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要和他說？這事只有你同意我才會做，是你我之間的事。老周，你曾經為了我差點兒搭上一條命，我拿出一個貨櫃給你做，就算是一種交換吧！我不會害你的，同時，特別希望你能換一種眼光來看我。人是會變的，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特別是經歷過生死的考驗之後。總之，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這種剛剛建立的……」她沉吟了一下，「合作關係。希望不要誤解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個獨自闖蕩的女人是多麼不容易。」
看著她滿眼委屈的淚花，周達方釋然了，心裡暗暗責備著自己對韓淼的態度太不近情理，差點兒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他默默告誡自己：原諒她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哦，對不起，看來我剛才的話不小心傷害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什麼，不怪你。只要你不要再責怪我，我會做得很好的，真的。」韓淼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光，眼睛也變得炯炯有神，讓人覺得透徹而真實。
「謝謝你的好意，我回去和他們哥兒倆商量一下。別那麼自責了，其實我在心裡早已經原諒你一百次了。」
「你真的原諒我了。」韓淼興奮地看著周達方。
「是的。」周達方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隨後又說，「你說得對，我們之間還需要進一步瞭解。」他順手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謝謝你能接受我的建議，謝謝你能理解我，希望我們能合作得很愉快。」韓淼起身伸出右手。
一對曾經敵視的人如今變成了對視，又由對抗轉變成了對話。當周達方緊緊地握住那雙溫暖的小手時，終於露出了半年多來才有的理解的笑容。
她笑了，是因為他接受了她的饋贈。
他笑了，是因為她給了他一個生存的機會。
坐在車上，孟海濤壞笑：「周哥，你們倆談的工夫不短呀。」他隨手從車後座上拿出一個盒子，「給你的。」
「喲，行啊！你今晚沒白來，怎麼著，贏錢了？還想著給哥買一手機，謝謝啊。」
「啊，呸呀！今晚的彩兒都讓你出了，你是春風得意呀，又贏錢又贏人，又有人請客吃烤肉，小酒喝得滋滋的，還有女人陪，末了還有人送手機。」
周達方打開盒子，看到手機上還放著600蘭特，問了一句：「誰送的？」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安婕拿給我的。好事全讓你佔了。怎麼樣，是不是渾身上下都透著幸福感？墜入情網了吧，我是他媽的慘嘍。」
說話間，那手機響了起來，孟海濤說：「接呀，找你的。」周達方疑惑地打開手機翻蓋，小心翼翼貼到耳邊：「喂，哪位？」
「你好，是我。」韓淼的聲音傳了過來。
「噢，聽出來了，你在哪兒？」
「我在回家的路上。這是給你的手機，以後便於聯繫。該說的今晚都說了，以後多聯繫。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拜拜。」
「喂，喂！」周達方這時才明白韓淼與安婕在賭場交換的那個眼神，也察知了韓淼的用心良苦。
「瞎囔囔啥呀！人家都掛機啦！老周哇，我的周哥，我看你是要走桃花運嘍！」孟海濤一邊開車一邊起哄。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我整個兒一個糊里糊塗，敢情你倆合著布了一個局，讓我往裡鑽，你丫安的什麼心？對了！還有安婕，都安排好了，就耍我一個，拿我開涮呢，手機都替我收了，拜託！以後有這事兒，事先吹吹風行嗎？坦白交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勾搭的。」
「真他媽沒文化，什麼叫勾搭呀！不說表揚我，感謝我，還埋怨，真不仗義。再說了，人家怎麼你了？待你不薄呀。自從你英雄救美之後，小韓可就把你擱在心尖子上了。您是不知道呀，只要見到我，一般都沒我什麼事，全是打聽你，那叫一個兩眼放光，唏噓感歎。當然了，我們之間保持了一段熱線，是她不讓告訴你，說要給你一個驚喜。老康也知道，所以今晚攛掇你來賭場，怎麼樣？驚喜來了吧，幸福有時來得就是這麼容易，對不？今兒弄一手機，明兒說不定抱得美人歸。不錯啦，韓淼夠意思，還不歸順？受了招安得了，都他媽孤男寡女的。」
「歸你個頭呀，說著說著就走下三路。再說了，不就一手機嘛，我就歸順？你也太小瞧我了，雖說我青春不再，可也不能這樣就放棄了自己的選擇標準。」
「老周，別拿著較勁當個性啊，眼光別太高了。我看韓淼這回從北京回來，比原先那灰頭土臉的形象強多了。唉，她就是沒看好我，切！要不，就咱這帥小伙兒早就獻身了。我說你可想好了，別到時候後悔呀。」
「我看行，你趕緊往上衝，我可不會攔你。我也不是什麼眼光高，壓根我就沒往這上想過。不過，韓淼今兒倒跟我提起，她有一個服裝貨櫃要到了，跟你說過嗎？」周達方試探著孟海濤。
「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韓淼整來一貨櫃，真的？啥意思？」
「別裝了，你不知道？」
「向毛主席保證！千真萬確，從來未曾提起。嘿，這回聖誕節的貨，咱可不愁了。老周，你可別蒙我，這是真的？咱能從她那兒拿貨嗎？」
周達方心裡琢磨著，韓淼的話看來八成是真的，從孟海濤那吃驚、誇張的表情來看，他是真不知道此事。可以比較肯定地說，她是專為我準備了一份聖誕大禮。他的沉默把孟海濤急得大叫：「你丫玩兒深沉是吧？行，你就獨悶兒吧你。」突然大聲道,「哈，我明白了，你是要把較勁兒進行到底，沒答應是吧。」
「拿什麼拿，怎麼拿？從她那拿貨你去批發呀，她可是個做生意很精明的女人，還不得黑死咱，我心裡沒譜。」周達方試探性地給孟海濤潑了一瓢冷水。
「老周呀，周哥，我的親哥喲，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還是腦袋被驢踢了？真不明白，人家這是衝你呀。哎喲！你急死我了，可著約堡我敢說，還沒有人知道她又東山再起了。對了還有錢串子那孫子呢。」
「據韓淼講她倆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孟海濤又一次大叫起來：「好呀！這廝一出局什麼事兒都好辦。老周你可得抓緊，我敢說韓淼絕對不敢坑你，這是拿屁股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可別猶豫呀！這年頭就怕沒貨，有貨還怕沒錢掙？哥哥，你千千萬、萬萬千地應下來。」
「你敢保證貨到手就能銷得出去嗎？」周達方又激了孟海濤一下。
「說啥呢？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保證不讓你嘬癟子。回去連夜開老康批鬥會，讓他斷絕與那什麼有來頭的上海女人的一切關係，把咱們做海鮮的錢準備好，開始進貨，就這麼著了。老周，你今晚算是沒白來呀，賭場得意，情場也得意呀！呵……」
周達方聽著孟海濤如同注射了興奮劑般的嘮嘮叨叨，沒說話。從剛才與韓淼的對話中，他已經明確知道，這就是韓淼的一份大禮式的答謝，他只要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覆，貨櫃的到手是遲早的事。孟海濤表現出來的激動，讓他知道，這批貨對他們有著多麼至關重要的作用。至於康凱，不用擔心他的態度，只要有貨，他會是一個絕對忠實且表現積極的推銷員。周達方想得是：韓淼真的會有180度的大轉彎嗎？今天拿了韓淼的貨，如果不出問題的話，明天呢？以後呢？這層關係今後又會怎樣？她一旦斷貨又該如何？為了生存，為了讓大家都能早日走上小康之路，他顧不了那麼多了，韓淼那雙興奮而殷切的目光又浮現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