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日子 第6章 也算愛情 (2)
    李解放只好挨著她坐下了。兩人緊挨著,李解放感覺有些亂。他平生第一次同一個女人挨得這麼緊,而且都只穿著襯衣。李解放感覺這女人身上涼涼的,好舒服。吳丹心問:「你肚子還痛嗎?」

    李解放說:「不痛,我肚子不痛。」

    「痛就要搞藥吃。」吳丹心說。

    「其實,我今天並不是肚子痛。」李解放腦子一熱,鬼使神差說

    了這話。他想完了,吳丹心不罵死他才怪。

    沒想到吳丹心沒有罵他,只側過臉來,望著他,心平氣和地問:

    「不是肚子痛,那是為什麼?」

    李解放說:「我沒有帶乾淨短褲去,結果天沒黑,回不來了。」

    吳丹心沒聽懂,問:「怎麼回不來了?」

    李解放低頭說:「白短褲濕了,貼著肉,那裡……那裡漆黑的。」

    吳丹心哈哈笑了起來。李解放緊張極了,弄不懂這女人的笑是什麼意思。吳丹心笑了一陣,什麼也不說了。兩人都不說話。螢火蟲圍著他們飛舞,青蛙叫得令人心亂。李解放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像在幹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突然,吳丹心轉過身來,火辣辣地望著李解放,問:「敢嗎?」

    「敢什麼?」李解放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嘴巴張得老大,驚恐萬狀。

    吳丹心一把抱了過來,說:「搞我!」

    「不敢不敢,你是軍婚。」李解放渾身直發抖。

    吳丹心雙手鐵箍一樣抱著李解放,說:「這裡只有蛤蟆知道我倆的事。」

    兩人在紅薯地裡滾了起來。吳丹心喘著說:「解放,你是黃花伢兒,和我做這事虧不虧?」

    李解放大汗直流,嗡聲嗡氣說:「不虧,不虧。吳隊長你身上很白。」

    吳丹心說:「我倆單獨在一起,你不要喊我吳隊長。我小名叫丹丹,好久沒人叫了。你叫我丹丹吧。」

    「丹丹你身上很白。」李解放說。

    「沒有你白。」吳丹心的雙手很有勁,摟得李解放腰發酸。她是縣裡有名的鐵姑娘。

    「丹丹你身上有兩個地方像楊梅。」李解放說。

    「哪兩個地方?」

    「嘴唇和奶頭。」

    吳丹心呼吸更急了,嚷著說:「解放解放解放,你吃楊梅吧,你吃楊梅吧,我要你吃我的楊梅。」

    李解放便上上下下地吃楊梅,忙碌得只嫌少長了幾張嘴巴。李解放再也聽不到蛤蟆的鼓噪,耳邊只有吳丹心怪怪的哼哼聲。

    兩人摟著往山下走。吳丹心柔柔地彎在李解放的肩頭,一點沒有平日那高挽袖子橫叉腰的影子。吳丹心細聲細氣說:「解放,我倆有了這事,今後明裡對你要求就要更嚴些,免得別人懷疑。」

    「要求嚴是對的。」李解放說。

    吳丹心說:「你表現好些,我會培養你。」

    李解放說:「我只要你給我楊梅吃就行了。」

    吳丹心說:「楊梅有你吃的。這是鴉片煙,你吃上就戒不了的。」

    「巴不得。」李解放說著便偏過頭去咬吳丹心嘴巴上的楊梅。

    吳丹心說:「再讓你吃一口吧,快到了。」

    李解放躺在床上,驚魂未定,呼吸仍是水牛樣的粗。他爬了起來,趴在窗口,望著對面吳丹心那邊的窗口,吳丹心可能還沒有睡,那窗口有煤油燈光在閃動。夜很靜,聽得那邊傳來叮叮咚咚的水聲。他想一定是吳丹心在洗著什麼,直等到吳丹心的窗口黑了,他才回到床上。

    想起紅薯地裡的事,李解放熱得不行,嗓子發乾。只覺得滿耳是吳丹心的嗷嗷聲。猛然想起白天裡劉大滿說紅薯地裡有蛇,李解放心頭一緊,渾身發麻。剛才兩人在地裡滾來滾去,怎麼就沒有想到可能有蛇呢?李解放越想越怕,簡直不敢回想紅薯地裡的事。但又不由得他不去想,兩人剛才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這會兒都湧進了他的腦海。慢慢地整個人都回到了那醉人的情境,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正躺在床上,身子禁不住動了起來。那蛇卻無聲地從他身邊游過,擦著他的脖子,冷冷的,滑滑的。

    李解放迷迷糊糊聽到了催工的哨子聲。馬上傳來劉大滿的吆呵:「三隊全體社員,上黑巖坡翻薯籐……」李解放感到腦殼很重,想再睡一會兒。他知道他要等一會兒社員們才得出門的,就閉著眼睛再懶一會兒。不想卻沉沉睡去了。突然聽到一陣女人嚴厲的

    叫喊聲:「李解放!李解放!」李解放一驚,飛快地爬了起來。原來

    是吳丹心在外面叫他。

    吳丹心鐵青著臉,站在院子中央,望著李解放出了門:「你是怎

    麼回事?怎麼總要落在社員群眾後面?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

    是工作隊員,你得帶頭!」

    李解放低著頭,揉著眼睛,通紅著臉。社員們都望著他。劉大滿見李解放這個樣子,很難為情似的,說:「昨天晚上會開得很晚吧?年輕人,瞌睡多。」李解放聽說昨天晚上,心裡就狂跳起來,臉紅了,嘿嘿笑著。

    走過昨晚那個地方,見一大片紅薯地被拱得稀爛,李解放不敢看,臉上發燒。劉大滿過去低頭一會兒,說:「野豬拱的,野豬拱的。薯都還沒有長好,就有野豬了。」

    李解放想知道吳丹心是個什麼表情,又不敢望她。卻聽見吳丹心沒事似的問:「老劉,這山上有野豬?』,

    劉大滿說:「有,有。野豬最討厭,地裡出什麼拱什麼。得安排人值夜了。」

    吳丹心說:「有野豬就得防。要千方百計保衛勞動果實。」

    見吳丹心如此從容,李解放也就不怕了。蹲在地上翻薯籐,腦子裡總是昨晚的事兒,身上就躁得慌。那地方不安分了,短褲子頂了起來。幸好是蹲著的,不然那地方就會揚起革命風帆了。李解放只得飛快地動作,暗暗咬自己的舌頭,想壓住內心那股火。可怎麼也不奏效,那資產階級的小尾巴實在頑固。他便去想像地裡的蛇,自己嚇唬自己。這才讓自己有了真正的恐懼,下面慢慢蔫了。

    早工沒多長時間,一會兒就散工了,大家趕回去吃早飯。李解放正好走在吳丹心的身後,忍不住望著她的屁股。她的屁股涼涼的,很光滑。李解放又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動了。他只好放慢腳步,一個人落到最後面去。

    回到住戶家,李解放不先去吃飯,拉開自己的帆布包,找了條緊身的短褲,貼身穿在裡面。他怕一天到晚老為自己的不安分擔心。

    晚上,吳丹心和李解放參加三隊的社員會,學習上級關於批林批孔的文件精神。李解放坐在煤油燈下讀文件,用縣城裡特有的普通話讀著「各省、市、自治區黨委……」。感覺特別莊嚴。這往往是李解放最得意的時候,因為在座所有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可以把中央文件讀得如此流暢。他每次讀文件的時候,總感覺下面的年輕女社員都在望著他,私下議論李同志長得好白,又好文化。

    讀完文件,全體社員發言。社員們並不能完全聽懂文件,可發起言來個個義憤填膺。他們用農民們平時罵架時用得溜熟的最歹毒最有力的語言清算林彪和孔老二的纍纍罪行。吳丹心最後發言,她引用的多是報紙上的社論語言,讓社員群眾感到縣委工作隊的幹部水平就是高。李解放也很佩服她這種本領,他就是學不會。他總犯著讀書人的毛病,覺得光照著報紙上說幾句話太空,太沒有新意,總想用自己的語言,發揮一下。結果往往適得其反,吳丹心老批評他沒有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可今天吳丹心眼看著發言完了,卻把話鋒一轉,說:「批林批孔不只是學文件,講空話,還得聯繫實際。

    三隊就沒有問題?包括我們工作隊本身,也應找找問題。譬如我們的隊員李解放同志,他身上就存在嚴重資產階級思想。昨天晚上,他洗澡洗了三個小時,害得我們工作隊開會推遲了兩個小時。時間是寶貴的,魯迅先生說得好,耽誤別人的時間無異於謀財害命。他為什麼一個澡洗了三個小時?無非就是參加勞動,曬黑了嘛,弄髒了嘛。農民群眾天天曬太陽,天天同泥巴大糞打交道,誰說農民群眾不美?誰說農民群眾不乾淨?所以,他問題出在思想,出在靈魂深處。我們每一個人,包括幹部、群眾,一天也不能放鬆思想改造。我今天只是提出警告,請李解放同志引起高度注意。好,散會。請李解放同志留一下,我要找你個別談談。」

    平日散會的時候,社員們會開玩笑,打罵幾聲。今天只聽得板凳碰撞的聲音,社員們感覺出氣氛有些異常。人都走了,李解放說:「你不該當著社員同志們說這事,影響我的威信,叫我今後怎麼開展工作?」

    吳丹心說:「我事先同你打了招呼的,說今後會對你要求更嚴格些。」

    「可你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出我的醜。」李解放說。

    吳丹心嚴肅起來:「這叫出什麼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原因你清楚,我同你說了的。」李解放仍是有氣。

    吳丹心說:「那叫什麼原因?我說得出口?那叫耍流氓。」

    「那我就不同你耍流氓了。」李解放說。

    吳丹心說:「我倆別在這裡說了,出去走走。」

    「我怕社員把我當野豬打了。」

    「劉大滿說了,要過一段才安排人值夜。」吳丹心眼睛裡像要冒火。

    李解放早躁得難受了,卻有意說:「我怕蛇,紅薯地裡有蛇。」

    「包谷地裡沒蛇,我們去包谷地裡。」吳丹心的臉色紅潤起來了。

    李解放仍是坐著不動,吳丹心低頭輕聲說道:「沒良心的。」說著就吹了燈,往外走。

    李解放跟了出來,說:「那就去吧。」

    離村子不遠,山腳下面,就是包谷地。不敢照手電,兩人摸著黑路。鑽進包谷地,吳丹心輕聲說:「別弄壞了包谷樹,這是農民群眾的勞動果實。」李解放牽著丹心,進入包谷地深處,在一個稍寬的田埂上停了下來。吳丹心從黃挎包裡掏出一張塑料紙,鋪在田埂上。李解放早等不及了,伸手就要脫吳丹心的衣褲。吳丹心說你脫你的吧,我自己來脫。

    吳丹心躺在田埂上,又手伸向李解放。田埂畢竟太窄。李解放不知怎麼動作。吳丹心說你快點,你騎著田埂就是了。包谷地裡總是沙沙作響,李解放老是停下來,四處張望。吳丹心便抱住李解放的頭,不讓他分心,說是風,是風,不要怕。

    李解放躺了下來,吳丹心赤裸著身子,趴在他身上,揉著他的頭髮,說:「解放,你的頭髮好漂亮啊,又黑,又多,不粗不細。」

    李解放揉著她的****,說:「我最喜歡你的奶子,又大又軟,摸著好舒服。」

    「我的臉蛋你就不喜歡了?」吳丹心空出一隻手來,摸著自己的臉。·

    李解放忙舔了舔她的臉,說:「喜歡喜歡,怎麼不喜歡?這麼漂亮的臉相。」

    「喜歡就好,你敢說不喜歡。」吳丹心美美地閉上眼睛,整個人兒趴在他身上。

    李解放說:「丹丹你皮肉好涼快,舒服極了。」

    吳丹心說:「你不知道,我的皮肉是冬暖夏涼。等到冬天,你鑽到我被窩裡去,保證你暖暖的像在烤爐子。」

    李解放突然覺得人們的臉孔陌生起來。社員們總有些避著他,似乎他真的犯了什麼錯誤。他想這都是因為吳丹心在社員大會上說他洗了三個小時澡的緣故。他不想社員群眾真的以為他是個小資產階級,便越發要表現積極些。出工的時候,他比以往更賣力,只是大家都不願意同他呆在一塊兒。金雞坳多是旱土,種著紅薯和包谷。這些天社員們天天都在翻紅薯籐。有次他偶然回頭,發現有個姑娘正望著他。見他回過頭去,那姑娘笑了笑,白白的牙齒很好看。是劉臘梅,三隊最俊俏的姑娘。後來幾天,他發現臘梅有意無意間總同他蹲在一塊,只是兩人不怎麼說話,目光碰在一起就笑笑,

    晚飯後,他見水缸裡的水沒多少了,就挑起了水桶去挑水。井離村子有一段路,在山下的一個懸崖下面。現在他處處注意表現自己,總爭著替住戶家挑水。見天色不早,劉家老婆搶著水桶說:「李同志,別去了,你們城裡人做了一天事,累得不行了,休息吧。明天老劉去挑就是了。」劉世吉也說:「是啊,別去了。」可李解放硬是要去,他們也只好由他去了。

    快到井邊,見遠遠的有個姑娘挑著水如風擺柳地過來了,那樣子很好看。她見了李解放,就放下擔子,笑道:「李同志,挑水呀?』,李解放看清了,是劉臘梅。

    李解放打好水,見臘梅還在那裡,笑笑的望著他。他知道她是等他,便快走幾步,趕了過去。

    臘梅挑起水說:「這麼晚了還來挑水?」

    李解放說:「歇著也是歇著。」

    臘梅說廣李同志,你們那吳女人好厲害啊。」

    李解放忙說:「別這麼說,她對人要求嚴,這是對的。」

    臘梅說:「對個屁!她自己長得像個烏茄子,就看不得別人白。」

    李解放說:「臘梅你別這麼說。」

    臘梅說:「我怕她個鬼!我是貧農女兒,清水石板底子!」

    臘梅家也從劉世吉家場院裡過,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走著。吳丹心正在場院邊的小凳上,扇著蒲扇,沒有望他們。李解放倒了水,也搬了凳子出來歇涼。吳丹心站了起來,說:「李解放,你到我屋裡來,我要找你談談。」李解放見這女人今天這麼早就找他談話,有些害怕。吳丹心卻沒說二話,逕直回屋裡去了。她的房裡立即就亮了煤油燈,門大開著。李解放進去了,吳丹心遞張小凳叫他坐在門口,她自己坐在床上。這樣開著門說話,正大光明。吳丹心問:「兩人約好了的?」聲音不輕不重,屋外的人聽不清,卻讓李解放感覺到了威嚴。』李解放摸不著頭腦,問:「同誰約好了?」

    「劉臘梅呀?」吳丹心逼視著他。

    李解放嚇了一跳,趕緊說:「哪裡哪裡,你別誤會啊。我倆是在井邊碰上的。」

    「碰上的?碰得這麼巧?群眾早有反映,這女的年紀輕輕,作風不好,你看看她那副長相。」吳丹心的臉板得很難看。

    「丹丹你別這樣,我同她話都沒說上幾句。」李解放簡直有些急了。

    吳丹心說;「現在不是叫丹丹的時候。跟你說,我注意你們幾天了,那女的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邊,兩人眉來眼去。你去吧,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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