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他的話而吃驚,我憤怒著瞪著眼睛看著她。
老大勸和說:
「是啊,妹妹,別幻想了,我們該為自己著想了。」
我不反駁她們,要她們說,就把他們的心肺都倒出來吧,我忽然變得微笑起來,輕鬆地說:
「人家要玩玩,我們就陪他們玩玩嘛,過場總得要走走吧,不然人家就會笑話我們的,笑話誰,還不是咱們的當家的,戰區司令嗎?就是失敗也得體面一些,姐姐們,你們說是不是?」
她們嬉笑著,摟著我說:
「還是妹妹識大體,你千萬別當真啊?」
我說:「當真的是他們?」
我推開她們,問:
「是當家的讓你們勸我的吧?」
幾個人不承認,可是我從她們的表情裡還是能看出來。可是,司令對我說的話,我卻不能告訴她們。要是告訴她們,她們得給司令鬧,傳了出去就影響了城裡的抗戰的士氣。
說了一會,我借口說累了,想回去。她們也很識趣,也跟著我回去了。老三是個勢利的人,她支走了老四,要跟我到我的家去,向我賣好。她把司令派人勸說我不要比武的事,都說了,連老大老二對我的意見也說了。我聽了很高興,感謝了她,說完,就打著哈欠,打發了她。
回到了家裡,躺在沙發上,我感覺真得累了。想睡,又睡不著。身子也是悶熱的。我就脫掉了軍裝,穿著紅肚兜兜,下身穿著褲衩。我吃著桃子,喊了王老嬤嬤:
「王媽,我要洗澡。」
王老嬤嬤應聲了,在院子裡對我說:
「太太,早就準備好了,洗吧。」
我進了東屋,從棗紅箱子裡取出要換的衣服,出來去了東廂房洗澡。外面的太陽被西廂房擋住了。我知道是傍晚了。忙碌的一天就要結束了。
我沉思著,抬頭看著幽深的天空,感慨著,進了東廂房去洗澡。我蹲在大木桶裡,用清水撩著我的白嫩的像藕瓜一樣的胳膊,像羊脂一樣的皮膚。……我在洗澡的時候,就有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想法,哎喲來,想想是害羞的,那是紅杏出牆,我還真想讓衛兵隊隊長來……哎喲來,這是小娼婦的想法,是不要臉的想法。
想想那時太年輕了,太輕狂了,都是被貪官顧興糧騙的。
我在浴缸裡迷亂的想著時,又忽然想到了衛兵隊長陳勝跟我說的,要我不動聲色的去查漢城大客棧,去查那裡的妓女和嫖客。我就是想不通,那裡有軍統特務******在盤查漢奸,我去查,去查誰?妓女?妓女也是勞動者,日本人還沒有進城,她們就不會有問題。難道是嫖娼的人?
陳勝說得很鄭重,也很神秘!問題非常嚴重。
我忽然有了靈感,我的靈感來源於我的迷亂的性思維。難道我的男人,戰區司令也去嫖娼了?不然,他為何不來家裡呢?不可能啊……既然有這樣的思考,我就會聯想了。
他就不能去漢城大客棧找妓女嗎?他不是男人嗎?
我也是神經質。待我洗好澡,穿著寬鬆的衣服到了自己的沙發上吃著新鮮的桃子,還在得意的為自己的胡亂思考發笑。我還笑我自己,想我穿著軍裝,領導著武術隊和日本武士比武,那是多麼的崇高啊,在家裡是威風八面的五姨太太,可是脫了衣服,進了浴缸洗澡,和妓女沒有什麼兩樣。我就是妓女。
這就是人生啊。人生是荒誕的又是現實的,荒誕和現實交織在一起,是不可分割的。
天黑了。我吃完了飯,坐在西間的書房看書。我肚子裡百爪撓心,哪裡能夠看下去書。可是,我拿起書本就有靈感,我想不通的問題,就能夠想通,我決定不了的事情,就能夠決定。我看了幾頁書,雖然也沒有看清字,我就決定了,我要夜查漢城大客棧。我要看個究竟。在查漢城大客棧之前,我還得偷偷去查司令部。
我決定了,就要行動了。我雖然是個女人,可我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我放下書本,到了東間,我就開始化妝。我要化妝成一個別人認不出我的人來。我是漢城的明星,是公眾人物,誰不認識我?我就要讓他們認不出我來。
我頭髮梳出了劉海,我的臉蛋蛋抹上了白撲撲的麵粉,我的睫毛用眉筆描得特黑,我在我的眉宇之間點了一個鮮艷的桃紅,我在我的下巴塗了一個大黑痣。妖裡妖氣的,就不像個好女人。到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保準有男人來拉我,哎喲來……年輕人就是會胡鬧。
化妝好了臉,再換衣服,我上身換了件棉布的大紅花褂子,下身穿著蘭色的寬鬆的棉布褲子。我對著鏡子,扭著身子,看看我的******,真魅力啊,真的像演員。
我穿好了鞋子,手裡拿著扇子搖著,就關了燈,到了院子裡。我對在院子裡涼快的王老嬤嬤小聲說:
「王媽,我回一躺娘家,我想我娘了,我出門,你不要對別人說,別人問,你也裝傻。」
王老嬤嬤竟然沒有看清我的面孔,不然得嚇一跳的。她很乖巧,說五太太,你就放心走吧。
我出了我的院門,到了司令官邸的大門,看大門的士兵沒有認出我來。持槍的士兵,只是問了句,從哪個院子出來的?我燕語一般,說,給大太太送洗澡的東西的。
士兵聽了,冷笑一聲,就不再問了,就放我出去了。
到了大街,我就像游進大海的魚,我就開始活躍了。
大街的燈火明亮著。涼爽的初夏啊,人們都出來閒逛,有的談論時政,有的談論戰爭。反正是與自己生息相關的事情。
我先到了司令部,去看我的丈夫顧興糧是不是在辦公室裡辦公。看守大門的人用槍攔住了我,問我幹什麼?我還想往裡面走,士兵就把我拉到了值班的屋子裡,要審問我。我不買他們的帳,我把劉海往頭上一掀,露出了我的腦門,我凶狠地問:
「還沒有認出我是誰?」
士兵和一個小頭目,看著我傻眼了,問:
「你是?」
「我是戰區司令的二姨太太,我來找我的男人也不行嗎?」
我就冒充老二。老二很少出門,認識她的人不多。
小頭目和士兵對著眼,然後,小頭目讓士兵帶我去找司令。士兵就乖乖地陪著我去了前面的大樓,到了司令部,司令辦公室的屋子裡黑黑的,門也緊鎖著。只有隔門的機要室還在滴答滴答的發送電報。顧司令不會在機要室裡忙碌吧。我讓那個值班的士兵進去看了。他出來說,沒有男人,只有兩個女人在忙。
哎,司令他跑到了哪去呢?
在下樓出來的路上,我小聲問士兵,見陳勝了嗎?
士兵說,陳隊長的衛兵隊就在大院的西邊,不然去看看。我們就穿過一個草坪,到了衛兵隊。把門的士兵很橫,不但不讓進,連問什麼都不回答。
我心裡很急,但是外表裝著很輕鬆。我就裝出家屬式的關心,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離開了大門。我走的時候,還聽到了屋子的小頭目發牢騷,說,看人家司令的小老婆,時刻都在想著司令,我的女人可好,八年不見我,也不想我。幾個士兵哄笑,說班長,你老婆外頭有人哩。
我聽了得意了。我沿著漢城大街,走向了繁華的商業街,走到了漢城大客棧的門前。漢城大客棧的門前真得熱鬧啊,一派燈紅酒綠。我剛到門口,就聽到了裡面的淫浪聲。大門口高高地掛著兩排大紅燈籠,門前是來往的客人進進出出,賣小吃的、賣水果的、賣香煙的吆喝著叫賣。大門兩旁停放著客人的車子。
來這兒的都是取樂的。漢城****政治部及其蔣委員長都有明確指示,國民黨員、****將士、政府官員和凡是拿國黨俸祿的人不准嫖娼,不得賭博,不得買官賣官,不得酗酒鬧事等。禁令雖然不能絕對執行,但是,有重要身份的人,不敢來這兒與妓女鬼混。儘管,****同意妓女賣淫。但,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戰爭還在僵持著,說不定即刻間,小泉龜太郎聽到了漢城大客棧的淫亂聲,受不了性的折磨,就會命令小鬼子向漢城發射炮彈,先向漢城大客棧發射炮彈,先炸死這些淫浪的人。小泉龜太郎才不管什麼比武的約定呢。
其實呢,小泉龜太郎還是遵守了比武的規定,他也好像是聽到了漢城大客棧的淫亂聲,然後茫然地看著漢城。
我站在大門口,胡亂地思考著。我就像一棵玉樹,臨著溫和的晚風。馬上就有人過來拍著我的肩頭,給我說黑話,意思是讓我跟他進去。人家把我當成妓女了。我就搖頭,說等人的。人家就遺憾地看著我,走了。我用小扇子摀住自己的小嘴,竊笑著,原來做妓女比做官太太還開心。來找我的人多著呢,我都回絕了。我在等人。等衛兵隊隊長陳勝。我不是等他來幽會的,我是要辦大事,要為國出力,要盤查出漢城大客棧的內情。我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是不是騙我的,就是幽會我?那樣,我也願意,反正沒有人認出我。
我在門口與那些遊蕩的野雞一樣,閒散地等了一會,我才發現了陳勝。陳勝他也化妝了,成了一個風流倜儻的闊少爺。他穿著旗袍,戴著眼鏡,搖著扇子,在那兒來回地搖頭。不過,除了換了衣服外,就沒有改變。我看著他是嘿嘿地笑。別人以為我是和他偷情或者我是他包養的粉頭。我得意地到了他跟前,學唱戲的,給他施禮道:
「少爺,讓你久等了。」
他也是吃驚地看著,他先是聽出了我的聲音,然後眼睛睜大,還是認出了我,問:
「好標緻的小美人啊!」
我嬌滴滴問:
「我漂亮嗎?」
「漂亮。」他也興奮了,和美女共事,又是為了國家,能不高興嗎?他點頭說,「太好了。」
我問:「不晚吧。」
「不晚,好戲才開始呢。」
我小聲說:
「今晚我聽你的,你讓我怎麼著就怎麼著。」
「你一定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他把溫熱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就委屈你了。」
「我不是為了你。」
我把他的手打落了。
「本少爺崇拜你,就像是崇拜明星一樣。」
他說出了心裡話。
「我查出來問題怎麼辦?」
陳勝的話讓我充滿了信心,我才問結果。
陳勝看著附近,沒有男人,就小聲說:
「你及時告訴我,自然有人會照辦的。」
我忽然生出了另外的主意,小聲問:
「誰讓你辦這事的,不會是我的當家人的吧?」
有人路過我的身旁,陳勝又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嬉笑著說:
「你就別爭了,本少爺不會虧待你,二十萬!」
人走了過去,我小聲問:
「你說你是受誰的指示,不會是****吧?」
「我是受漢城父老的指示。」
陳勝說得很沉重。
「你就是****,本姑娘也得走一躺。」我開心地笑了,對他舞著扇子,說,「在這兒等著我。」
我想走的時候,他沒有禮貌地拽住我的手,取開了手掌,在手心裡寫字,說:「也不要放過她。」
陳勝怕我沒有感覺到,又寫了一遍。是******,那個軍統的特務。他見我點頭,就急切的小聲說:
「千萬不要讓她認出你,不然就……」
我看著他的表情,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我不再戲謔,很認真地問:
「有那麼嚴重麼?」
陳勝不再說話,而是點頭。我恍然大悟,我們是在辦理一件大事,肯定於漢城父老的性命有關。
來人了。一個穿著華麗的商人摟著兩個穿綠旗袍露著白腿的女人,嬉笑著走了進去。陳勝給我遞眼神,我就跟著他們混了進去。漢城大客棧的人以為我是他們一夥的,也沒有問我,就恭敬地讓我上了樓。
我當女子抗日救國宣傳隊隊長的時候來過這兒,但是裡面的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
我就跟著那個商人進去了。上了二樓,再上三樓。三樓是客房。商人帶著兩個女人進了預定的房間,他們進去的時候我從開著的門縫看了,裡面放著一個大床,客房裡有玩的東西,裡面還播放著從外國進口的唱片機,就像現在的反腐敗電視劇裡的貪官進了夜總會的包間,跟小姐胡來之前要唱卡拉OK一樣。
人家關門了。我就像失魂落魄的被拋棄的可憐人一樣,找不到家了。我在走廊裡遊走。我聽到了每個屋子裡都是男女的淫浪聲。我推門看了幾個,然後就抱歉地離開了。都是男人和女人。這很正常啊。既是住宿,又是玩樂。
我在三樓沒有查出什麼,就到了二樓查。我在二樓的樓梯口看到了******的房間。要不是陳勝有話在先,我就到******的房間裡找她問個明白。
我還是看了她的房間。她的房間關著,裡面的燈也黑了。我就站在樓梯口時,一個服伺的女人過來,問我找誰?
我說我是找人的。我就在裡面裝著找人,看了幾個房門。還是找不到人。
那個服伺的女人又過來,問我,找誰?
我趴在她的耳朵小聲說,我找漢城的大官,不能問名字,是人家讓我來的。
女夥計打量了我,看我很妖媚,把我當成了那種女人,就轉身帶著我進了一個小門,掀開了布簾子。我就聰明地進去了。小門口有女人把門,把門的人看到我想問,又看到了服伺的女人,就沒有阻攔,就放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