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財長宋子文 第51章 宦海沉浮
    宋子文下台,接任行政院院長職務的是張群。

    張群和宋子文比較,如果說宋是個強硬派,那麼張群顯然是個溫和派。他風度翩翩,溫和穩健,在美國人中也有點名氣,是個半路出家的基督教徒。他除了有點能力外,待人十分和藹謙虛。

    他不像宋子文我行我素,他十分清楚蔣介石需要什麼,他做事的首要原則就是遵從蔣的意志。在組閣期間,為了表明自己真心要結束國民黨的「訓政」時期,張群分給青年黨4個「內閣」議席,民主社會黨2個議席,獨立派2個議席,國民黨14個議席。可謂皆大歡喜。

    花開花落。

    宋子文似是被人遺忘的人,但宋子文又是不被人們遺忘的人。人們一想到「黃金風潮」,一看到市場物價的飛漲,想想自己的錢袋,便開口罵娘。似乎在人們印象裡,全國通貨膨脹與宋子文是同義詞。

    宋子文離職那天,情緒極為不好。他不想見人,也不想為自己說一句話。只有理解他的妻子張樂怡在旁偷偷地抹眼淚。她理解丈夫勝似自己啊!

    宋子文兩天不吃飯,可急壞了妻子張樂怡。於是張樂怡又請來了宋美齡做工作,開導宋子文。

    宋美齡來了,她能說什麼呢?她對長兄的下台心裡十分清楚。若不是宋美齡在老蔣跟前庇護,宋子文早就下台了。老蔣是不喜歡宋子文的,只是出於對夫人的尊重,抑或宋子文的才華。

    宋美齡走出宋子文的房間時,正碰上美國大使司徒雷登上門造訪,便說:「他們把我哥哥當做替罪羊了!」

    宋子文究竟是誰的替罪羊呢?宋美齡卻沒有說出來。只說句:「你能在這時看望我哥哥,說明你還是我哥哥真正的朋友。」

    司徒雷登莞爾一笑:「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

    宋子文心裡很窩火。

    通貨膨脹是事實,人們罵他也應該。可是他為了誰?蔣介石每天要軍餉,要票子打內戰。他只能鋌而走險啊!

    黃金風潮使他潮起潮落,然而,他又不後悔這些。真正的責任在誰?是政治所致還是經濟所致?宋子文心裡比誰都清楚。以前他確實是為主子的政治賣命,一心鑽進錢眼裡去了,沒想到處處有陷阱。想到這裡,宋子文就想哭,彷彿一哭才痛快。不過在妻子的面前,他不敢把眼淚掉下來。現在雖不是國家的頂樑柱了,但畢竟還是家庭中的頂樑柱。如果說女人的痛苦可以流眼淚,而男人的痛苦只能把淚流進肚子裡。

    事情並不是像常人所想。儘管宋子文已辭去行政院長一職,但國民黨內的CC反對派仍主張痛打落水狗——徹底清查宋氏官僚的貪污劣行;立法院許多議員要求宋子文說清楚。這更使宋子文狼狽不堪了。

    他出席一次說清楚會議,指責使他無法忍受,不得不以病由中途退出。

    宋子文離職的第22天,即是1947年3月23日,在國民黨五屆二中全會上,CC派的國民黨中央委員黃宇等人私下活動,搞了個100人提案。主旨是「懇請政府迅速切實懲治黃金風潮案負責人宋子文、貝祖貽及其部屬,並徹底查清官辦商行賬目,沒收貪官財產,以肅官箴,而平民憤」。

    國民黨中央將此案轉交監察院執行。監察院又認真起來,派了何漢文等四位監委去查核。經過一番調查,監委們又將宋子文在外匯上的貪污的情況,寫成調查報告公佈,並且決定死老虎當成活老虎打,第二次對宋子文提出彈劾。

    新聞界也不甘落後,一時宋子文的醜聞不時見諸報端。《中央日報》及其他報刊,連篇累牘地介紹,外加花邊新聞,使宋子文無法出門。

    儘管人們熱血沸騰,「彈劾案」叫得震天價響,似乎宋子文明天就可以逮捕入獄。在這期間,明眼人站出來說話潑涼水了。他就是中央銀行副總裁陳行先生。他說:「不管怎麼樣,宋子文總是蔣介石的娘舅親,不會讓他過不去,今後還是要用他,我們犯不著做惡人。」

    人們一想不無道理,於是「彈劾案」暫告一段落收場。

    宋子文在「彈劾案」的這段時間,也著實出了一身冷汗,自從小妹宋美齡來了後,他心裡才算有了底。

    不久,果如陳行先生預言的那樣。

    宋子文辭職不到一個月,便被政府授予「大同勳章」,實際也是安民告示,宋子文無問題可查。

    接著1947年4月,他又被蔣介石任命為國民政府委員。實際是給宋子文一點安慰,抑或心裡平衡。

    冤家路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年的7月11日,美國政府,亦是蔣介石政權的上司,鑒於國民黨內外交困的形勢,特派魏德邁先生率團來中國進行視察。

    魏德邁經過11天的視察,所到之處,映入他眼簾的是工廠倒閉,商舖關門;通貨膨脹;物價飛漲;前線軍心不穩,紀律鬆弛;社會混亂,民怨沸騰。

    魏德邁的火終於憋不住了。

    8月22日,他視察完一家軍工廠後,對孔祥熙、宋子文大加責難。其言詞之難聽,使在場的蔣介石夫婦和駐華大使司徒雷登都感到臉紅。不過,蔣介石夫婦還是忍住了。

    魏德邁先是就十餘天視察的所見所聞做了綜合性的概述,對幾個事情表示了不滿,然後話鋒一轉,開門見山地點名批評了國民黨官員們貪贓枉法、腐敗透頂。他說:「僅在1947年的頭幾個月,中國商人以獲得的美元達87%(計3344969792美元)卻轉屬孔宋兩家的兩大公司——福建公司和揚子公司的手中。」

    宋子文和孔祥熙二人沒有申辯,此時他們已感十分尷尬。

    魏德邁的話與其說是給宋、孔二人聽的,不如說是給蔣介石聽的。魏德邁的話點在奴才身上,實際痛在主子的心上。

    事後,蔣、宋、孔、陳四大家族必然埋怨一通,然而又怪誰呢?說不上口的矛盾在他們心裡積沉著,矛盾的爆發便是蔣介石政權的垮台。他們竭力維持著、沉默著,在風雨飄搖中尋找出路。

    宋子文自從「彈劾案」後,他認為是老蔣庇護了他,幫了大忙,因此他對老蔣的埋怨不像先前了。蔣介石也在1947年9月在國民黨六屆四中全會上為宋子文做了辯解,稱前段輿論界對宋子文的種種指責不符,均系誣蔑。由於蔣介石出面,此會上宋子文再度當選為國民黨中執會常委。

    宋子文為報知遇之恩,為恢復被新聞界毀掉了的名聲,9月18日,他在國民黨的中央常務委員會上,當場宣佈將他在中國建設銀行的全部股權1800億元,捐獻給政府,以解決政府所面臨的困難。

    此事宣佈後,引來大家的一陣掌聲。

    於是,人們把孔祥熙抬出來與宋子文比較。有人說:「宋子文不貪,好於孔祥熙。」有人說:「孔祥熙有錢就是不掏。」幾個元老曾逼孔祥熙說:「小舅子表態了,老大哥沉默了。」孔祥熙哈哈一笑完事。實際他的錢袋宋靄齡說了算,這是人人皆知的。後來又有人點宋靄齡,宋靄齡說:「大弟有錢,他就掏吧,錢不是誰掙的,誰不心疼。」

    也許1800億元成了宋子文的政治資本,有了這個資本蔣介石也好說話了。恰好在宋子文捐款不到一周,喜從天降,國民黨行政院便通過了宋子文為廣東省政府委員兼主席的任命。宋子文的任命是在投票的基礎上,以9票對8票一票之差通過的。可見人們對宋子文是有爭議的,並不因為他捐了幾個臭錢而原諒他。可是「幾個臭錢」恰恰又幫助他比別人多了一票。

    其實,宋子文應該感謝新聞界的宣傳,是新聞界的先呼後應使他成功。最早宣傳宋子文的是《週末觀察》,在宋氏捐款後,為豪門放第一聲。「為『拋磚引玉』對今後大小豪門步其後塵抱著極大的希望。」當宋子文的任職命令在社會廣為公佈後,《週末觀察》經過冷靜的思考後,方認為為他人做了「嫁衣」,重又發表見解已無補於事了。

    隨著宋子文任命案的通過,第二天「宋子文主粵政」的新聞便成了各地報紙的頭條。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莫衷一是。於是反對派再次抬頭,對宋子文繼續發難。不過木已成舟,已成定論。讚揚者亦大有人在。

    南京《中央日報》大肆吹捧,說宋氏以前曾任行政院長,如今願出任一個地方官,這種不論地位的風度,堪與宋朝寇准以宰相出任知陝州一事相媲美。

    在《中央日報》的宣傳下,上海的《大公報》也不示弱,大唱讚歌。說宋氏主粵是政府準備在各省以文人主政的先聲,又說「宋子文是一位著名能幹的人」。

    不過亦有不少新聞報刊表示沉默:無有先前的熱情了。

    1947年10月1日,宋子文赴粵,要走馬上任了。

    就在這個時候,蔣介石已下決心與共產黨進行決戰了。

    就在這個時候,中國共產黨亦把15萬軍隊滲透到中原的五六個地區了,擺開架式,接受挑戰。這雖然沒有對國民黨的政治中心造成直接威脅,但卻使蔣介石不得不把他的大部分戰備後備力量保留在長城以南地區。

    中國共產黨戰略反攻的情報,一個個轉到蔣介石面前,令蔣介石不寒而慄。於是在宋子文前往廣東主政時,蔣再三囑咐宋子文:「廣東就是我的財源了。」

    又說:「今年3月,羅卓英已經由我批准,與美國潘宜公司老闆『訂立了接納美資辦法30條』,允許美國在廣東投資經營11個項目。事情進展不快,你到任後要抓緊進行。」

    「好的。」宋子文回答。

    因此宋子文在赴廣東之前已有了任務,那就是積極拍賣廣東資源,以換取美元支持蔣介石進行內戰。

    宋子文到任的第二天,便積極投入了這項工作。

    且看他的日程安排:

    10月2日,即同美國煤油大王的孫子洛克菲勒商談廣東開礦的設備問題,盡早落實;

    13日,同潘宜公司的代表接洽原定生產和黃埔港的建築,盡早動工;

    15日,設宴歡迎美國駐華大使館參贊,交換「對華南商務意見」,表示通力合作;

    16日,宋子文決定將原海南所存鐵礦石的一半啟運日本,換取日元;

    1948年1月,宋子文同政府資源委員會委員長翁文灝商談華南工礦問題。他們發表聲明,決定用美國資金、美國器材、美國技師,由美國人監督在廣東建立電廠、煤礦、糖廠、鐵礦等。

    ……

    然而正當宋子文為蔣介石覓尋財源打內戰的時候,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全面反攻的號角已經吹響,向全國人民發佈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宣言》,提出了「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的口號,以摧枯拉朽之勢,百萬雄師下江南。在「兩廣」地區,人民解放軍在當地人民的支持下全民皆兵,展開了英勇的鬥爭,使宋子文出賣國家資源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宋子文在廣東主政一年多,除了修了黃埔港、黃埔及粵漢通埔的鐵路支線外,其他全部化作泡影。悲哉!哀哉!

    隨著人民解放軍的隆隆炮聲,已日益逼近了廣州。宋子文見勢不好,便與妻子張樂怡商量逃離大陸的事了。

    宋子文終於登上了「大鵬」,從香港飛回了廣州,重回廣州望風。宋子文下了飛機,便神秘地住進了其弟宋子良的私邸。不曉得被哪位新聞記者發現,對其重回廣東,做了種種推測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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