了工地的嘈雜,只能聽鳥叫,雖然盛錦明和趙柯兩位工程師來了,可他還是覺得沒勁。從來不抽煙的他,破天荒地買了一盒煙,愁悶地抽了起來。他在盤算著下一期的工程,覺得應該是把小周叫來的時候了。
周達方的性格與鍾漢旗有些近似,愛吃,好熱鬧,喜歡與這位年長近十歲的戰友天南海北地胡侃。接到鍾漢旗的電話後,按著他的要求,連夜準備好他所需要的物品,第二天便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彼得斯堡。
一下車,周達方就沖站在門口笑嘻嘻的鍾漢旗喊道:「我的團座呀,你怎麼跑到這麼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界。我真納了悶兒了,你當初怎麼找來的?」
「要奮鬥就不怕深入窮鄉僻壤,你小子,還沒忘了我,這麼快就來了。」
「茲要你活著,忘了我自己個兒,都不能忘了你。老鐘,是不是一個人感到寂寞了,有一種急於找到組織的感覺吧,哎,該交黨費了吧。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安婕同志。」
「鍾團長,你好。」安婕客氣地問候了鍾漢旗。「你好。」鍾漢旗雖然客氣地回應著,但他的目光卻在安婕的臉上停了幾秒鐘,眼中掠過一絲狐疑。
「我告訴你呀小周,我這兒的100套房子已經完工了!前幾天,西北省開發署的頭兒來視察,非常高興,希望我繼續戰鬥下去,我準備再拿下300套的大活。」
「真的?」
「我靠,騙你幹嘛,一會兒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跟你說,蓋這房子比北京蓋個廁所還容易。」鍾漢旗指著周圍說,「這兒沒別的,除了滿目的青山翠嶺,就是高質量的空氣,天生一個大氧吧,一下雨到處瀰漫著負離子的清新。安靜,真他媽安靜,要是不去工地,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往東50公里就出國了,憋得我想你都想不起來了。」
「團座,這大半年了,你就在這兒蓋房子了?別告訴我,你老天天親自督工,也沒上克魯格溜躂一圈?」
「咳,不是為掙錢誰到這來呀,苦是苦了點,連個車都沒有,語言又不通,你說我怎麼去克魯格。那兒好玩嗎?」
「那這樣吧,明天咱們出去一趟,反正你這兒也完工了,該活動活動了,別老在這糗著。」
「行,聽你的。」說著話,周達方打開後備箱說:「來,清點一下,看看還缺什麼?下回再補上,放哪兒?」
「霍,你真不少帶。」
「那是,除了沒有海鮮,雞鴨魚肉、蘿蔔青菜、柴米油鹽,基本齊備。」
鍾漢旗笑了:「你真瞭解我,這段時間沒事幹了,我是一天到晚琢磨吃的。」
進到廚房裡的周達方又喊了起來:「我說,你這日子過的怎麼跟舊社會似的,要啥沒啥。」說著,來到了那間寬大的客廳,周達方仔細地打量著這房子,不住地說:「嘿,真不錯。」
「你還別小看我這房子,據說,早年間是一個白人農場主的住房。看來這兒的白人挺會享受,那院子得有二畝多地,比你們連隊的菜園子還大。據說當年這幢房子的白人曾經擁有500公頃地,你說那得多大一片呀。」
「小周,你帶的食品有沒有現成的,咱這就開撮吧,我從早上就盼著你來,餓得我前心貼後背了。」
安婕微笑著說:「你們哥倆聊吧,我去做飯,一會兒就好。」
「這怎麼好意思。」
「行了,老鐘,咱倆先說說話。」
鍾漢旗看著安婕走進廚房,悄聲問:「小周,不對呀,上次我看見的不是這個女的,別告訴我,你又給我找了一個翻譯吧。」
鍾漢旗不知道這大半年來發生在約堡的事情,雖然通過幾次電話,可周達方是只報喜不報憂,他這不經意的問話又勾起了周達方的傷心往事。
周達方慢慢地將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鍾漢旗沉默了許久說:「小周,對不起,真沒想到你們遇到了這麼多事,聽了你的故事讓我心裡挺不是滋味。在國內把出國看的有多光榮似的,其實這苦都在心裡呢,沉痛啊沉痛。不過這個女孩兒看上去不錯,怎麼著,又收編了?」
「這還沒看出來,傻帽兒!」周達方調侃著。
「唉,你們餐廳那個國內的廚師呢?」
「哦,你看見的那個,別提了,早無影無蹤啦。」
「怎麼回事?肯定是你欺負人家了。」鍾漢旗焦急地追問著。
周達方擺了擺手說:「不是那麼回事,開了餐廳才知道這事可真多。那廚師剛來時,提出3000的工資,老康答應了,沒人呀只能用他。一個月下來,生意不好,就付了一半。老康說:沒什麼活兒,你願意幹就干,不干就算。他也沒吭氣兒,結果一個月下來,我發現油下得特別快,就讓他省著點兒,後來廚房的工人告訴我,這傢伙經常把油倒進地溝裡,有一次終於被我逮著了,我進廚房抄起大馬勺就掄丫的,結果他跑了,一去不回頭。老康又不落忍了,一個月過後給他送工資去。到他家門口時,出來一堆警察,二話不說把我倆推上汽車,渾身上下一通亂摸,然後才問話。我們這才知道,這傢伙經常和一幫黑人在一起吸毒還販毒,讓警察給抓起來了。警方說還沒抓到供粉兒的人,所以在這兒憋著,把我倆給憋著了。一通狂審,最後還派了倆人跟到餐廳,說回來看看是否屬實。一人一個春卷一瓶酒,還算客氣,把我倆給放了。」
鍾漢旗接著道:「幹點事兒真他媽不容易。這個老康就是好許願,以後別什麼事都先答應。我不落忍批評你們,可這事出多了你們承受不起呀,是吧?吃,吃,小安,你這菜做得真不錯。」
鍾漢旗就像三天沒吃飯似的,捋胳膊挽袖子拉開架式胡吃海塞。安婕樂呵呵地看著他說:「鍾哥,我們以後來一次,就給你多做一些,存在冰箱裡。」
「好哇,謝謝你!小周,你真他媽有福氣。」
「別誇我,說說你吧,哎,你那個合作者叫什麼來著。」
「法魯克。」
「噢,對,法魯克,丫他媽的也不給你解決一下後勤供應,這人也忒雞賊了吧。咱們老鍾同志不遠萬里來到南非,為了黑人兄弟的住房事業,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光和熱……」
周達方話沒說完,鍾漢旗就搶著道:「隔三差五的,請我去他們家吃吃印度飯。不習慣,規矩太多,全是手抓著吃,咱也吃不飽。再說了,我這兒又來了兩個兵,人家也供不起。」
「你什麼時候找的僱傭兵,哪兒的人,我怎麼不知道?哎,上次給你找的那個英語翻譯呢?」
「別提,千萬別提。」
「怎麼啦?」周達方不解地問。
「怎麼啦?你倒是找個男的呀,派個女的來沒法弄呀。她也吃不了這苦,把事情聯繫的差不多時,找了個借口走了。好在我的機械設備到了,一個工程師和一個土建技術員,也就跟來了。那工程師還會說幾句英語。」
「哎,人呢,我怎麼沒看見?」
「我放他們假,法魯克帶他倆出去了。老康怎麼樣?」
「老康這回是下了決心要打翻身仗,長在餐廳裡了,問你好呢。」
「哦,我這有一套材料,法魯克整理的都是英文,大體上是蓋房的預算,回去時帶給老康看看。」
「咳,廢那事呢,讓小安看吧。這荒山僻嶺的,有沒有人欺負你們?」
「我給他們蓋房子,他們還敢欺負我?法魯克也不答應啊,他們是一個大家族,二三十口子,手裡還有槍,這小子,在這一帶挺有點兒名氣的,而且,他後面還有一個大酋長支持他。你看我這房子就知道了,別看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廚房比我家的還大。」
第二天清晨,一行三人從南非最北邊的城市彼得斯堡出發,沿N1公路,經過了兩天一夜的跋涉,來到了最南邊的城市開普敦。在地標式景觀的桌山腳下,在好望角,在觀海賓館的落地窗前,飽覽了開普敦婀娜多姿的自然景觀。
這次出行,周達方帶著鍾漢旗跑了不少地方,每到一地,周達方都會盡其所能地講述著當地的主要特色。
旅遊歸來,鍾漢旗對周達方的表現大加讚賞:「行了,這一趟收穫不小,不僅看到了南非的美景奇觀,最重要的體會是,南非政府對環境和動物的重視和保護已經到了令人敬佩的程度。小周你行呀,真沒想到,你對南非景點的介紹絕了,從古至今,由淺入深,言簡意賅,面面俱到。看來你對南非很有研究,還滿有感情啊。哎,你注意到沒有,小安都聽傻了,不錯眼珠地瞅著你,那表情就倆字『專注』。」
「喲,你現在還會誇人了,這話受聽。」周達方美滋滋地說。
安婕樂呵呵地說:「一點兒都不謙虛,別人一表揚就樂得屁顛屁顛的。」
「怎麼樣?老鐘,談談你的宏偉藍圖吧。」
「這幾個月閒得沒事時,法魯克帶我出去轉了轉,但不如咱們這次去的地方多,我有個想法,得跟你磨叨磨叨。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兒的農場,全南非有六萬多個農場,全部在私人手中,種植的品種五花八門,還有養殖業。按南非的氣候分佈排列有序,養殖圈內有很固定的客戶群,種的品種基本上是政府收購,那小日子過的,真他媽滋潤。」
「行呵,老鐘,來了大半年,很有些收穫嘛,搞起社會調查了。說吧,想咋干。」
「是這樣,這個國家的體制基本上走的是市場經濟的路子,自由買賣的空間很大,像農場這樣的產業,是可以私人買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