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鑰匙插入鎖孔,剛準備扭動門把時,大門突然被裡面的人一把拉開。還沒有看清拉門的人是誰,臉上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捂著挨了一巴掌的右臉,伊然看著嚴肅無比、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怒火的父親,抿了抿唇,想開口,卻啞然。
「爸,你怎麼打姐姐?」伊靜見此,連忙擋到伊然身前。
伊安居冷眼看了看伊靜,喝道:「你給我站到一邊去,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她,我就枉為人父了!」她一聲不吭,就給他失蹤好幾天,他多般打聽,才知道,她為了許墨宸,竟然連生死都不顧了,並且還雙雙掉落大海。他派人去海裡搜救,卻是無功而返。她再不出現,他還以為,這個從小懂事乖巧的女兒,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張媽,去把我書房的木尺拿過來。」
在伊家,只要誰觸犯家法,就會挨木尺的責打。
「爸,你聽聽姐姐的解釋啊,不要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伊靜拉了拉父親的衣袖,企圖勸說。
伊安居怒紅的雙眼,一把揮開伊靜,用手指著她,「你給我上樓去,現在!馬上!」
「爸……」伊靜見父親要動真格,急得直掉淚。
伊然朝伊靜搖搖手,讓她不要再和父親對抗。
伊靜抹了抹淚,無奈之下,只得退到一旁。
從張媽手中接過木尺,伊安居看著抿唇不語的伊然,極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問道:「你難道沒有話對我說?」只要她肯低頭,肯承認錯誤,肯與許墨宸斷絕來往,他可以不執行家法。
伊然搖頭,她沒有任何想要辯解的話,父親想的,她都清楚,只是,這次,她不能再做乖巧、聽話的女兒,她的感情,不想再讓任何人做主!
「你是不是還想繼續和許墨宸搞在一起?」伊安居摀住冒著怒火的胸口,再次確定。
這回,伊然開了口,淡聲回了句,「爸,對不起,我愛許墨宸,這次,我不會再退縮!」
聞言,伊安居有些腳步不穩地倒退了兩步,等穩下身子後,他執起木尺,狠狠地朝伊然的手臂打去。
如火燒般的疼痛襲來,伊然咬著唇,清秀的眉宇緊皺。
見承受了重重一尺後,她還是不肯改口,伊安居心一硬,再次朝伊然打去。尺子一下接一下地落到身上,儘管疼痛讓伊然咬得雙唇鮮血直流,但她卻執著地始終不肯向父親求饒。倒是哭成淚人的伊靜,跪在一旁,不停地求著讓父親停手。
伊然向來溫順,但是脾氣一旦倔起來,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伊安居拿她實在是沒辦法了,總不能真的狠心到將她打死吧!畢竟是心頭的一塊肉,他於心何忍啊?胸口的那團怒火,愈燃愈盛,拿她沒辦法,自己倒著實給氣著了。怒火攻心,腳下一個踉蹌,他摔倒在地的同時,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吐了出來。
見此,伊然、伊靜兩姐妹嚇得魂不附體。
她們喊來救護車,當父親被送入搶救室後,她們還未從震撼、恐懼中回過神來。
傷痕纍纍的伊然,蹲在搶救室外,任痛楚爬滿四肢百骸。要是父親因為她,而有任何閃失,她該怎麼辦?愛情,親情,為什麼只能二選一?
觸手可及的幸福,難道注定,要離她有一步之遙?
「姐,你還是向爸爸認個錯吧,先安撫一下他的情緒……」伊靜握住她微涼的手,哽咽著聲音道。
伊然點點頭,「我知道……」縱使多麼想得那份愛情,但遭遇了父親強烈的反對,她也會把握分寸的。
「姐,你想哭就哭出來吧!」看著姐姐淚盈於睫,欲掉卻強忍著的模樣,伊靜難受地道。
伊然搖搖頭,「我沒事,一切艱難,都會過去的……」只要她和許墨宸不放棄,總有一天,父親會接受他的。
搶救燈熄滅,看著醫生走出來,伊然和伊靜連忙起身,「我爸爸怎麼樣了?」
看著焦急無比的姐妹倆,醫生溫和地道:「伊市長血壓陡升,導致昏厥,剛剛搶救過來,不宜再受刺激,轉到VIP病房後,你們就去看看他吧!」
進到VIP病房時,父親還在休息。不想打擾到父親,她讓妹妹在病房裡等著,她去外面買點吃的上來。
全身如同散架,酸痛無比,在漁村時,她想過回來要打一場硬仗,可是沒想到回來的第一天,就是如此身心疲憊。在離醫院不遠的餐廳裡買了點粥,再點了幾個清淡的小菜,打好包,她正準備回醫院時,口袋裡的手機鈴音響了起來。
看著來電顯示,她的心,莫名一酸。
「墨宸,我回到家睡了一覺,剛吃完晚飯,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她口吻輕快,不想讓他知道,她現在的境況。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剛從你家小區出來,保安說你父親住院了。」他語氣無比沉重。
她的心,猛地一窒。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傻丫頭,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不給我打電話?」雖然責備,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抿了抿唇,鼻頭驀地一酸。
「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他又急急開口。
她愣愣地報了地址。
十分鐘不到,他就趕了過來。看到憔悴不堪,臉上還浮現著五根手指印的伊然,許墨宸的眉宇深深地凝住。
「他打你?」將她拉到車上,他將她的衣袖拉起來,看著上面縱橫交錯的痕跡,幽深的眸子,變得陰晦暗沉。
她回握住他的大掌,清雅一笑,「再給爸爸一點時間,我想他會喜歡你的。」
見她還笑得出來,他內心震顫無比。她該是多麼堅決,才能讓伊安居下此毒手,並且氣得住院啊!為了他,值得嗎?
「伊然,我並不是你心目中的好人,你說我曾救過你,這件事,如果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在德市很多人心裡,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人,我這樣的人,你真的不必……」
她伸手,輕輕摀住他的唇。
「墨宸,愛了就是愛了,無關值與不值!」他是什麼人,她心底清楚,她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她在乎的,從來,就只有他而已。
「我去找你父親,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求他……」將她緊擁入懷,他帶著淡淡胡楂的下頜,靠在她頭頂。
聞言,她連忙從他懷中掙脫出來,「不要!爸爸他不能再受刺激。」看到他猛然暗沉下去的眸子,伊然又埋進他胸懷,「墨宸,給我一點時間,相信我,我會說服爸爸的!」
他的額,抵著她的額,「你先上去看父親,我在下面等你。」
彼此都知道,伊安居一出院,肯定會限制她的自由,在她還沒有說服父親前,想要再和他見面,可能會很難。
「好。」提了食物,她快步朝醫院走去。
到病房時,父親已經醒過來。
他睜著眼,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任伊靜怎麼喊他,他就是不肯出聲。
「爸,我買了粥回來,先吃點東西吧!」站到病床前,伊然小心翼翼地開口。
聽到她的聲音,伊安居才漸漸有了點表情。
他轉頭,看著單薄的伊然,眼裡,有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見此,伊然連忙握住伊安居的手,哽咽著聲音道:「爸,您別難過了,好好養身子行嗎?」
「和許墨宸斷絕來往,答應我!」剛剛醒來,伊安居聲音還有些沙啞。
「爸……」伊然紅了眼眶,她不願意向父親撒謊,可他為什麼一定要逼她呢?
見伊然還一副不肯回頭的模樣,伊安居一急,不停地咳嗽起來。伊然慌了神,連忙撫著伊安居的胸口,「爸,您先別動氣,只要您好起來,我答應您,答應您……」
伊安居滿意地點了點頭,「扶我起來。」
喂父親喝了粥後,父親不忍她太過疲勞,勒令她早點回去休息。想到還在樓下等她的許墨宸,她吩咐妹妹,讓她好好照顧父親,明早她來接替。
「你有話,想對我說?」伊然一上車,許墨宸就感覺到不對勁。
伊然沉默著點點頭。
許墨宸凝望著伊然,等著她開口。
好半晌,車廂裡的氣氛,都被寂靜籠罩著。
「墨宸,我想,最近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在沒有說服父親之前,她不敢再冒險。
他的眸,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