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淘金 第30章 風波 (2)
    意想不到的事就這樣發生了。苟彪坐在韓淼的辦公室裡,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咖啡。韓淼雙臂交叉在胸前,不動聲色地說:「苟彪,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這是康大哥第一次進貨櫃,可能是不熟悉過程,你多幫忙,咱們是老關係了,這事就得靠你去協調、疏通。」

    「這個……」苟彪顯得為難。

    「你別磨磨嘰嘰的,有話說,有招出,是找律師還是出錢,痛快點。」孟海濤不客氣地催促著。

    「當然,幫忙沒得說,我把利害關係跟康哥都說了,他說我是落井下石,這讓我有點接受不了。」

    「都他媽這會兒了,你還計較這事?」

    「你們放心,與韓經理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跟康哥又那麼熟,我會一直跟蹤瞭解事態的發展,隨時把情況告知你們。同時也希望你們配合一下,比如找個律師,準備些錢什麼的,一旦需要能沖得上去。關鍵得瞭解一下是誰舉報的,把這人給找出來,這不明擺著坑人嘛!」苟彪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原本不太整齊的五官都變得四分五裂了。

    「這句話我愛聽。」孟海濤說道。

    「苟彪,咱們合作一年多了,還算愉快吧,你也沒少拿錢,我說這話你心裡明白吧?今後我們還要合作,但眼下得先解決康哥的事。首先瞭解一下是什麼人扣的,找到這個人。二是必須知道這櫃子裡到底有些什麼東西。三要瞭解舉報人是中國人還是老外。四要搞清楚需不需要開庭,什麼時候開庭,能不能在開庭前解決。這是在救人,我們不是在與移民局打交道,而是海關緝私,你可別黑我們。」韓淼沉著冷靜,以居高臨下的口吻對苟彪提出要求。

    苟彪坐不住了,因為他確實從韓淼這裡拿了不少錢,而且至今還欠著韓淼的賭資,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行,韓經理,你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你們忙著,我告辭了。」

    「不送。」孟海濤不鹹不淡地說。

    苟彪冒著雨加冰雹將車開到一個加油站,走進商店,掏出手機:「喂,是我。對,他們倆都在,看來都很著急沒看出破綻,他們找了律師的話,人是可以保釋的,人只要出來,再提貨櫃的事就不好辦了,到時他們反倒可以起訴海關。什麼?還是我去擺平,這,最起碼你得讓我把那小一萬的賭債還給韓淼吧,這娘們兒我惹不起。哦,櫃子裡的東西我都不用看,那是我哥們兒發的,我能不知道嗎?反正有違禁品,爛牛仔服、酒和用過的廢舊塑料用品,這些就夠罰的,最後清關還是我,清到哪兒聽你的。嘿,你也別告訴我那麼多,到時我不幹了,不就結了嗎?你可別忘了給我那哥們兒打錢。至少四天,那邊你擺平,就這樣,錢打到我賬上,別忘了。」

    在南非的市場上,有些中國人的貨物通過非法清關渠道,在海關尚未完稅的情況下,被偷運到接貨人的租賃倉庫。這些偷貨櫃的團伙,根據收取資金的多少,決定著這個貨櫃及收貨人的命運,給一輪輪封庫、查庫、拉貨的惡警們留下敲詐的口實。這種現象已經成為一種潛規則,週而復始地上演。

    周達方冒著大雨,驅車來到看守所,費了一番口舌後,見到了康凱。只一個晚上的時間,康凱似乎蒼老憔悴了許多,頭髮蓬亂,腳步遲滯,散亂的目光讓人看著心痛。康凱沒想到周達方會來,激動地抱住了他:「老弟,給你添麻煩了。」

    「說啥呢,這一夜怎麼樣?能睡覺嗎?昨晚吃飯了嗎?」一連串的問候透著焦灼。

    康凱擺著手:「老弟,有沒有吃的先來點。」

    「你看我這腦子。」周達方把兩個飯盒遞了過去。

    「操他媽的,誰這麼缺德呀!啊,你說丫他媽的為什麼害我?」

    「老康,別激動,先吃東西。我跟你說,今天海濤和韓淼找苟彪瞭解了情況,然後找律師準備打官司。你別急,我這心都快碎了,你在這裡呆著,我也跟受著煎熬一樣。你吃,我天天來,沒事,最多再受兩天罪。哥們兒,你一定要扛住嘍。來,多吃點,還想吃什麼跟我說,我給你送來。」

    周達方含著淚,語無倫次地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看著康凱痛苦的表情,他怎麼也沒想到,這麼一個老好人,竟會進了異國的監獄。他不知該怎麼安慰老大哥,心裡的感覺就是酸楚。

    狼吞虎嚥的康凱突然抬起頭,瞪著熬紅的雙眼說:「我想起來了,苟彪不是好東西,他和錢串子是一夥的,哎呀!我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我不多說了,你趕緊回去告訴韓淼和小孟,千萬不要相信苟彪的話,千萬!你快走,我一定能挺住。」

    「哥們兒,你氣糊塗了吧,苟彪在清關公司是個清櫃的。」

    「哎呀,沒錯,就是他。你回去問小韓,她最清楚。兄弟,求你了!」

    「老康,你沉住氣,今天找到律師,明兒就來保釋你。你保重,明天我再來看你。」周達方一步一回頭地說著。康凱站在那兒不住地揮手,雙眼通紅。

    周達方離開看守所,開著車衝進了暴雨加冰雹的街道。雨刷在前擋風玻璃上瘋狂地左右搖擺,但雨勢太大,冰雹太猛,視線被一片白花花的雨水和冰雹擋住了,周達方不得已把車停了下來,點燃一支煙,看著繚亂的煙霧,一任思緒飄蕩。

    「鈴……」韓淼的電話。從看守所出來的一路上,韓淼一個接一個電話地詢問著:「見到老康了嗎?下這麼大的雨,你找個地方躲躲好嗎?」「你現在在哪兒?當心冰雹,千萬別開車,找個地方停下來。」每一次從話筒中傳來的都是韓淼焦急而關切的聲音。在異國他鄉的暴雨中,有這麼一個關懷的聲音,讓人感到格外溫暖。

    「你一定等雨小了再走啊!注意安全。」韓淼千叮萬囑。

    「海濤跟律師聯繫了嗎?苟彪來過沒有?丫都說些什麼?這個王八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周達方回到公司就沒好氣地問了起來。

    「喲,你怎麼啦,跟吃了槍藥似的,誰招你了?來,先喝口茶,暖和暖和。」

    「誰招我?我問你,知不知道苟彪與錢線的關係?」周達方劈頭蓋臉問韓淼。

    「唉,怎麼啦老周,有話慢慢說。」

    「是你們糊塗還是我傻呀,小韓,你們公司以前清關是不是都由苟彪辦理?那麼,這個苟彪是不是與錢串子很熟悉,在這件事當中,苟彪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難道還不清楚嗎?」

    「嘿,哥們兒,你等等,讓我捋捋。這事有點連環套,老周說得對,我有點清楚了。苟彪與老錢原本就相識,而且關係不一般,當然他倆好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但徐韋與苟彪是認識的,什麼關係不清楚。老錢安排苟彪這樣,讓徐韋那樣,目的對準老康或是咱們或是你韓淼。明白了,高!實在是高!這東西是怎麼想的?別說,讓我想不出來,這得費多大心思呀!」孟海濤似乎明白了。

    「看來丫就在約堡,是跟我們幹上了。」周達方肯定地說。

    「問題是我們沒有證據呀。」韓淼說。

    「證據?能讓你抓到證據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傢伙還是個賭徒或是賭棍一類的東西,有短兒捏在錢串子手裡。」

    「沒錯,他就是個賭徒,不僅是賭徒還是個碎催,到現在還欠我近一萬的賭債沒還。」韓淼很肯定地說。

    「所以呀,你說這事能跟他沒關係嗎?越是這種人,越容易被利益所驅使,他知道了你跟錢串子掰了,借不到錢了,所以他跟錢串子串通一氣。我們都太大意了,誰也沒想到他們會來這麼一出雙簧。不管怎樣,再也不能相信他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把老康撈出來,不能讓他在裡面受苦。海濤,趕緊Call那律師,下午、晚上哪見都行,千萬別耽誤。」

    「您老一個電話,我已經照辦了,律師下午到。」

    「這律師跟你什麼關係。」

    「在Casino認識的,人挺好,是那種認認真真的主兒,特敬業。現在讓我熏陶得開始學說中國話了。」

    二人正在談話,只聽隔壁房間韓淼打電話的聲音越來越高:「我知道烈性酒屬高關稅,哦……那我也清楚,好!再問你一句,不要這櫃子還罰嗎?哦,罰是肯定的,就是說,不管怎麼著也得十萬八萬的。行,夠狠的,當然不是你定的,要是你定的比這還狠。你有沒有盡力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插上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告訴你,不管這事你辦成辦不成,橋歸橋,路歸路,我給你一個蘋果是我自覺自願,但你借我半個蘋果是你借的。事情如果不順利,從今天算起,給你三天的時間還錢。少廢話!我不聽你解釋!不是我翻臉比翻書快,當年我的櫃子被扣,兩萬元你就可以搞掂,這次為什麼還要抓人,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大家出門在外誰都不容易,你有沒有點同情心呀?不會是受誰的指使吧?對,這一萬跟這事連在一起了,你看著辦吧!」義憤難平的韓淼放下電話,抬頭看見周達方和孟海濤愣愣地站在門口,她微微一笑:「是苟彪。」

    周達方點點頭:「聽出來了,你夠狠,夠不客氣,可你想過沒有,這樣是打草驚蛇。原本可能抓住錢線的,這下好了,連他也跑了。拜託,上趕著不是買賣,你就不能沉住氣?這下老康的三萬也沒了。」

    「怎麼會?我是越想越氣不忿,這幫王八蛋,就會玩兒陰的,我就想罵他解氣。」

    「小姐,這是再典型不過的階級鬥爭。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窺視著,生怕我們發現他們的蛛絲馬跡。我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問題是,事情來了要動腦子,Doyouknow?」

    「那怎麼才能讓他出來?」孟海濤問道。

    「我們通過律師,要求法庭讓舉報人出庭作證。」

    韓淼吃驚地看著周達方,不敢相信在這件事上他會如此冷靜地分析和思考,覺得對他又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她委屈地低下頭說:「我沒想到會有這麼複雜的後果,對不起,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好心辦錯事的事是經常發生的,話也說了,聽其自然吧。哥們兒你也別急,韓姐也是好心。」孟海濤在一旁打圓場。

    律師吉爾,30歲左右的年齡,金黃的頭髮,淡褐色的眼球,挺直的鼻樑,瘦削的臉龐,白皙的皮膚,眉額高寬,顯得眼窩有些深陷,透著深邃。他身著薄料子淺灰色西裝,繫著色彩斑斕的領帶,顯得精神幹練,儀表堂堂。吉爾是個典型的阿菲力抗人,看上去很可愛。他現在仍是單身,這會兒卻把那雙褐色的眼球牢牢地鎖定在安婕身上。為了能跟吉爾把案件說得更清楚更透徹,韓淼把安婕找來了。

    落坐後,吉爾掏出名片,畢恭畢敬分發了一圈後說:「這裡有很多可以變成錢的貨,你們的生意一定很好。如果我失業了,希望你們能收留我。我是個很不錯的律師,但副業是推銷員,我很願意去賣貨。」

    孟海濤說:「你是律師,還愁錢嗎?不必再去當推銷員了。」

    「哦,是嗎?謝謝你的讚賞,那是上帝賜給我的。」吉爾說完聳聳肩,幽默的開場白使嚴肅的話題變得輕鬆了許多。

    吉爾從皮包裡找出一份文件夾和一部南非海關法:「康先生的案子我全看過了,對他不利的方面很多,想與你們探討一下。」

    「Please!」

    吉爾對法律的理解是透徹的,口才也好,眨著褐色眼睛把問題歸納了四點:一、貨櫃清單與實發貨物不符,生活日用品中夾帶了超過15度的含有酒精的飲料。按南非海關法規定,含有酒精的飲品不得超過12度,每超過5度,將按百分之十的關稅交納,最高限額可達百分之六十。據說這個櫃子裡的酒超過了20箱;二、還有牛仔服。牛仔服屬於高精紡織純棉料類,關稅也很高,但報關員稱這是雜櫃。因為有人舉報,所以海關方面認為此櫃有走私闖關嫌疑,予以扣押;三、發貨單的收件人是康先生和他的公司,沒有第二人,所以要追查的只有康先生和他那一年多沒有納稅的公司。四、以上三點如屬實,法庭傳給我的消息是:(一)、罰款5-10萬;(二)、疏通後放行,10萬左右;(三)、如交納足夠罰款,櫃子不要了,海關將有權拍賣此櫃。他邊做著說明,邊翻開他手邊那本厚厚的海關法,逐頁、逐條地進行解釋。僅半天的時間他就對案件做了細緻的瞭解,足見他很敬業。

    孟海濤和安婕的英語可以沒有任何障礙地與吉爾討論這樁複雜的案件。吉爾在大加讚賞的同時也感到震驚,他覺得中國是個了不起的民族,在遠離萬里之遙的地方,居然可以培養出這麼優秀的人才。這種討論不僅省去了很多時間,而且可以就此探討很多深層次的法律問題。他那雙褐色眼珠,不時對安婕說出的一些高難度的法律術語閃現出敬佩和欣賞的目光。他在想,如果想有個給安婕送花的機會,就必須幫助他們把官司打贏。吉爾的屁股已被安婕的美貌牢牢地釘在了椅子上。

    「真他媽夠黑的,對不起,打擾一下,我想先談一下我的想法,現在可以嗎?」周達方聽完了情況,忍無可忍地插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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